接下來的半個月裡,魔族與靈族異常安靜,什麼動作也沒有,平靜的好像花燈節那天,真的隻是給人族送了一場煙花禮而已。 ——但沒有人是傻子,魔族在花燈節的那場鬧劇,絕對有所圖謀。 無論是圖謀什麼,人族與神族都要有所防備。 愈是臨近大婚,皇宮中的守衛就愈發森嚴,沈鶴眠巡邏的也更加仔細,謝洲白白天幫助沈鶴眠巡視,晚上就去陪伴南宮任雪入眠。 徐秋澄身邊有徐疏晚陪伴,南宮雲合與南宮若華也來到了徐秋澄的公主府,貼身保護她。 蘇知寒回到了神族,大婚前二人不見麵,蘇知寒還是尊重人族習俗的。 半月將過,婚期將至,就在大婚的前一夜,徐武來到了徐秋澄的宮殿中。 看著徐秋澄鳳冠霞帔,徐武的眼眶中不禁閃爍著不舍的淚花。 “阿鳶啊,嫁去神族不比嫁給人族,你這一走,爹爹真不知道還能不能再見到你。” 徐秋澄看著鏡中,徐武站在自己身後老淚縱橫的模樣,她也不免落下淚來。 “爹爹,女兒肩負的是人神兩族聯姻的重任,從明日起,女兒就要帶著使命,前去神族了。” 徐秋澄的淚水如斷了的珍珠一般掉落下來,她站起身,麵對著徐武。 “蘇知寒……對女兒還好,應該會允許女兒時常回來看望的。” “隻是,天上一天,人間一年,女兒真怕沒辦法替人族聯絡神族太久。” 徐武抬手輕輕捏捏徐秋澄的臉頰。 “傻閨女,爹爹隻希望,你能幸福。” 這一刻,徐武沒有像其他皇帝一樣提醒徐秋澄該承擔的任務,反而,像尋常家的父親一般,盼望著女兒在夫家能夠幸福。 ——我,真的會幸福嗎。 徐秋澄垂下眸子,她不敢去直視徐武慈愛期盼的目光。 她不敢告訴徐武,她與蘇知寒之間隻是利益聯姻,沒有夾雜一絲情愛。 她也不敢告訴徐武,她所有的委屈。 “皇兄,阿鳶明日就要成親了,新娘子把妝哭花了可怎麼好?” 徐疏晚在一邊搭上徐武的肩,以表安慰。 徐秋澄是他們看著長大的,徐疏晚又怎麼會舍得將徐秋澄嫁去那遙遠的神族。 可是人族,終究還是需要神族做靠山的。 蘇霜鏡站在窗外,看著屋內三人的身影等燈火映在窗紙上。 “怎麼不進去?” 謝洲白悄無聲息地來到蘇霜鏡身邊。 “以凡人之軀遠嫁神族,對凡人來說,或許真的是十分悲哀的事罷。” 蘇霜鏡說著,緩緩轉身離開。謝洲白看了一眼窗戶上三人的身影,他本想同蘇霜鏡坦白南宮任雪一事的,但見蘇霜鏡似乎並沒有心思聽其他的事,便先壓了下去。 “你喜歡人族的那位長公主嗎?” “小白,什麼是喜歡呢?” 蘇霜鏡的問題,讓謝洲白不禁沉思,但蘇霜鏡還在向前走著,謝洲白腳步停了一會兒,又快步跟上了蘇霜鏡。 “起初我也不明白,所以我極其反對人神相戀,我不明白明知道結局是悲劇,為什麼還要開始,直到我在南城遇到了徐疏晚。” “她倔強、不服輸,她聰明,天賦絕不在我之下,我曾與她說過這些,但她說她在人族不是最聰明的,也不是最強的,這時我才意識到,人族以凡人之軀對抗魔族這麼多年,他們的意誌,強的可怕。” 蘇霜鏡說著,深吸了一口氣。 “我留在徐疏晚身邊,看著她快速的成長,我發現,即便人族有再高的天賦,也逃不開肉體凡胎的束縛,或許他們注定了無法修煉到魔族甚至神族的境界,但他們從未放棄。” “最可笑的是,我下凡比蘇知寒早,認識這些也比蘇知寒更早,而在蘇知寒同我說,人族也是神族的子民甚至更需要神族保護的那一刻我才明白,神族早該出手保護這些雖然不在神族生長,但也是神族子民的凡人們。” “或許我說的這些,聽起來與我喜歡徐疏晚並無關聯,但確實是她讓我看見了人族乃至神族的未來,我喜歡她身上的氣節,喜歡她的性格,我喜歡她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的勇氣,在她身上,我好像看到了年少時的自己。” 蘇霜鏡的語氣是平淡的,但她心中的情感已經泛起波浪,或許是她端著自己端的太久了,她已經學不會如何表達自己的情感,以至於無論說什麼,她表現的都額外平靜。 “我們都曾有過少年時期,但因為後來的種種原因,我們與少年時期的自己漸行漸遠,小白,我記得你少年時期的夢想,是執劍江湖,斬盡天下不平事,成為一個做好事不留名的人間大俠?” 聽著蘇霜鏡的話,謝洲白不禁笑出了聲。 蘇霜鏡也笑了笑,年少時期的夢想聽起來總是令人發笑,因為現在自己才知道,年少時想做的事是多麼困難,甚至是一種妄想。 “斬盡天下不平事,天下不平之事,何其多啊。” 謝洲白感嘆著。 “霽林昨日來找我,她想在人神大婚之後離開神族,前往人間,過一段江湖俠客的生活,你要和她一起嗎?” 蘇霜鏡回頭,看向謝洲白。 她看出謝洲白眼中的向往著的,但是謝洲白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拒絕了蘇霜鏡。 “不去了吧。” “嗯?” “我也要娶妻了。” 謝洲白微微顫抖著說道。 “嗯?” “鮫人族族長,南宮任雪。” 聽著這個名字,蘇霜鏡沉默了一下。 “本以為,你和霽林會在一起,不過也好,你有自己喜歡的人就好,打算什麼時候辦喜宴?” “不知道,盡快吧。不過鮫人族的族規,未經族內允許而私自與他族通婚者,會施以杖刑。” “那就先去鮫人族獲得鮫人族長的同意,你的身份,想必鮫人族不會有異議。” “嗯……但是……” 謝洲白欲言又止。 鮫人族的事蘇霜鏡也了解一些,聽說他們訂婚是要驗明正身的,謝洲白如今猶豫,怕是隻有這一層原因。 ——但是謝洲白一直是發乎情止乎禮的性子,就算情不自已也不會逾矩,怎會…… “是你做的嗎?” ——果然,瞞得住天下人也瞞不住蘇霜鏡與蘇知寒。 “就當是我做的吧,畢竟我有責任。” “你倒真是大義,那霽林呢?” 謝洲白選擇沉默。 “罷了,你有你自己的選擇,隻一條,非我族類,其心必異,你要小心。” “好。” 蘇霜鏡說完,也到了謝洲白的客房了,二人扶肩行禮相互告別,就各自回到各自的客房中。 第二日清晨,皇宮中的鑼鼓聲響徹天地,眾人紛紛起身,更換華服,一同來到人族大殿上。 蘇霜鏡與徐武是第一個到的,蘇霜鏡頷首回了徐武的問好,便坐到了徐武下一階的尊位上。 羅睺到的時候有意越過蘇霜鏡坐上徐武旁邊的尊位,但蘇霜鏡一聲清咳。 ——有蘇霜鏡壓在第二階,那便誰也越不過這一階了。 “神族還真是,尊重人族啊。” 羅睺“尊重”兩字咬的很重,蘇霜鏡並不想理會羅睺的陰陽怪氣,她一心疑惑著謝洲白昨晚的話,羅睺也隻能自討沒趣。 接下來,燕雪與南歌到了大殿,南歌坐在了蘇霜鏡右手邊,燕雪本要坐到下一階上,但被南歌強拽著到了與蘇霜鏡平齊的階級上。 “霜皇。” 南歌向著蘇霜鏡行禮,在南歌身後的燕雪也同樣扶肩行禮,蘇霜鏡頷首示意。 就在燕雪準備轉身下階時,南歌拉著他來到了桌案前。 燕雪被強摁著坐在了南歌旁邊——靈族帝後的位置上。 後麵來的神族神柱與魔族大將們無一不將目光投向燕雪。 月鳴岐看著燕雪旁邊的南歌,真真是替燕雪捏了把汗,他無奈輕嘆著。 “該斷不斷,反受其亂啊。” “啊?” 蘇聽晚向月鳴岐探頭,伸出耳朵來,像是想知道燕雪與南歌之間究竟是怎麼回事一樣,但月鳴岐揉了揉蘇聽晚的腦袋。 “乖,先別知道。” “哦。” 蘇聽晚嘟囔著,十分不滿。 直到謝洲白帶著南宮任雪來到大殿,南宮任雪一襲白色華服,一塵不染,但她好像有些畏懼眾人的目光一般,一直在不自覺的往謝洲白身後縮。 “別怕。” 謝洲白輕聲說著。 南宮任雪在謝洲白的安撫下強拾信心,同謝洲白走到了第三階第一席位的位置。 “坐吧。” 南宮任雪看了一眼周圍人的目光,但為了不漏出破綻,還是坐在了謝洲白的旁邊。 ——意味著,她是謝洲白的妻子。 眾人的目光都被南宮任雪吸引了去,南宮若華驚的下巴都要掉了下來。 “哇去,你倆玩真的?!” 南宮若華還沒感嘆完,沈鶴眠就抱著黑貓顧雲蘅走上了第三階。 ——他是第三階上唯一一個人族。 ——也是全場唯一一個抱著神柱的人族。 魏清川與顧青梧是最後一批來到大殿的神族,當他們看到南歌旁邊的燕雪、謝洲白旁邊的南宮任雪以及沈鶴眠懷中的顧雲蘅時,齊齊愣了一下。 “謝洲白,你什麼情況?” “什麼什麼情況?” “你身邊坐著的,怎麼回事??” “還不夠說明什麼嗎?” “不是,啊?兄弟?我才離開你幾天啊,你就……啊?” 謝洲白一臉無奈,隨手抓起了一個橘子,扔給了魏清川,強製魏清川在傳音裡閉嘴。 “燕雪,你又是什麼情況?你跟靈帝又是什麼情況??” “他就是我在凡間收的那個徒兒。” “什麼????” 神柱傳音圈裡發出了許多神柱尖銳的爆鳴聲,燕雪不禁捂了一下耳朵。 “怎麼了?師尊。” “????????” 看著南歌那關心的目光,神柱們眼睛都快掉出來了。 “不是,你不是把他廢了嗎?” “沒廢成。” “不是,沒廢成你也不能坐那個位置上去啊,你自己沒位置嗎?” “我也不想,但你看。” 眾神柱一齊將目光挪向燕雪,燕雪將掩蓋著自己左手手腕的袖子扯了扯。 ——燕雪的左手手腕上綁著一根若有若無的絲線,其另一端正綁在南歌的右手手腕上。 “不是,哥,你神力被封了?你砍斷它啊。” “我……” “你實力比他弱?” “嗯。” “什麼?????” 整個傳音圈裡又發出了比上一次還尖銳的爆鳴聲。 “嘶。” 在場神柱無一不抬手捂了下耳朵,就算是蘇霜鏡,也是蹙眉偏了一下頭。 魏清川已然不知道說些什麼了,顧青梧也無語到把茶當酒,一乾解千愁。 “顧雲蘅呢?顧雲蘅你別裝死,你什麼情況?你失聯這麼久就是給人族國相當寵物去了?” “……。” “顧雲蘅?喂?” 魏清川在傳音圈裡好一番呼叫顧雲蘅,但始終沒有得到顧雲蘅的回應。 魏清川探頭看去。 ——沈鶴眠正用一個係著鈴鐺的繩,逗著懷裡的黑貓。 “瘋了瘋了,全都瘋了。” 魏清川實在沒眼看這一切。 在傳音圈一陣喧囂中,有兩個人正在旁若無人的私聊著。 “阿言,我覺得,對麵那個九嬰對我有點想法。” “確實,我也覺得。” 等傳音圈安靜了下來,這兩人的對話也引起了眾人的注意。 “你倆說啥呢?” “你看對麵九嬰。” 應著淩梔言的話,魏清川和顧青梧看向對麵九嬰,那九嬰正用火辣辣的目光盯著沈綰柔看。 “不是,我看這人兒怎麼這麼眼熟。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 “你別說,我看他也眼熟。” 顧青梧與魏清川不約而同的摸起下巴。 “我提一個字昂。” “靈……” 淩梔言話剛說出來,顧青梧折扇猛的拍響桌子,這聲響在寂靜的大殿上額外刺耳,給其他族群的人嚇了一跳。 “。” 顧青梧差點就爆著粗口站起來,虧得林靜初清咳兩聲,拉回了顧青梧的理智。 “他還敢來?淩梔言你不把他腦袋削掉?” “啊?啥啊?咋了?” 沈綰柔像是一個想吃瓜但吃不到瓜的猹,滿地找瓜。 “沒事,淩梔言前男友。” “????” 淩梔言瞪大了眼睛看著為了圓場,扯謊扯到沒邊的顧青梧。 “怪不得你不告訴我。” 沈綰柔像是終於吃到瓜一般,雙眼都放起光來。 “不是我說你阿言,你找個男生就算了,怎麼還找了個魔族的,這要讓霜皇和寒帝知道,你看打不打斷你的腿。” 淩梔言一邊聽沈綰柔說著,一邊苦澀的笑著。 “你說得對……。” “怪不得他老看著我,怕不是對我有敵意吧?” “沒關係阿言,你看我的。” 說著,沈綰柔對著九嬰做了一個抹脖子的手勢,像是在威脅九嬰一般。 ——救命。 淩梔言無奈扶額。 對麵的九嬰還一頭霧水著,外麵宦官尖銳的嗓音將所有人的注意吸引過去。 “公主徐秋澄,入殿覲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