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以魔降魔(1 / 1)

逆熵而生 常妧媛 8397 字 2024-03-17

最後一個學期結束前的幾個月,是實習期。在那之前,各個院係會陸續召開一次大會,之後學生們就各奔前程了。   大會裡有表彰也有通報處分,最嚴重的就是退學通報,這就意味著學生拿不到畢業證,還浪費了四年的人生。   隻見係主任站在禮堂的講臺上,手持講稿神采飛揚。當他念出獲獎和受表彰的名單時,都能贏來一陣陣熱烈的掌聲。在場的學校官方攝像、還有每個人手上的相機和手機紛紛記錄著這人生的高光時刻。   直到大會接近結束,批評、處分的一個個名字就像空氣凝固劑,讓幾千人的會場變得毫無波瀾。有考試作弊的、有聚眾打架的、有破壞公物的,每個羞愧的名字都跟著一個懵懂無知的過錯。   “嚴屹,因盜竊藏品給予開除學籍的處分!”係主任麵無表情地說。   “等等!”一個聲音打破了現場的死寂,楊教授手中捧著一個精致的盒子坐在輪椅裡,由楊嘉琪推進了禮堂,所有人齊刷刷地將目光匯聚到他們的身上。   “楊院士,您怎麼來了?”係主任殷勤地上前迎接道。   “我來歸還院博物館的那顆寶石啊,你們都誤會嚴屹啦。現在我把寶石還給你,你要保管好哦。”楊教授笑嗬嗬地把盒子遞到係主任手裡。   係主任滿臉疑問,看了看臺下無數對著自己拍攝的相機,又看了看楊老,伸手想把盒子打開看個究竟。沒想到手剛摸到蓋子,緊急疏散的報警聲就突然嗡嗡作響。   “著火啦!大家趕快有秩序地撤離!”不知是誰喊了一嗓子,禮堂裡的人群開始驚叫沸騰起來,慌忙地朝著應急出口擠去。   “不要慌!不要亂!”係主任抬起兩手高聲喊著。   禮堂四周莫名其妙的冒出陣陣煙霧,大家見狀愈加慌亂,誰勸都沒用,沒一會兒禮堂裡的人都跑空了。   係主任抱著盒子跑出禮堂,心裡惴惴不安,就想看看這盒子裡的寶貝是真是假。誰知掀開蓋子一瞧,瞬間氣得捶胸頓足,裡麵竟然什麼都沒有,心裡直罵:“老狐貍!著了你的道了。”   係主任扭頭又回到禮堂裡,左顧右盼。哪有什麼火什麼災?禮堂平靜得就像剛才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幾個工人正在一旁忙著乾活,係主任上前問道:“剛剛哪裡著火了嗎?”   工人回答:“誤會啦,誤會啦,剛剛在調試晚會的製煙機呢。現在關掉啦,那機器效果還不錯。”   工人說話的表情在係主任眼裡都像在憋著內心的嘲笑,讓他渾身不爽。可就算心裡罵了幾百遍娘都沒有用,現在所有人都認為寶石已經還到他手裡了,無論他再怎麼解釋都隻會越描越黑。   第二天,那顆攪弄風雲的寶石又重新展示在了大學城博物館裡,失而復得。嚴屹的退學審批表被退了回去。   楊嘉琪推著楊教授和苗小翠一同來到博物館的展示櫃前有說有笑。   “爺爺,您真是料事如神呀!把我佩服得都不知道怎麼誇您才合適了。”楊嘉琪一邊逗楊教授開心,一邊打量著展示櫃裡的寶石疑惑地問,“您說這係主任是不是瞎呀,偷這麼塊破石頭來嫁禍別人,到底怎麼想的呀?”   “嗬嗬嗬,這怎麼是破石頭呢?它叫紅矽硼鈣鋁石,你別看它長得醜,它可是一種十分稀有的礦石,現在世界上僅有二十來顆,分散在不同國家的博物館和收藏家手中。至於這種寶石在自然界中是如何形成的,至今無人知曉,連實驗室裡都很難用相關元素合成。千萬年前地球發生過怎樣的事件,是怎樣的地質環境催生出這種物質,正等待著科學家去探索。如果他丟失了,不僅是我們學院的損失,更是國家的損失啊。”楊教授不緊不慢地說道。   “可是,您怎麼如此肯定這顆寶石一定在係主任那裡呢?您就不怕猜錯嗎?”苗小翠疑問道。   “這個天機不可泄露也,哦嗬嗬嗬……”楊老大笑了起來。   “我爺爺是個老神仙,什麼事情他不知道呀?”楊嘉琪自誇道。   於是,三人一同哈哈哈地笑起來。   忽然,一陣手機鈴聲響起,楊嘉琪從褲兜中掏出手機,隻見屏幕裡沈碧焦急地說:“嘉琪,出事了!大學城附小有好幾個小學生在家長的眼皮底下失蹤了,你快看,那些著急的家長正在學校附近找孩子呢。”   此時,在沈碧身後,隱約看見艾媛正和一個陌生男人交談著什麼,這讓苗小翠心中一緊,頓生一種不祥的預感。   “快!快去看看。”楊教授收起了笑容。   “爺爺,我先送您回去。等我打聽清楚情況再回來告訴您。”楊嘉琪說。   “我現在就去看看怎麼回事。”苗小翠和楊嘉琪互換一個眼神,就知道接下來要怎麼配合了。   於是苗小翠立刻向艾媛所在的小學門口奔去。   小學校門前聚集著許多學生家長,等到孩子的家長如釋重負,護著孩子急忙回家。沒等到孩子的家長則守在學校門口焦急地等候著,班主任和校長也都一副手足無措的樣子。警車也已經到達現場,向報警的家長了解情況。   “剛剛學校裡出來一個老師,說是要為校慶活動的集體舞比賽選拔選手,看中了我們家孩子,說我們孩子長得夠高形象也好,讓我們孩子去參加放學後的舞蹈試聽課,不收錢,還說選上了送舞蹈服和舞鞋什麼的。我一聽覺得也不虧,就讓孩子去試試看唄。可等了一個多小時了,人也沒見回來,幸好我找到班主任問裡麵什麼情況,可這一打聽才知道,學校裡根本沒搞什麼試聽課,你說這孩子去哪兒了呢?哪兒也找不著啊!這叫我怎麼跟他爸媽交待才好哇!”一個孩子的奶奶激動地說,眼淚都快逼出來了。   “我們學校是準備舉行校慶,但是沒有開設這種試聽課啊,這個老師姓什麼叫什麼您知道嗎?”校長問道。   “我也沒問啊,反正是從你們學校裡走出來的,我們就自然認為他是你們學校的老師咯,現在孩子不見了,你們得給個說法。”另一個家長生氣地說。   眼看激動的家長又要亂成一鍋粥,警察趕緊上前說:“家長別激動,你們說的那個老師是男是女?長得什麼樣?身上有什麼特征沒有?”   “是個女老師,長得吧斯斯文文的,平時沒見過。”一個家長說。   “紮著高發髻,反正看著像教舞蹈的老師。”又一個家長說,其他家長也跟著頻頻點頭,卻提供不出更多有價值的線索。   苗小翠在人群中快速地掃描,尋找著艾媛的身影,往時這個時候她也應該在放學的路上了,但哪兒也見不到。苗小翠開始自責,怎麼自己心就那麼大,以為曾經逃出魔窟卻防不住人世險惡。   眼前晃過一個身影,一個身穿黑衣戴著黑色鴨舌帽的人,正一手扶著艾媛的後背快步向前走著。   “艾媛!快回來!”苗小翠不禁大叫道。   可是艾媛似乎什麼也沒聽到,反而隨著那黑衣人腳步變得更快了。根本不理會呼喚著沖上前的苗小翠。   突然不知哪裡竄出一輛全黑色的商務車,停在黑衣人麵前,側門一開一關,兩人同時上車開走了。   “停下!快攔住他!”苗小翠在後麵緊追,可人力哪裡追得過四輪獸,沒一會就被甩得遠遠的。   苗小翠趕緊拿出手機將車牌拍下,又打電話給楊嘉琪:“快!快想辦法,攔住這輛商務車!”   苗小翠追到路口,攔下一輛出租車,讓司機尾隨著黑色商務車。可那商務車左突右拐捉起了迷藏,沒一會兒就消失了蹤影。   出租車開進市郊,前方車輛已經無法通行,苗小翠隻得步行向前摸索。   這時楊嘉琪打來電話:“苗老師,你在哪呢?還是快回來吧。警察這邊查過了,你拍照的這輛車是偷的。”   “不行,我必須要找到艾媛。”苗小翠說完便掛掉了電話。   黑色商務車被丟棄在路旁,裡麵已經人去車空。苗小翠順著泥地上留下的腳印,走到一個破爛的村莊裡。這個村莊似乎已經廢棄多年,許多房子隻剩一圈土垣,不遠處是個垃圾填埋廠,空氣裡散發著難聞的氣味。   失去了陽光的傍晚四周一片昏暗,時不時傳來烏鴉發啞的叫聲,讓人不寒而栗。地上已經找不到新的腳印,苗小翠隻得一間一間地排查。   走過一間破土房,剛要轉身,苗小翠的口鼻卻被猛地捂住,一股刺激的味道直沖後腦,眼前一黑便沒了知覺。   待苗小翠再次醒來,發現自己手腳被捆綁著裝在一個鋼絲製成的圓柱形籠子裡。這籠子窄長,人在裡麵想要自行轉個身都覺得艱難。透過籠子望去,不遠處放著一張不透鋼長桌,桌子旁邊手術用的器具一應俱全,桌子上方是兩盞高亮無影燈。   隨即傳來一陣散亂的腳步,隻聽一個聲音抱怨道:“受主這麼快就敲定啦?車老大那麼著急乾嘛?真把我們當狗使喚啊?”   “老大叫乾什麼就乾什麼,哪兒那麼多廢話!先把豬仔抬上去!”另一個聲音不耐煩地說。   隻見一個衣衫破爛的人蓬頭垢麵,被兩個猥瑣的男人抬到長桌上。那人意識模糊,竟沒任何反抗。   隨後一個矮胖的猥瑣男又蹲到圈住苗小翠的籠子旁邊,喃喃地說:“這個老太婆估計也快醒了吧,賣又賣不掉,苦力也做不了,身上還有哪個器官是值錢的?”   “你廢話怎麼那麼多呢?等她醒了,車老大自有安排,卸完那個乞丐,就輪到她了。”另一個瘦高的猥瑣男給他同夥一腳,兩人便離開了房間。   苗小翠大氣不敢喘,閉著眼一動不動才沒被發現自己早已蘇醒。沒一會兒,幾個穿著手術服的人,提著幾個長方形的醫用冷藏箱走進房間,手術刀反射的燈光讓人目眩。一根又粗又長的鋼針插入那人的身體,隻聽他痛苦地哼了一聲,便再也沒了任何反應,一股鮮紅的血漿注滿了一個又一個乾癟透明的塑料袋。一陣刺耳的鋼鋸切割聲後,一件件仍然鮮活的內臟被放入醫用冷藏箱中,眼角膜和眼球也相繼被取出,連骨頭和骨關節處的軟骨組織都沒有被放過……   一陣不由自主的惡心讓苗小翠腹中翻江倒海,她的身體不受控製地顫抖起來。主刀的劊子手發覺苗小翠已蘇醒,便揮了揮手示意了一下身旁的助手,好像在說:“先把她弄出去,別分散我的注意力。”   沒一會兒,兩個猥瑣男返回房間,將圈著苗小翠的籠子拖出了出去。苗小翠大腦飛快地運轉著,向四周尋找著破綻,卻看見昏暗的廊道兩旁,關著許多被拐騙來的孩子,他們有的因為已經哭得沒了力氣變得神情呆滯,有的好奇地趴在鐵柵欄上向外張望。   “媽媽!媽媽!”艾媛朝著苗小翠喊道。   尋著聲音,苗小翠也看見了站在牢籠裡的艾媛,還好她看起來並沒有受傷。苗小翠下意識地把一隻食指立在嘴唇前,做了一個禁聲的姿勢,示意艾媛先不要作聲。   兩個猥瑣男聞聲也停下了腳步,矮胖男疑惑地問:“你這個老太婆,女兒才這麼小?”   苗小翠順水推舟假裝道:“什麼老太婆呀?我不老,隻是得了一種怪病,看起來老罷了。”   “什麼病?”兩個猥瑣男同時問道。   “一種罕見的皮膚病,這種病會讓皮膚加速衰老,你看我才二十來歲,就變成這副模樣。而且這種病會傳染。”苗小翠煞有介事地說。   一聽到病會傳染,兩個猥瑣男慌張地亂蹦亂跳起來,拍打著自己的身體,好像身上長了蟲似的。   “你這死老太婆!有傳染病不早說,想害死我們啊!”瘦高男罵罵咧咧。   “我怎麼知道你們要抓我?我也沒機會提前告訴你們啊。”苗小翠說。   “快把她送到化驗室去!”矮胖男嚷道,又對著苗小翠惡狠狠地說:“如果我發現你敢騙我們,第,第一個把你卸了!”   “好啊,你們碰到我也算是長見識了,你們最好也去做個全身檢查,染上這個病無藥可救哦!”苗小翠嘆道。   “你,你,你少廢話!”高瘦男特意用高八度的聲音來掩飾內心的恐懼。   他們把苗小翠扔進一個房間,誰也不願意去幫她把籠子打開,相互推搡著。   “不然你們把鑰匙給我,我自己開門吧。”苗小翠說:“你看我都病成這樣了,跑不掉的。”   兩個猥瑣男似乎也覺得有道理,於是拿出一串鑰匙伸到籠子前麵。   “大哥,我這手腳都捆著,怎麼開門呀?開了門我自己也爬不出來呀,那要不還是你們扶我出來吧。”苗小翠假裝為難道。   “你可真麻煩呀,給你給你。”高瘦男掏出一把短刀挑著鑰匙隔得老遠伸進籠子裡。   苗小翠用牙齒接住短刀和鑰匙,將手上的膠布劃開,終於鉆出了籠子。兩個猥瑣男則一臉嫌棄,站得遠遠的。   “你在這裡看著她,我去叫人。”瘦高男轉身要出去。   “為什麼每次都要聽你的?就不能我去叫人你留下嗎?”矮胖男不服氣,不願留下。   “我們倆都出去了,誰看著她,等會兒她跑了怎麼辦?”瘦高男不耐煩地說。   “你愛留下你留下,反正我不留下。”矮胖男說著就要往外逃,卻被瘦高男拽著衣領挪不出半步。   “你們兩個別吵啦,我給你們出個主意吧。”苗小翠說。   “什麼主意?”兩個猥瑣男又齊聲問。   “我身上這個病毒呢很罕見也很特殊,遇到一種藥劑會變成藍色,你們不是想確認我是不是真有傳染病嗎,現場調出這種藥劑檢驗一下不就行咯。”苗小翠不慌不忙地說。   “我怎麼知道你說的是真是假?”瘦高男警覺地說。   “是真是假我都跑不出去,但如果是真的,正好還能檢查一下你們自己有沒有被傳染,到時你們被傳染的留下,沒被傳染的就把門關好了到外麵叫人,該怎麼處理就怎麼處理唄。”苗小翠說。   兩個猥瑣男似乎覺得也有些道理,就同意試一試。   按著苗小翠指的方向,瘦高男從儲物架上拿下一瓶透明的液體,看著標簽上的兩個字似懂非懂地念道:“乙……享?”   “那是乙醇,外用消毒的。”苗小翠更正道,沒想到這倆人是文盲。   “我知道這個是什麼,是84消毒液。”矮胖男興沖沖地從角落拿過一瓶液體,得意地說:“我比他有文化多了吧?”   瘦高男白了矮胖男一眼,心中的妒火開始燒了起來。   “誰能端一盆水和一條乾凈毛巾給我?”苗小翠問。   “我來我來!”兩個猥瑣男爭搶著取來毛巾和水遞到苗小翠麵前。   “你們先把乙醇倒入一個乾凈的大燒杯裡,然後再倒入消毒液。動作要緩慢,順序不要弄錯咯。我要先用毛巾擦下一些我身上的病毒。”苗小翠裝作十分認真地說。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兩個猥瑣男拿出從沒有過的認真勁,照著苗小翠說的步驟,有模有樣地將兩種溶液混合。   霎時,一股刺鼻的氣味撲麵而來,兩人捂著喉嚨被嗆得滿地打滾。而苗小翠早已用濕毛巾將口鼻圍得嚴嚴實實,一溜煙沖出了房間,並將房門反鎖。   苗小翠回到廊道裡,將牢門一扇一扇打開,孩子們像一隻隻放飛的小鳥紛紛沖了出來。艾媛終於撲到苗小翠的懷裡,就像分別了幾個世紀之後的重逢,心中說不盡的心酸。   然而危險仍然環繞著每一個人。就像身處迷宮之中,苗小翠那顫抖的雙手雖然打開一扇又一扇門,卻不知道真正的出口在何處,身後一群黑衣人正緊追不舍。   不一會兒,那些黑衣人追上來,像捉小雞一樣,把孩子們一個一個又逮了回去。苗小翠一手護著艾媛一手揮著短刀,被幾個黑衣人圍在中間。   正當黑衣人要撲上來將母女倆分開時,大地開始劇烈地晃動,開著的門和窗被搖得啪啪作響,沒一會兒就變形了。   “不好!是地震!”不知誰嚷了一聲,所有人瘋了似的往外跑。   這回變成了黑衣人帶路,一群人向出口逃去。   苗小翠放心不下身後的孩子,又折返回去。在確定沒有孩子被遺落之後,苗小翠才領著艾媛朝出口奔去。然而此時的地麵像個翹翹板似的,人走在上麵根本站不穩,原本看上去結實的天花板,現在卻搖搖欲墜,又整塊掉落下來。苗小翠用身體將艾媛護在身下,卻覺得腳下頓時失去重心,隨即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知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