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子語坐在襄州司房的案牘庫角落裡,沉浸在繁瑣的刑事檔案中。他的眼睛掃過一張張發黃的紙張,記錄著過去的案件和調查結果。 因為趙青漣金牌的威嚴,徐子語在這裡擁有乙等閱讀權限。 今天,他已經待了四個時辰,看了上萬份檔案,他從中挑選出了近百份,繼續復讀。 一位年輕女子在回家路上,被幾名歹徒逼迫。路過的一位男子,看到女子的絕望眼神,內心湧起了一股強烈的憤怒。他決定挺身而出,為這個陌生人撐起一片天。 在激烈的搏鬥中,他不得不采取極端手段,最終導致了一名歹徒的死亡。他申辯自己並不是一個殺人犯,但是在那一刻,他覺得他沒有選擇。他為了保護自己和那個女子,他做出了艱難的決定。 這份案卷,上麵寫著一個普通人的名字:張明。張明行伍出身,退伍後回家開了一家麵館,生意不錯。因為殺人被收監,對他到底是不是過時殺人有不同看法。檔案裡還提到,張明似乎對打架情有獨鐘,隔三差五就有人被他傷害的報案。 徐子語又拿起另一份檔案。鐘身鋼在酒樓飲酒時,一匹失控的馬忽然進入人群,踩踏傷者十數人。鐘身鋼挺身而出,當街斬殺人馬,隨後消失在江湖。 這也不是他要找的人。 於是,他又抽出一份檔案。 在一個小村莊,村裡有一家富豪,名叫劉府基。劉府的少爺,劉先銀,經常以權勢欺壓村中的弱小民眾。他傲慢無禮,為所欲為,無人敢違抗。 一天,村中的一個貧苦農夫,王老四,因為無法支付租金被劉先銀趕出了自己的土地。王老四家無家可歸,不得不在街頭過夜。村裡另一家富翁的李雲的兒子李溫舒看到這一幕,內心充滿了憤怒和不甘,他決定為王老四伸張正義。 第二天,李溫舒前往劉府,尋找劉先銀對話。他直言不諱地指出劉先銀的不公行為,要求他恢復王老四的土地權益。劉先銀嘲笑李溫舒的虛偽,說他同樣是富豪,那麼有善心,怎麼不把王老四這些人供起來養著。 李溫舒麵對嘲笑,提出與劉先銀來個困獸猶鬥,通過勝負來決定王老四的命運。於是兩人一個夜黑風高的夜晚,來到村裡的祠堂外比試,說好的點到即止,最後變成了不死不休。最終,劉先銀死在李溫舒的匕首之下。 李溫舒連夜潛入劉府,找到了一些文件,證明劉家非法占據了王老四的土地。他隨後將這些文件交給了鎮上的鄉紳,希望能夠為王老四申冤。 在鄉紳的擔保下,縣衙並沒有對李溫舒采取逮捕行動。 徐子語看完這份檔案,想起一些往事,感慨許多故事,換著主角不斷上演。 徐子語抽出第三份要細讀的檔案,才觸摸到紙張,徐子語發出了“咦”的一聲,這檔案用的紙,居然是宣城的夾紙。而之前那些紙,都是普通的麻紙。 夾紙綿滑細膩,拿在手中有說不出的愉悅感,是讀書人的最愛。但缺點也很明顯,貴! 石城的王家巷,有一口神奇的井,井水做出來的豆腐特別好吃,所以這條巷子,每家每戶都在做豆腐。不屬於這一片區的人,來取水,要額外支出費用。 因為豆腐生意以及井水的神奇,每天這裡都擠滿了人。有一天,大家發現,在角落裡,多了一位推著推車賣豆腐的老太太,大家都叫她王婆婆。她原本就是王家巷的人,年輕時候跟著情郎私奔他鄉,幾十年後,先後死了老公孩子,她獨自一人,難以維係生計,又思鄉心切,於是便回到故鄉。 可是她回來才發現,不僅她的父母去世,就連她的兄弟也已離世。她家老宅,也被子侄賣掉。 王家巷還認得出她的幾位老人,看她孤苦,就建議坊裡收留她,提供一份工作。這份工作,就是幫水井收費,平常都沒有人願意乾,隻能抽簽。他們擔心井水一旦免費,就會加劇競爭。現在來了一個願意守井的,大部分人都喜笑顏開。 王婆婆住的地方,被安排到了王家巷的王老幾家,這個王老幾,是一位膽小懦弱的人,前些年死了媳婦後,就隻剩他一人。現在更是,隻要別人有需求,他都有求必應,不敢得罪任何人。 整個王家巷,就他的豆腐生意最差,經常點不出豆花,隻能賣豆漿。 王婆婆住在他家後,白天在水井邊收費,晚上幫王老幾點豆腐。王婆婆用石膏點豆腐的法子,是小時候父母教的,黃豆長時間熬,再加一點蠶豆進去。 沒想到,這樣做出來的豆腐,居然別有一番風味,每天都有人排隊來買王老幾家的豆腐。 生意好起來後,王老幾覺得是受益於王婆婆,就分一些豆腐給她,讓她在看守井水的時候,也支一個攤子賣豆腐。開始還挺順利,王婆婆的豆腐賣得不錯,但後來有人舉報,監市便來問詢。一聽還不是本地人,也沒有辦理任何手續,便沒收了她的攤位以及豆腐。 王婆婆感到很委屈,她辛辛苦苦賣豆腐,隻是為了糊口,連家都不養,怎麼能這樣對待她呢?她試著解釋自己的困境,但監市充耳不聞,態度更加囂張,現在,還要追加罰款。 膽小的王老幾趕緊來圓場,繳了罰款,好說歹說勸離了監市。於是,王婆婆又隻能守著井水收費。好在,王老吉的店麵,生意越來越好,他能分一些費用給王婆婆。王老幾建議王婆婆不要去守井,幫他賣豆腐,但王婆婆說自己答應街坊,守井是留下來的條件。 監市有些日子沒來,王婆婆便又在井邊支攤,繼續賣起了豆腐。可是好景不長,沒過幾天,監市又來了,他們再次收繳了王婆婆的推車與豆腐,罰款一百文。 這一天,有一位青年人來打水,他非常看不慣監市這種行為,就在那裡據理力爭,為什麼要為難一個老婆婆呢? 接著雙方口吐芬芳,監市中也有一位剛入職不久的監督員,年輕氣盛,沖過去就抽了年輕人一耳光。年輕人反抗之後,就變成了群毆。那個年輕人很快就被打得血肉模糊,老婆婆在一邊勸阻無效,隻能抄起挑水的扁擔,狠狠地砸向那些監市。 這一打,徹底惹毛了監市,他們把老太太推倒在地,用腳使勁踹她。她的哀嚎聲傳到了王老幾的店鋪,王老幾抄起家裡的菜刀,就向水井邊狂奔去。 在眾人驚愕中,那個膽小的王老幾,一刀便砍翻了一個人。那人後來醫治無效,死亡。 王老幾等人都被收監,到現在還在州府的監獄裡。 徐子語又花了一個時辰讀完剩下的檔案,感到肚子已經嘰裡咕嚕地叫了。是時候出去吃點東西,呼吸下新鮮的空氣。 石城是襄州省會城市,非常繁華。 走著,許子語來到一家書店門口。 門頭招牌是魏碑體寫就,“大觀書局”四個字,氣息暢達,字態生動。 店主是位老者,雙眼巨大,眼珠子仿佛要就從眼眶裡掉落出來,得時刻準備著雙手去接,鼻子也是高高隆起,呼吸粗重,微塵隨之起伏,敢情這書店不需要太多的勤雜工去為書去塵。 徐子語問,有沒有一種書,從來不更新內容,但每年都在售,但是數量又不多。 老者想了下,說這種書本店隻有一種,就是《石城字典》,起碼二三十年才會更新一次,但每年都有很穩定的銷售量。 徐子語又問,當地發行量最大的諜報是哪種? 老者指了指碼成堆的《石城邸報》,“早起喝早茶時,人手一份。” 徐子語買了字典與邸報,又買了幾分不同時期的石城地圖、裡程圖,又選了《石城風物記》《天南風物記》《水經注》《山海經》,從另一架上選了《三代以來賢者紀要》《齊物論》《詭事錄》。 在一堆舊書裡,他翻出一本,看著封麵有些眼熟,他打開一看,除了扉頁,其他都是空白。 他問店家,“這書怎麼沒有印出來?”老人走過一看,居然是這本書!他問徐子語,你看得懂封麵上的字? 徐子語趕緊說,“看得懂啊,花草語錄。”老人頓時流露出非常喜悅的眼神,他佝僂著身軀,轉身快速走回櫃臺,取了一個小瓶子,帶著笑容走過來。 他把瓶子裡的細粉倒在手心,輕輕往書麵上一撒,空白出馬上露出字跡。徐子語看完,這一部分說的是草木生長的規律。他說道:“這書我看過,但我那本有圖畫,你這本沒有。” 老人更加吃驚地看著他,合上起書本。徐子語道:“還有其他本?”老人搖頭道:“這種書幾年也賣不出一本,我認識一個人,手上有,你要的話,改天來拿。” 出了書店,徐子語不知不覺來到一家刀削麵館。 不是吃飯高峰期,整個店就老板一個人,他也顧不得來幫客人擦桌子什麼,徐子語自己拿起桌布,去除了一些油漬,老板連聲說謝謝,手上活計卻沒停下來,從湯鍋到麵團距離,是師傅從膝蓋到胸部那麼遠,他一手拿著麵團,一手運刀如飛,麵塊片片勻速落入湯鍋中,掀起一個個小湯花。 好手藝! 徐子語也是用刀高手,他自問,那團麵即便是在他手中,也未必用得如削麵師傅這般出神入化。這種手上功夫,沒有日積月累的底子,是無法呈現出來的。 削好麵,老板終於有空出來為客人倒壺茶,徐子語入口,才知道發現,這哪是茶啊,一問就是當地的一種草藥,喝起來苦涼苦涼的,倒是有點回甘。 “這種小麵館掙不到什麼錢,就糊個嘴,用茶招待?你開玩笑吧。大家都是吃麵的,大家關心的是鴨湯。這湯啊,從我開店開始就沒有換過,怎麼說也得有個”,老板邊收拾碗筷,邊與客人聊天。 “有個七八年。一會你嘗嘗就知道。”說著說著,他一抬頭,走到湯鍋麵前,麵煮得差不多了,該起鍋了。他用漏勺把麵舀到瓷碗裡,再用一把大勺從另一鍋舀出沸騰的老鴨湯,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端到徐子語麵前,指著櫃臺前的一排十幾份的佐料道:“不夠自己加。” 徐子語先嚼了一口,非常適合自己的口味,接著慢條斯理地吃起來。反正也沒別的客人,他便與老板攀談起來。 “這裡比較熱鬧的地方推薦推薦?” “要哪種熱鬧?茶館?還是勾欄?”老板把白色桌布往肩上一甩,吧嗒吧嗒走著。 “都說說吧,初來乍到,啥也不懂。” “茶館嘛就四方街,得勝茶館,有說書,有下棋,茶是真茶。勾欄嘛在秀水街,一條街都是。唉,我跟你講啊,你去一家叫月桂的,那裡有一位叫菱兒,長得那個水靈,出水芙蓉一般,皮膚比我這麵還白,胸脯比這麵團還軟,你今天去了,保證你明天還想去。怎麼,不信我?實話告訴你,我每念看她一次,口水都要淌一年。” 麵館老板又吞了吞口水,搖頭道:“像她那樣的人,我們這種人高攀不上啊。”他話鋒一轉,又眉飛色舞地講:“可以去比的勾欄啊,大房間裡,姑娘們站成好幾排,你眼睛選花了都選不出一個,最後隻能閉著眼,摸著過去。” “摸著過去?”徐子語不解。 “兄弟,純欲時刻啊,燈光那麼暗,哪瞧得仔細?手感是不會騙人的。她陪你跳會舞,開銷也不大,要是你有興趣,一天換十個八個都成。”麵館老板越說越興奮,恨不得馬上放下手中的刀,立馬奔赴。 徐子語看著老板的大眼袋黑眼圈嘿嘿笑道,“怎麼能不信呢,看大哥你這麵相,就知道不會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