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追兇(1 / 1)

天刀狂歌 百草之英 6820 字 2024-03-17

兵部職方司員外郎這個職務,最大的好處是,隨時可以出差。   元不易借著出差勘察山川河流的名義,多次到中州界內追尋表妹的消息,但已經八年了,一個普通女子消失了八年,哪裡會留下痕跡?   元不易隻好轉一個方向,調查中州什麼地方有馬賊。結果,在他崔鶯鶯出事那年,看到的邸報與文獻檔案,到處都是馬賊的消息。他跟蹤了幾個發現,那些個地方根本就沒有什麼馬賊,都是地方官上折子要剿匪經費編排出來的。   元不易好不容易才回到京城,他不想因為這些真相而再次丟官,重要的是,他不想失去這麼好的尋找表妹的機會。   等他再次回京後,聽說了有一個專門提供信息的隱秘組織,非常有能耐。於是元不易循著線索找上門,對方說,要找人,簡單,按照規矩,你先幫我們殺幾個人,如果看了卷宗,你還是覺得下不了手,那就隻能作罷了。   這是投名狀。   “我看了卷宗,確實都是些該死之人,就像那些闖入崔府的人一樣。”元不易看著徐子語說道。   “我殺的第一個人,叫彭明輝,京城的富家子弟。家裡做江南絲綢生意,他過著紙醉金迷的紈絝生活。後來好賭,多次被人扣押,要求彭父拿錢換人。彭父開始還積極奔走,後來實在受不了,家底就快見底了,就索性不管了。沒想到,彭明輝居然夥同綁架自己的賭徒,回家逼宮不成,把自己老父殺害了。”   有日亭裡,隻有嘩嘩嘩的倒茶水聲。   徐子語今天隻是一個聽眾,他又喝了一杯茶。   在流雲那裡,徐子語看不到情緒。   元不易潤了下喉嚨,接著說道:“我找到彭明輝的時候,他正在陵園裡偷吃祭品。看到有人來向他索命,他很開心。在野外,他畢竟與野狗搶食。能死在人手裡,也是一件體麵的事。但我,畢竟是第一次殺人,後來連續幾天都吃不下飯。”   過些天,元不易又找到了第二個要殺之人。   “這次任務有些波折,因為這個人,是遠近聞名的江洋大盜,都是入室殺害貧苦人家,所以恨他的人也特別多,好幾位賞金獵人都在圍獵他。這個人異常狡詐,隨身帶了很多霹靂彈,逃一次又一次。我在一處峽穀攔截了他,為了擊殺成功,我提前勘定了路線。”   元不易說著說著輕笑起來,“那個時候我才覺得,多讀書還是有用的,把山川溝壑裝在心裡,總比空空的什麼也沒好。”   很快,元不易又完成了一個追殺人販子的任務。   去交任務的時候,元不易才知道,原來對方怕他沒有實戰經驗,即便是告訴他,他也完成不了。還有,看他的心性。元不易在殺人過程中,並沒有表現出過度殺戮,即便是麵對人販子這樣的角色,他也是一刀了結。也沒有什麼菩薩心腸,被低劣的表演騙過。   隱秘組織最後給了崔鶯鶯落草的地址。   “那一天,我還在茶房喝茶,忽然聽到外麵傳來陣陣慘叫聲,很快就人進來慌慌張張地說,要我們趕緊躲起來,有個瘋子,見人就殺,修為奇高,根本擋不住。”   流雲眼神帶著光芒,故事回到了山上的歲月。   “最可笑的是,八年來,我已經習慣作為山上的一份子,對上山來的闖關人,都一律稱呼為敵人。聽到敵人來襲,我第一反應居然是,沖進廚房拿刀。”   流雲看著元不易,癡癡地笑道。   這些山賊根本就不是修行者,他們就是比普通百姓兇狠一些,元不易手起刀落,一刀一個,等他殺到女大王帳篷的時候,女大王正在化妝,她不想死得難看。   女大王看著元不易,癡癡問道:“你是來接我的嗎?”   元不易看著她,確實也是動人的美人。   曾經的她,與崔鶯鶯一樣,被搶掠到山上。   開始她是相信,會有人來接她回去。   隨著時間流逝,那個把她掠到山上的男人,已經死了。   她從山大王的女人,變成了山大王,可接她的人,始終沒有來。   她想著,有一天,如果那個人來了,她與她身邊的美人,都將屬於他。   女大王沒有哀求什麼,她化妝,伸著脖子,等刀了。   元不易確實猶豫了。   ……   在茶房,流雲看到滿身是血的表哥,激動得全身顫抖。   流雲淺淺一笑,看著元不易說道:“我從來沒想過來的人會是表哥,八年沒有任何音信,表哥說不定早就妻妾成群,兒女一堆,他那麼優秀,這是他該有的福報。”   那個時候,崔鶯鶯已經完全有能力離開,但她為什麼要離開?曾經家也破了,曾經的愛人?難道要去打擾他?   茶房的老阿姨看到這幕,為崔鶯鶯開心,有一個人,從未放棄過她。忽然之間,她有些不甘心,請求崔鶯鶯下山後,去一個地方看看,那個人過得怎麼樣?   說完,老阿姨自盡而亡。   她不願意離山的原因,與崔鶯鶯不願意離開是一樣的。   那個女大王難道不是?   每個人都有一個回不去的故鄉。   元不易接過話說道:“我們一起到了老阿姨說的地方,那裡早就人去樓空,她家產業,被她的丈夫變賣出去。我們花了不少錢,再把這份產業買回來。”   流雲道:“就是這個寺院了。隱秘組織覺得表哥表現不錯,就讓我也加入其中,盡可能地幫助那些被放棄的女性。”   釜裡已經沒有水,元不易與崔鶯鶯的故事也到了尾聲。   徐子語想問的是:“既然元不易都找到崔鶯鶯了,為什麼還讓她變成流雲?”   崔鶯鶯站起身,轉了一百八十度,然後徐徐解開紐扣,露出後背,元不易扭過頭,徐子語卻看得一聲驚呼,她的背部,都是燙傷的痕跡。   “我內內外外,都是傷痕。我不想拖累表哥,他為我已經付出了太多。情之一字,太傷人。我那個時候,已經明白,許多傷害都是以愛的名義進行的。我不想成為害我表哥的人。《鶯鶯傳》裡的鶯鶯已經死了,大家愛的是《會真記》裡的鶯鶯。”   元不易在一邊,無聲地痛哭。   流雲扣上紐扣,取出一個玉環,元不易上山的時候,帶去送她的,環者,回也。現在,她與表哥是家人。   他還在守護著她,直到那些疤痕脫落。   以前是元稹真與崔鶯鶯,現在是元不易與流雲。換了名字,也換了人生。   徐子語騎上大黑馬,心情沉重地回到客棧。   臨別,元不易贈言,愛情無外乎八字:兩情相悅,門當戶對。   他剛入房間坐下沒多久,就聞到一股香味,頓時發現肚子翻江倒海起來。隔壁住著一位女房客,是位畫家。他們在客棧遇到,會點頭。   徐子語走到她的門口,咚咚咚地敲門。   女畫家開門,看到徐子語,雙眼瞇成一條縫,招呼他進來。“你這人腳長啊,剛好剛上我試驗番茄牛尾火鍋,快來快來,這宵夜少個人吃起來真是犯愁呢。”   徐子語也不客氣地哈哈哈大笑道:“我這不是聞香而來嗎,還怕你不讓我進來。”   女畫家招呼坐下,打趣道:“怎麼,還怕你發現我煮人肉呀。”徐子語看著她,頭發蓬鬆,顏色也雜七雜八,有灰色、紫色、綠色、紅色,一笑就瞇著雙眼,整個臉蛋也小小的。   徐子語不禁被女畫家的率真和幽默逗笑,他坐在桌邊,打量著這個小小的房間。墻上掛滿了色彩斑斕的畫作,每一幅都充滿了獨特的藝術氣息。女畫家的生活就像她的頭發一樣,豐富多彩,不拘一格。   火鍋在爐子上咕嘟咕嘟地冒著熱氣,香氣四溢。   徐子語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氣,感覺肚子裡的饑餓感更加強烈了。女畫家端來一大碗熱氣騰騰的牛尾湯,笑道:“嘗嘗看,我的手藝如何?”   徐子語嘗了一口,頓時贊不絕口:“哇,這湯底醇厚鮮美,牛尾燉得軟糯可口,真是太好吃了!”女畫家聽他這麼誇獎,笑得更加開心了:“哈哈,我就知道我的手藝沒問題。來,快多吃點。”   兩人邊吃邊聊。   女畫家名叫林婉兒,來自江南的一個小縣,她熱愛藝術,喜歡到處遊歷,用畫筆記錄下美麗的風景和人物。   林婉兒已經畫了海潮,畫了雲霧,畫了雪景,還要去畫沙漠,吃不同地方的美食,看不一樣的風景,體驗不同的人生。   徐子語聽著林婉兒的計劃,心中湧起一股欽佩之情。   “沙漠啊,那真是個神秘而壯觀的地方。”徐子語感嘆道,“等你有機會畫了沙漠,一定要給我看看你的作品。”   林婉兒笑著點頭,眼中閃爍著期待的光芒:“當然,我一定會把沙漠的美麗和壯觀都畫進我的畫裡。”   林婉兒還準備了一些蘿卜、藜蒿、白菜薹、菠菜、萵筍、冬瓜,陸續加到鍋裡。   徐子語看他的畫裡,沒有人。他有些不解道:“為什麼你沒有畫人?”   林婉兒嘟起嘴巴,瞇著眼睛,看著咕嘟咕嘟的火鍋說道:“因為人太復雜了,我還沒想好怎麼畫。”   徐子語聽了林婉兒的回答,不由得啞然失笑。   他坐在桌邊,一邊品嘗著鮮美的火鍋,一邊欣賞著林婉兒那些色彩斑斕的畫作。   “人確實很復雜。”徐子語感嘆道。   林婉兒點點頭,用筷子夾起一片嫩綠的菠菜放入鍋中。“是啊,人的內心世界是如此的深邃和廣闊,我還需要更多的時間和經歷去理解和表達。”她說著,眼睛又瞇成一條縫。   徐子語嚼著冬瓜,問林婉兒一個問題:“我有一個朋友,他喜歡上一個人,但這個人,出身高貴,可是他呢出身就差那麼一點點,他為此很困擾。”   林婉兒笑意盈盈地道:“這有什麼好困擾,要是對方也鐘意他,走一步算一步,有些人能陪你走一小段路,有些人能陪你走很長的路,誰知道呢?”   她夾了一塊蘿卜放道碗裡裡道:“愛情,短期看兩情相悅,長期就要看門當戶對了。”   真是元不易的知己。徐子語正要說話,又傳來咚咚咚的敲門聲。   這下,徐子語慌了。林婉兒一攤手,表示自己也不知道是誰。不知道是誰?   徐子語去開門,門口站著一個書生,也是房租客,住在林婉兒隔壁。他露出很為難的樣子,麵帶尬笑向徐子語與林婉兒打招呼:“我本來都上床了,但聞到香味,實在忍不住。”   確實,徐子語都聽到了他肚子咕嚕咕嚕的聲響。   又來一個蹭飯的?林婉兒瞇起眼睛,趕緊邀請他進來。書生她見了好幾次,偶爾聽到他的吟誦,還不錯還不錯。長得嘛,說不上有什麼特點,但也不差。   書生入座後,林婉兒洗出了一副碗筷,遞到書生麵前。書生向兩位介紹自己:“在下宋海潮,中州人士,正在備考明年的春闈。在本地找了份教書工作,就白天教書,晚上讀書。”   徐子語還等他說“尚未婚配”,結果發現沒有。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林婉兒自我介紹道:“林婉兒,江南人,看風景,畫風景。”   輪到徐子語,他介紹道:“徐子語,來自青州巫家壩馬場”,他忽然發現自己沒有職業,隻好抓著頭道:“我目前還沒職業,不過我的目標是去北長城殺魔。”   宋海潮看來是真的餓了,鍋了煮了不斷時間的蘿卜,被他一個撈完了,緊接著是菠菜,萵筍,林婉兒看著架勢,快要見底了啊,趕緊起身又去準備。   徐子語看著宋海潮狼吞虎咽的樣子,不禁啞然失笑。   林婉兒則開心得很,一鍋菜,引來了兩個男人。她很快又端來了幾盤新洗的蔬菜,放到桌上。   她微笑著對宋海潮說:“宋公子,慢些吃,別噎著了。”   宋海潮吃完碗中的最後一跟菜,才抬起頭來,有些不好意思地擦了擦嘴。他感慨道:“真是太好吃了,我已經很久沒有吃過這麼美味的飯菜了。多謝二位的款待。”   徐子語擺擺手說:“謝林姑娘,我也是來蹭飯的。”   宋海潮用筷子敲著道:“林姑娘還真鍋碗瓢盆隨手舞,油鹽醬醋任心添。會畫畫,廚藝還這麼,誰娶都是好福氣了。”   徐子語心道,來了來了。   林婉兒俏臉一紅,有些不好意思起來。趕緊說道:“要是你們喜歡,我們以後可以多聚餐啊。”   三人邊吃邊聊,漸漸熟絡起來。   宋海潮告訴他們,他自幼酷愛讀書,一心想要通過科舉考試出人頭地。無奈現在行卷製度導致貧寒子弟拜門無望,他考了五年,都沒金榜題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