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死守疏勒(1 / 1)

“你的意思是,耿恭就不到三百人,然後還不投降,還要在這阻擋我數萬大軍?他把本單於當什麼了?他把你們當什麼了?去,砍死他的所有部眾,把他本人捉到我麵前來,我要問問他到底怎麼想的!”   沒人受得了這種侮辱,數萬人對兩百餘人,瘋子,耿恭真是個瘋子。誰咽的下這口惡氣?   這一次,匈奴人動真格的了,他們出動了本部。一千甲士,一千弓手,兩千西域炮灰推著攻城器械。   王弼心裡也捏了把汗,他剛才也殺了幾個西域胡人,但是,他這一伍其他幾人,每人斬獲都是他的數倍,數十倍。   因為他們殺敵的效率非常恐怖,能一刀殺死絕不第二刀,沒有任何的花裡胡哨,沒有任何多餘的動作,簡單,直接,乾脆,利落,不浪費絲毫力量。這就是百戰老兵的底氣。   這是王弼沒有的東西。但他還有機會去成長。   “換防!”   隨著耿恭一聲令下,一百生力軍換下了他們這批人,他們則加快速度進食休息。   王弼嘆了口氣,他知道,這樣的日子不多了。   壯誌饑餐胡虜肉,笑談渴飲匈奴血,說的就是耿恭所在的疏勒城……   耿恭預計的守城一到兩月,結果守了快一年……   他料想中的兩路援軍始終不到,西域都護府一方麵是怯戰,另一方麵也確實是兵力不足,丟疏勒事小,丟都護府事大,本身圍攻疏勒城就是圍城打援,所以始終不能成行。而另一路援軍,因為帝位傳承動蕩,根本顧不上西域小城的軍事。   匈奴人不知疲倦的輪番圍攻,整整五日,耿恭帶人頂住了。   他無法統計殺敵數據,但他知道,將士們已經不足兩百,甚至一場惡戰之後,他連給將士們收屍的力氣都無。。   但他和將士們還是將匈奴人擋住了,不僅如此,還能惡聲惡氣的朝著匈奴人大喊:   “馬夫,爾母婢也!”   “撐犁孤塗,我們不能這樣下去了。”哪怕是最瘋狂的匈奴人,都不得不建議單於換一種方式。   攻城戰本來就不是匈奴所長,讓英勇的匈奴人離開戰馬,去城頭和甲胄俱全的漢人廝殺,傷亡實在太慘重。   更關鍵的是,這樣慘重的傷亡有什麼結果?   哪怕把這幾百漢人殺光,匈奴人能得到什麼?財貨?牛羊?土地?丁口?   單於也知道不能這麼打。   “我本來是想圍城打援的,不投入主力,這些西域人怎麼會相信我是真的被耿恭氣到,不這樣,西域都護府的漢人不會出他們的龜殼。沒想到,都護府的人膽子比耿恭小太多。我都這樣了,他們還是死守都護府……”   單於以手扶額,有點頭疼。   他又不是笨蛋,死磕耿恭自然是有原因的。隻是,現在他也騎虎難下了。   耿恭打不下來,西域都護府的人也不出來,那他怎麼辦?難道帶了大軍到處郊遊麼?這次出兵,僅僅車師國的一點收獲怎麼夠?   “讓西域人分批進攻,然後派人掘斷疏勒河,斷絕疏勒城的水源。然後分兵一部分,去掃蕩其他城池。”   “英明無過撐犁孤塗!”   耿恭啊耿恭,我倒要看看,你有多能守。抱著這個念頭,單於美美的沉入了夢想。   耿恭也不知道自己多能守,種種巧合與無奈之下,就連耿恭自己都快絕望了。   他在城頭,能眼睜睜的看著匈奴人的營帳在減少,可是,五萬人和四萬五千人,對他來說有什麼區別嗎?   他能看到匈奴人在掘斷河流,斷絕城中水源,那他又能做什麼呢?他隻有不到兩百人,幾乎人人帶傷,出城是想都別想,他隻能讓精疲力竭的大家,盡量儲水。   王弼身在其中,身心俱疲,他也渾身是傷,一身甲胄刀砍斧鑿,破爛不堪。守城時,大多數時候屎尿都不自由,到處都是血,殘肢斷臂,惡臭連天。   巧婦難為無米之炊,人手不足,物資不足,什麼辦法都沒有,唯有憑著一口血氣支撐。   真實的歷史上,耿恭和他的將士們恐怕就是如此吧。   守了27天,耿恭紅著眼盯著天空。   因為,這些日子,一次雨也沒下過。   這在西域,本是正常,但卻讓城裡的日子越發難過。城外的水源,匈奴人一直在填埋,掘斷,城裡的幾口井,都沒有多少水了。   西域乾旱炎熱,每日水分不足,別說戰鬥,活著都難,不僅僅是人,還有騾馬。不僅僅是飲用,軍中的食物,也必須用水蒸煮才能使用,否則無法下咽。   事到如今,他不能不早做打算。   “傳令下去,命一什鑿井取水,還有,敵人的屍體,不要再扔城下,找個地方堆起來。”耿恭吞了吞口水。   缺水的日子,比他想象中來的更早一些。因為,死去的弟兄,入土前怎麼也得凈身一下,更因為,匈奴人比想象中更毒辣,投石車和弓箭命中了糧倉,射穿了儲水的水桶睡袋。   水,水,水!   掘井的兄弟挖了一口井,可是滴水未出……剩下的水支撐不了幾天,怎麼辦?   水分配給、殺馬、飲尿、馬糞取汁……接下來的幾天,耿恭什麼辦法都想盡了,可是,沒有水,什麼都沒有。   天上沒有下雨,地上打井也不出水,這已經是第六口井了。打井的兄弟日夜操勞,雙手血淋淋的,可是,井水就是不出!   更可怕的是,軍中第一名渴死的兄弟出現了。   “校尉,我是丈夫吧,我……沒有給大家丟臉!我……我……想回……”   沒等家字說出口,這位兄弟已經癱了下去。   王弼鼻頭一酸   “不能哭,將眼淚憋回去。”耿恭厲聲吼道,環視所有人,“戰到現在,沒有人不是丈夫,我們對得起祖宗,對得起家人,就是死,也死得其所。”   “將士們,我們死守到今天,斃敵無數,降是不可能的,匈奴人絕對不會放過我們。唯死而已!”   “可是,在我們死之前,能多殺一個匈奴人都是好的。難道你們想我們的子女,還如我們今天這樣?再多苦,再多罪,我們受了就好。刀斷了就用拳頭,手斷了就用嘴,但凡有一口氣在,就不讓匈奴人好過!”   “嗚嗚嗚。”匈奴人進攻的號角再度吹響。   噌!   “拔刀!”耿恭厲聲喝道,“不死不休!用匈奴人的命,送我將士千秋萬古!”   “殺!”   王弼心潮澎湃,拔刀而起。   他也渴,他知道這不是現實,可是他就當這裡是現實,而且,他是真的渴,又餓又渴。如果有人看他現在的眼睛,就會發現麵黃肌瘦的他,現在眼睛綠油油的。   他的實戰能力也光速提升,現在他,也懂得了如何簡單快捷的殺敵,甚至於,由於他的身體素質,他現在後來居上,成為他這一伍,乃至這一什殺敵最多的人。   當然,這一什也隻剩下六人,三個不少胳膊少腿的……   又是一刀羚羊掛角般從敵人甲片的空隙間不容發的穿刺進去,抽出來時,血如泉湧。   看到這鮮紅的液體,王弼兩眼瞪得滾圓。   他突然高聲厲喝:“壯誌饑餐胡虜肉,笑談渴飲匈奴血!”   言罷,猛然一口吞咽下敵人傷口中噴湧出的鮮血,如鬼似魔。   有他做樣,其他將士有樣學樣,都瘋狂起來。   耿恭長身而起,渾身一顫。   是啊,壯誌饑餐胡虜肉,笑談渴飲匈奴血,壯哉!   這次進攻,匈奴人瘋狂的主動退卻,不少人已經嚇得神智錯亂,語無倫次……   誰見過在戰場上吞飲敵人鮮血,生吃敵人血肉的?   他們真的還是人?   就這麼一兩百人,死死擋住了他們數萬人一個多月了,就算漢人能打,也沒有這麼離譜的!   “先別攻城了,圍死他們!”接到戰報的單於也是一陣無語,狠人啊,真特麼狠,為什麼這麼狠的不是自己的部眾呢?   可惜,沒水,再狠又能怎樣,渴都活活渴死你們。   接下來的幾天,匈奴果然沒有再攻城。   可是,天上依然沒下雨,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打井依然沒有水。眾將士參與下,這已經是掘的第十八口井了。   眾人都絕望了。但這不包括王弼。   因為他記得,耿恭是掘出過井水的,否則,他如何守得住經年累月?   “挖深一點,一定有水!”王弼越眾而出,“是不是你們位置沒找對?”   “你懂個屁,還要怎麼深?這都已經十四丈了!而且,位置如何不對?怎麼可能不對!”   “等等。”耿恭舔了舔乾涸的嘴唇問道,“你們怎麼找的位置?”   掘井的人說了他們的方法,都是祖傳的定水法。而且挖的井,確實有濕潤的土出現,但是就是沒有水。   “別人把城外水源都掘斷了,當然沒有水!”耿恭哭笑,“無源之水,這是西域啊。這樣,你們重新看看,看城外水源掘斷的位置,水總會有個方向的,你們重新找個位置,挖深一點。”   “天命在我,絕不會拋棄吾等。你們見過城池建在沒水源的地方麼?”   眾人麵麵相覷,一咬牙,按他所說,再度開乾。   這次很順利,挖到九丈,就有濕潤的土,但是,再挖,還是沒有水。   眾人不信,再挖,挖到14丈,還是沒有水。   這次,真的都絕望了。   “再挖,你們不來我來!”王弼怒吼道,“挖了還有希望,不挖一點希望都沒有。自助者天助,挖!”   精疲力竭的眾人鼓起餘力,再挖了一丈,但是,還是沒有水,非但如此,還挖到了一塊大石頭。   這下,便是王弼,心頭都有些忐忑了,這是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