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天不絕人(1 / 1)

“皇天在上,耿恭在此禱祝,祈求您保佑您的子孫,如果我們能活,祈求您展現奇跡,賜我們水源,如果我們該死,祈求您讓我們死在戰場,而不是活活被渴死!尚殤!”   說著,耿恭猛的跪倒在地,叩頭不止,直到額頭出血。其他將士們也悲憤的跪了下來。   事已至此,誰都不怕死,可是,沒水喝,被窩窩囊囊的渴死,是誰也不能接受的。   “出水了!出水了!”王弼大喊道。   因為他一直記得耿恭他們是不缺水的,所以一直沒有放棄過希望,在耿恭他們下跪叩頭的時候,他一直盯著井。   在他們叩拜的時候,王弼沖上去用錘猛擊石頭,碎裂的石頭縫中漸漸滲出水跡。興奮的王弼用盡全力揮錘猛砸。   那井,不僅出水,還水如飛泉一般噴出。這意味著什麼!   “能活,我等能活!”耿恭熱淚盈眶,怒吼道,“皇天賜水,我等能活!”   頹喪的軍心為之一震,眾人一邊飲水,一邊哭泣。   太不容易了,真的太不容易,這就是皇天賜予的奇跡,剛才耿校尉已經說了,如果他們能活,就有水。現在水真的出來了!   “匈奴人想渴死我們,下次就讓他們看看,他們有沒有這個能耐!”耿恭眼珠子一轉,“將士們,下次匈奴人進攻,記得請他們喝水。”   “喏!”   足足等了五天,匈奴人才再度發動進攻。   在他們的設想中,被渴了足足十天的耿恭等人應該屍體都臭了,沒想到一攻城,就被迎頭暴擊,不僅被耿恭等人爆殺,還被兜頭潑了幾盆水。   這是缺水?玩呢?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這一回,單於也忍不住大動肝火,“賊子耿恭,何等奸猾。”   “撐犁孤塗何必動怒,其他各路收獲頗豐,耿恭不足為懼,他們就算有水又如何,難道城中還能有糧?”車師後王拱手道,“以卑下之見,圍之可也,渴不死他們,餓死他們。”   “滾!”單於怒道,“我堂堂大匈奴撐犁孤塗,數萬大軍,為一小城數百人所困,你不要臉我還要臉,不破此城,誓不還軍!”   此話一出,眾皆變色。便是說出口的單於也忽然一顫,完了,沖動了。   這次是真的騎虎難下。   沒辦法,攻城吧。單於打定了主意,在沒有死光所有西域人之前,匈奴人絕不還軍。   可是,晚上,左右大當戶就來到他的帳下,告訴他這樣不行。因為西域人雖然是軟骨頭,但是在西域,他們還是有不少力量,他們見漢人如此威勢,更不可能臣服匈奴。因此,非但不能讓他們攻城,還要把他們趕走,不能讓他們繼續參與此戰。   本身數日不能立功,在西域諸國麵前立威的效果就已經不能達到,再與他們結下血仇或者逼反他們,匈奴能不能從西域全身而退,就不好說了。所以隻能趕走他們。   單於麵無表情的思考得失,確實太無奈。城中就不到兩百的漢人,西域人不可信,萬一逼反他們,事情更麻煩。就算他們不反,就他們那戰力,隻會被漢人斬盡殺絕,為一小城,死光數萬西域人,那也麻煩……   耿恭啊耿恭,你真是太坑人了。   “傳令下去,左右大當戶領本部及西域諸國聯軍出擊收集供應糧草,單於本部及其他部眾圍城,輪番進攻疏勒,先登者賞馬千匹,執耿恭者賞羊十萬頭,部眾千人。”   於是,慘烈的攻城戰繼續。   但,疏勒城的城防就這樣,無論如同,一次最多投放千人,多了,城頭都爬不上去。哪怕輪番攻城,遇到這些飲血吃肉的主,誰不膽寒。未戰先怯三分,遇上生龍活虎的耿恭等人,被砍瓜切菜的砍死,任誰都得掂量一二死的值不值。   於是原本一日一攻,忽然變成三日一攻,忽然又變成十日一攻。雖然圍城依舊,但攻城的烈度和頻率卻一降再降。   城外的士氣遠不如城中高昂。因為先前出水的緣故,城中人都以為必能活,因此哪怕最絕望的時候,都帶著希望赴死。   既然是死守,那騾馬便不用再留,本身也沒有更多的糧草供騾馬享用,耿恭一聲令下,將本就不多切羸弱不堪的騾馬盡殺之。   時間一天一天過去,耿恭心中打鼓,這都幾個月了,援兵呢,援兵怎麼還沒來?哪怕都護府不出兵,朝廷的援兵也該到了吧?   王弼則是另一番心思,他在思索,變故到底在哪。如果一切都按照歷史演化,那這一切完全沒有必要啊,自己僅僅作為一個參與者?   或者,變故根本不在這裡?   在遙遠的洛陽,剛登基的皇帝和大臣正在辯論,到底要不要援護西域。十三日前,歷經千辛萬苦的範羌形銷骨立,獨自一人被瘦馬馱著,栽倒在了玉門關。   整個西域亂成一團,加上路途遙遠,耿恭派出的五名信使,加上西域都護府的信使,以及西域義民,均被劫殺,匈奴試圖斷絕西域消息。範羌歷經千辛萬苦,繞路羌人部落,這才最終抵達玉門關。   而玉門急遞軍情到洛陽,哪怕換馬不換人,也得數日功夫,因此,事實上,朝廷在隔了幾個月之後,剛剛接到匈奴大舉入侵西域的消息。   到底是否出兵西域,眾說紛紜,最關鍵的是,知情人範羌還在路上。不明敵情,絕對不能貿然出兵。更何況,皇帝新登基,天下本就動蕩不安。   前任皇帝孝明皇帝,顯宗劉莊,英明神武,但英年早逝,在位時苛察明法,處理了許多問題,也遺留了許多問題。太子即位,天下何去何從,大政方向,都得有明確說法。   因為,大朝會後,皇帝令眾軍整頓軍備,但暫不出兵,等範羌歸來,明示軍情,再定方略。   在他們等待的日子裡,疏勒城糧草漸盡。   幾個月過去了,城中“食盡窮困,乃煮鎧弩,食其筋革”,把弓弩上用動物筋腱做的弦和盔甲上的皮革等都統統煮了吃了,戰士們一個個死去,但要塞仍然沒有陷落,幸存者寧死不降,漢軍大旗高高飄揚。   匈奴人也精疲力竭了,使出招降一招,派出使臣,許諾讓耿恭當他們的白屋王,給他和城中所有人找美女當老婆,免除後顧之憂。耿恭說:好啊,叫你們的使者來。匈奴使者來了,耿恭把他抓到城頭,一刀殺了,然後用火烤其肉,一口嚼了。匈奴人見了,跪倒在地,一片哭聲。   “耿恭,耿恭,你為何啊?”   事到如今,單於也怕了,他日夜不安,留下一批人繼續圍城後,他去別處尋找存在感。   但,哪怕圍城的軍馬減少到萬二,對於耿恭來說,依然是不可承受之重。   城中如今隻剩下103位活人,人人帶傷,16人殘肢斷臂,至於糧草,不提也罷。   這一日,王弼正在閉目休息,忽然心中一動,他感覺,有什麼靠近了自己。   睜眼一看,卻什麼也沒有。   王弼冷哼一聲,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將環首刀抱在懷裡,再度閉目。   過一會兒,他終於又感受到了那股氣息。   “休慌。”一道虛弱而疲憊的聲音響起。“我找你說點事。”   王弼睜眼一看,依然什麼都沒有,嗯?難道是鬼魅不成?   “我非是鬼,我乃帝臣司仙吏風無咎殘魂,受命謁拜西王母,結果遭遇大變,滯留此間。。。愚公移山知道麼,我所說的帝就是列子所說的那位帝。”   王弼神色微動,這愚公移山他自然知道,但愚公移山的那位帝,可是天帝。就是沒有明說,天帝的名號。   而且,現在不是在幻想位麵麼,怎麼天帝都跑出來了?   風無咎聽起來很衰弱,很疲憊,而他講的故事,很驚悚。   數年以前,因為西域浮屠弟子入洛陽陰交勢力,乾涉太子大位,圖謀不軌,故而皇帝遣郎中蔡愔、博士弟子秦景等13人西去天竺問罪。途中,秦景等人祭祀西王母,終於喚醒了風無咎的一絲殘魂。   “等等,你說西去天竺問罪?不是求法?”王弼呆了。   “求法,可能麼?”風無咎輕笑,“皇帝為人剛正嚴厲,對宗室和世家都不假辭色,又怎肯浪費人力物力不遠萬裡求法。這十三人,乃是戴罪立功,西去問罪。又遇沙漠風暴,不知生死,所以向西王母求告祭祀,無意之中喚醒了我。我這才引領他們平安渡過沙漠。”   風無咎說,後來,這十三人經西域,去安息貴霜地,糾合大軍,覆滅天竺佛門,財貨人口歸了安息貴霜,他們則攝拿佛寶舍利、貝葉經、傳法僧等東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