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弼呆了一下,他忽然想起自己曾經看過的一段魏書。 及開西域,遣張騫使大夏還,傳其旁有身毒國,一名天竺,始聞有浮屠之教。哀帝元壽元年,博士弟子秦景憲受大月氏王使伊存口授浮屠經。中土聞之,未之信了也。後孝明帝夜夢金人,項有日光,飛行殿庭,乃訪群臣,傅毅始以佛對。帝遣郎中蔡愔、博士弟子秦景等使於天竺,寫浮屠遺範。愔仍與沙門攝摩騰、竺法蘭東還洛陽。中國有沙門及跪拜之法,自此始也。愔又得佛經四十二章及釋迦立像。明帝令畫工圖佛像,置清涼臺及顯節陵上,經緘於蘭臺石室。愔之還也,以白馬負經而至,漢因立白馬寺於洛城雍門西。摩騰、法蘭鹹卒於此寺。 王弼終於明白,那個寫浮屠遺範是什麼意思了……明明有佛門,有佛門弟子,直接就遺範了……這分明是撅了人家根啊。而且這個愔又得佛經四十二章及釋迦立像……為啥不是抄佛經而是得佛經…… 漢字微言大義,這分明是震動天下的真相,卻被不值一提的寥寥幾筆,一筆帶過…… 而且還有個佐證,那就是白馬寺最初的名字。 白馬寺本名招提寺…… 招提……什麼情況會取這個名字,你給我說這是求法?而且,寺的本意是啥?官廷所在曰寺,也就是這些浮屠弟子,是被官府嚴密看守監視的……還有佛字,本意又是啥? 王弼不懂,但他大為震撼,而且這也不是重點。 風無咎說,佛法並非無神異,皇帝此舉,徹底激怒了佛門修行界,因此,他們要以術法害命。同時,由於某些變故,九州修行界無法守護人皇,內外交困,九州必然大亂。 “此界時光,當時為我截取,跳出三界,不在五行,奈何我隻是殘魂,而且我受創過重,我的魔性魔根深種,這些年又以怨恨、傲慢等諸多念力為引,已經勢大難治。” “那些大神呢?如果真的有修行有神仙,為何會弄到今天這個樣子?”王弼十分不解。 風無咎搖了搖頭,嘆道:“很多事,我也不清楚。但是,你至少應該聽過絕地天通和斬龍脈吧?” “天地如潮,《黃帝內經》、《山海經》等本就講過上古之事。天地大勢,猶如潮漲潮退,觀潮你便知道,退潮時,首先退下的便是大魚,最後才是小魚小蝦。如果這便是絕地天通,那麼那些大神便是首先隱退的,甚至,為了爭位,還會爭鬥。” “反倒是小魚小蝦,能夠挖小洞積水,再將洞口封閉起來,自循環自成一體,躲過退潮,躲過旱災。或許,這便是絕地天通。比如洞天福地,未嘗不是一種另類的絕地天通。” 王弼默然。 這種理論,聽上去,還真的有點意思。 “天有天氣,地有地氣,人有人氣。天氣不通,風雨生,地氣不通,山河崩,人氣不通,龍蛇起。不管你如何看待修行界,承不承認它的存在,它就在那裡。如果我所料不差,往後的幾任皇帝,恐怕都難以長壽。而且……算了,說這些也沒用。還是說現在吧。” 這個位麵,乃是風無咎截斷的一點時空碎片,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但,它依然能被現實中的各種相關信息素汙染。 風無咎一開始就察覺到此事,加之他自己受創頗重,於是將自己壞掉的一部分封印在了雪山深處,同時作為樞紐,接收、凈化各種信息素的汙染。孰料,這樣一來,反而弄巧成拙,自己的魔性不但沒能被磨滅,反而吸取了成功的資糧。 魔漲道消,風無咎實在支撐不住,所以這次冒險向域外求救,結果引來了王弼。 其實,從他剛剛降臨這裡的時候,風無咎就在關注著他。他一直擔心王弼無法承擔重任,但他已經沒有了選擇。 “如果按照你的說法,我的那部分魔性應該叫做邪風無咎,他蛻變在即,要阻止他,首先要同他爭奪資糧。而要消滅他,則要化去他的魔性。” 邪風無咎的資糧就是關於這個時空的各種魔性情緒,比如說,對十三將士歸玉門的詆毀和汙蔑,比如說,對西域都護府和漢廷的各種不滿與怨恨。 而王弼要做的,首先是保證大勢不改,也就是十三將士歸玉門必然成行,然後,同邪風無咎爭奪資糧,也就是王弼主動吸取各種魔性情緒,然後用各種方法,磨滅邪風無咎的魔性。 當然風無咎也會竭盡全力幫助他,為此,授予他三樣臨時權限,分別是天遁術,滅性吞魂養神法,燃魂術。 王弼細細體悟一陣,對目前的局勢有了自己的看法,也知道了三樣權限的奧妙。 簡單說,風無咎類似於這個幻想位麵的第二管理員,至於第一管理員,自然是天道,不管是蒙昧還是靈智大開,位麵意誌始終是權限最高的存在。 邪風無咎作為風無咎的魔性部分,如今至少也是第三管理員的位格,而按照風無咎的說法,這位第三管理員一旦蛻變,他這個第二管理員便徹底完蛋,二者神魔一體之後,邪風無咎便能合和天道,化為新的位麵意誌…… 到時候,整個位麵都會秉承邪風無咎的意誌,化虛為實,向現世發泄這數千年來積攢的各種戾氣。 王弼不能想象那會是是什麼樣子,他本能的覺得不妙。 風無咎給的三樣臨時權限,天遁術能夠讓王弼去邪風無咎所在地,滅性吞魂養神法,能夠讓王弼吸收界內界外的各種魔性情緒,化為自身的資糧,燃魂術能夠點燃王弼自身的意誌,提高戰力。 但是,這三樣東西都有時效,而且,都有限製。 天遁術每十日隻能施展一次,滅性吞魂養神法不可濫用,否則便會魔染自身,燃魂術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更是不能使用,會永久降低自己的神誌。 “我能幫你的也就這麼多了,我的大部分力量在壓製邪風無咎,阻隔現世魔性情緒進入此界。你最多隻有半年的時間。” 丟下一句話後,風無咎消失無蹤。 王弼狠狠的搓了搓麵皮,試圖讓自己冷靜。 當務之急,是確定十三將士歸玉門必然成功。 以目前的局勢來說,最最關鍵的就是朝廷的援軍,否則,坐困愁城的疏勒城將士必定隕落。再忠勇再英武的將士,都無法改變這個局麵。 就在這時,他忽然聽到了悉悉索索的聲音。 神情一凝,他連忙摸刀朝著發出聲音的地方走去。到了地方,看到的一切讓他大吃一驚。 隻見耿恭正在一處陰暗的地方,與人小聲交談。而他們身旁,分明放了一堆肉乾、乾糧。 而與耿恭交談的人,是一副高鼻白皮的西域人模樣。 “誰!” 王弼的動作沒能瞞過耿恭的耳朵,耿恭低聲一喝,拔刀便沖向了來人。不過,見到是王弼,他身形一頓。 “原來是你小子,你現在看到的是軍中機密,切忌不可外傳,給我過來。” 耿恭記得眼前這位兄弟,殺戮極勝,除開剛開始手法稚嫩了些,適應戰場後,戰績很快超過很多老兵,是現在為數不多受傷極輕的人。既然是自家兄弟,看到這些倒也無妨,不過,還是得小心。 經過耿恭介紹,王弼才知道,原來,這幾人是車師國王後的人,白日裡趁進攻時,他們帶死士混進隊伍進攻耿恭,然後帶進了糧食和消息,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清晨再佯做未死的傷兵,爬回車師後營。 車師王後,或者叫前車師王後,本是漢家後裔,前漢時漢家數次與烏孫等通婚,漢軍將士又在當地屯守,留下許多後裔,這些人,大多親近漢家。車師王後和公主,便是其中的一員。車師國王被新王謀殺,王後被侵占,過的極為屈辱,便是在這種情況下,她也竭盡所能的在幫助耿恭。 正是有他們的幫助,耿恭才有信心死守疏勒城。但現在,匈奴人越來越沒有耐心,漢家援軍又久久不至,王後的處境變得越來越危險。說不得,這一次,便是她最後一次送糧與通消息。 “吾等在此,大大落了匈奴賊酋的麵子,他又存心勾引西域各地漢軍與援軍來此,妄圖野戰奔襲,所以,不惜鎖城困死吾等數百人。”耿恭長吸一口氣,說出了自己綜合情報得出的判斷。 數萬人,攻不下數百人守的城,這如何讓匈奴治下數百萬民眾相信如今這位單於的武功?因此,他打也得打,不打也得打。這位單於是匈奴分裂後的北匈奴單於,匈奴餘部還有一位正宗的南匈奴單於,還有各大部落在觀望著他,他沒有退路。 耿恭也鐵了心死守疏勒,徹底掃落北匈奴單於的麵子。他將他的打算告訴了使者,讓他轉告王後,讓王後暫時蟄伏隱藏,等待漢室援軍。他相信,這一日必將到來。 “隻是,對不起將士們,因為我耿恭一己之私,讓大家陪著我在這吃苦受累,甚至可能死無全屍……” 這一刻,耿恭的臉色十分復雜。未來會怎樣,他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