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我邪風無咎出師不利,竟然會被你們兩個家夥擋住。”楊蠻子冷哼一聲,乾脆扔了刀,不再抵抗。 “邪風無咎?”王弼警鈴大作,連忙一刀劈開耿恭斬向楊蠻子的一刀,質問道,“你說你是邪風無咎?” “對,本大爺是邪風無咎逃出來的一縷分身,五日前剛來此地觀風賞月,不想被人誤傷,隻能寄神於這蠻子身上,隻因不忍看爾等淒慘下場,故而指點一二。沒想到這楊蠻子爛泥扶不上墻,真是晦氣。” 耿恭一臉懵逼:“邪風無咎是什麼?什麼叫淒慘下場?” 無災禍,無過失,無怨懟,過由自取,這就是無咎。但這時流行的是單名,誰會沒事取無咎這麼個名字? “你想知道?行,我這就給你看。”楊蠻子嘻嘻一笑,將耿恭的未來一一走馬觀花般的展現在他的麵前。 他還想再說什麼,但王弼一巴掌拍向楊蠻子的腦袋,打斷了他的所有動作。 “滾出他的身體!”王弼喝道。 “我偏要呆在這,你能奈我何?有本事你把他殺了?” 王弼氣急,一時還真想不到辦法對付這家夥。 而這邊,邪風無咎的分身已經開始繪聲繪色的給耿恭講起了他的未來。 “你的未來,關鍵就是十三將士歸玉門,淒淒慘慘一草民……” 他話音剛落,王弼忽然想到了個法子,那就是滅性吞魂養神法。因為邪風無咎本就是魔性聚合體,他的分身也必然是。 之前他說被人誤傷,隻能寄神於楊蠻子之神,說不定就是被練功的王弼給誤傷了。 說乾就乾,他當場行功。 王弼觀想神鼎,吐故納新,果然感召到了楊蠻子所在處,有一團墨色存在,如夢似幻,如雲如霧。 他想也不想,當即攝拿過去,神鼎猶如虛空黑洞,朝著那處鯨吞吸納。 原本絮絮叨叨的邪風無咎分身忽然驚恐起來,還沒來得及交代遺言,就被王弼吞吃了進去。 耿恭大是驚奇,原本劍拔弩張的將士們也忽然清醒,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楊蠻子奇道:“校尉,你拔劍指我作甚?” “你不記得剛才發生了什麼?”耿恭愣住。 “發生了什麼?不是校尉你宰了那匈奴使臣,那話叫什麼來著,對,壯誌饑餐胡虜肉,笑談渴飲匈奴血。奇了怪了,怎這麼多將士赤手空拳被看住?要是匈奴人攻過來可怎了得。” 耿恭被楊蠻子噎得說不出話來,難道他真的不記得剛才發生了什麼,還是那妖人已經被王弼斬殺?這樣也好,否則,他真的隻能對這些忠勇的將士們下手,自相殘殺,徒惹人笑。 “行了,都回自己的位置去。”耿恭揮手示意,“往後的日子會更加困難,但無論如何,我與二三子同甘共苦,同生共死。” “唯!” 等將士們散開,耿恭一臉擔心的看著王弼,此時的王弼麵色青黑,渾身透露著不祥,時不時血管、筋脈凸起,嚇人得緊。 王弼怎麼也沒有想到,自己這一次竟然會吃撐。 這邪風無咎的分身猶如大補之藥,源源不斷的增益他的神魂,可他煉化的速度太慢,太撐了,實在是頂不住。 再想不出辦法,王弼覺得自己可能會原地爆炸。 在這生死之間,他仿佛聽到一聲雞鳴。 日常觀想的昴日星君於危難關頭,顯化了一剎那,然後委頓消失不見。但就是這一剎那,帶來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王弼隻覺自己眉心發癢,有一處神奇的所在被打開了一絲縫隙。而邪風無咎的分身就在這一剎那間,被消耗了大半本源,隻留下不到五分之一。 王弼大呼僥幸,頃刻間明白了關竅。這是生死關頭觸發了神意樁的神意效果。 虧得自己這段時間練功沒有懈怠,尤其是神意樁入神坐照,神遊星空,否則,自己死都不知道怎麼死。 果然風無咎沒有騙人,這滅性吞魂養神法不可濫用。邪風無咎的分身已經快把自己撐死,他的本體又該是何等厲害。 “小兄弟,你沒事吧?”耿恭見王弼終於平復氣息,睜開了眼睛,連忙上前打量。 “多謝校尉關心,我沒事。” “沒事就好。這些妖邪,無孔不入,沒想到我等這個地步,還會被纏上。”耿恭眼神淩厲之極。 王弼和他一番攀談,才知道耿恭的想法。 原來,方士術士,巫師薩滿,自古以來,不絕於史,無論南華老莊,列子,盧生,徐福,東方朔等,還是其他,無一不在歷史留下濃厚筆墨。何況,前漢巫蠱之禍,當今讖緯盛行,尤其是昆陽之戰前後諸般故事,更是讓各種神魔鬼怪之事變得越加泛濫。 而且,北至匈奴,南至百越,巫師薩滿層出不窮,手段更是妖異非常。所以,耿恭早就見怪不怪。 但耿恭真的沒想到,自己都窘迫到這個地步,還會被這些家夥纏上。若不是王弼在,他還真沒辦法收場。 動搖將士心誌,破壞軍心,這是何等可恨,耿恭恨不得將那廝碎屍萬段。 如今一切恢復,耿恭也終於鬆了口氣,隻是,他心中默想,十三將士歸玉門?草民?難道,這真的是自己的結局? 甩了甩腦袋,拍了拍王弼的肩膀,耿恭自去巡視。 王弼看著他的背影,心情極為復雜。 耿恭的結局,其實他知道,這位將門弟子,功勛卓著的漢家英雄,多年後被貶為庶民,憋屈的老死家中。在後世,他的名聲也少為人知,好不容易出點傳記電影,也被人罵的狗血淋頭。 他是英雄,可他受的委屈,詆毀,侮辱,遠超他應得的榮耀與尊敬。 這個位麵,他更是天生主角,但他的結局,恐怕很難有絲毫改變。 自己參與了他們的戰鬥,知道他們有多苦多累,多麼堅強,多麼頑強,而歷史上真實的他們隻會比現在更艱苦。 而按風無咎的說法,玉門關恐怕不是結局,而是另一個開始。邪風無咎的布局,王弼不清楚,隻是,無論如何也繞不開主角。因此自己必須跟緊耿恭。 接下來的日子,王弼將這個理念貫徹到底,絕不離開耿恭太遠。匈奴人膽氣已喪,但城內人手不足,糧草不足,每天都隻能吃一點東西吊命,活著的人越來越少。。。。 援軍長途奔襲,已經被匈奴人偵知,北匈奴單於無奈之下,隻能安排主力準備從西域撤走,留守一部擋住漢軍的腳步。匈奴必須保住從西域得到的精鐵、財貨、女子等,而漢軍已至,鬼知道後麵還有多少人。本身與西域各地漢軍及親漢勢力的戰鬥也已經占盡了便宜,除了耿恭。 想到這,單於愈加憤恨。於是他下令西域各親匈奴勢力繼續圍攻疏勒,擒耿恭者重賞,殺耿恭者半賞。他給耿恭預訂的結局是龍城祭天。 勞師遠征,疲憊不堪的援軍很快擊破匈奴留守部隊,進擊車師,攻下交河城,斬三千八百餘人,俘三千餘人。但接下來怎麼辦,眾人都十分為難。 此時,西域臨時最高長官關寵已經去世,匈奴也已經退走,西域局勢基本穩定,援軍也疲憊不堪,因此,王蒙等人打算引兵東歸,等待朝廷進一步命令。 但,耿恭咋辦? 耿恭的軍吏範羌當時正在王蒙軍中,他堅持要求去援救耿恭。問題是,聽聞耿恭數月之前數百人被數萬匈奴圍攻,去疏勒的路要翻山越嶺,此時大雪封山,路途艱險辛勞,那疏勒城被圍了這麼久,內外交困,耿恭所部恐怕早就屍骨無存。因此將領們都不願前往,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也不敢去,萬一陰溝裡翻船,誰來擔責? 可是,耿家又不能得罪,於是商量來商量去,便分出兩千救兵交給範羌自由發揮。範羌經由山北之路去接耿恭,途中曾遇到一丈多深的積雪。援軍果然精疲力盡,僅能勉強到達。 耿恭等人夜間在城中聽到遠處的兵馬之聲,以為北匈奴來了援軍,大為震驚。耿恭提劍大笑:“諸位,匈奴援軍已至,明日吾等當為國死戰,埋骨斯地。”眾人大笑長拜,無一人退縮。 眾人連傷者一起做好了戰鬥準備,隻等天亮時,便一起沖殺出去。 但此刻,範羌組織全軍將士齊聲從遠處大喊道:“範羌已至,朝廷來援!” 西域聯軍大恐,連忙全軍戒備,城中的人則喜極而泣,齊呼萬歲。 第二天,耿恭打開城門,與範羌勝利會師,眾人互相擁抱,痛哭流涕。次日,他們便同救兵一道返回。 這時,西域聯軍才發現援軍隻有兩千人,督管聯軍的北匈奴將軍強令諸軍派兵追擊,否則屠城滅國,絕不虛言。於是聯軍隻能打起精神,沿途追擊。 而漢軍則邊戰邊走,雖然西域諸軍出工不出力,但本就筋疲力盡的漢軍也被拖慢了速度,不斷有人倒下。尤其是耿恭麾下官兵饑餓已久,從疏勒城出發時,還有二十六人,結果退軍過程中不斷凍餓死傷…… “回家,回家……”一名將士死死拉住耿恭的手,呢喃著,不甘的垂下了頭顱。 耿恭虎目含淚,牙齒都快咬碎:“我對不起你們……” 軍中一片哀慟,俄而,耿恭抬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