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身去參考,其實,正常來講,怎麼都有個好結果,但他萬萬不該寫那篇策文。他寫朝廷濫伐交子,擅起邊事又久戰無利,隻是上位好大喜功之舉,結果川蜀和關中銀貴錢賤,交子濫發,茶馬司敗壞商事,虐民至極。。。朝廷不但不治理,還把這手段學了去。他痛批營造宮殿這種勞民傷財之舉,強烈提議治理黃河,治理冗官,冗吏,冗軍。 他倒是寫得爽,結果就是毫不留情的落榜一邊去。 王弼也佩服原身這種憂國憂民敢放炮的作死精神,這才是真正文人的風骨和擔當,雖然沒有什麼屁用,但總比連說都不敢說的人強太多。 後來,他又知道了以人代天的事,隻能說趙家太會玩。 “本朝歲入、支出迥異歷代,歲幣,和廣收廂軍,恩養將門,收買士人,這些,朝野皆知。之前,王荊公試圖改革,從根本上上扭轉土地問題、財政困難、三冗等問題,奈何難以回頭。到了現在,情況更麻煩,甚至是絕望。就以西軍為例,這個大夥兒最清楚。” 西軍從徽宗即位以來,人數越來越多,戰事也越來越多,耗費的錢糧物資不可計算。而徽宗還在東京營造各種宮殿,所需材料耗費錢糧無數,還要求各州縣自由奉獻,不給錢的那種。延福宮、艮嶽,臭名昭著的花石綱,就是黎民的血淚。 朝廷沒錢,就一方麵明裡暗裡加稅,一方麵明裡暗裡的克扣各種支出。但是有蔡京這位高人,克扣的方式稍微有那麼一些不一樣。他組織茶馬司專營物資,然後濫發紙鈔,通過各種手段操控物價,尤其是銅和銀的價格,好歹裱糊住了局麵。 隻是,百姓和軍士的感受,十分清晰。大家都知道,日子沒那麼好過,同樣的東西,賣的錢越來越少,同樣的錢,買的東西也越來越少,而要上交的稅卻越來越多。山野之間的盜匪,流民,投奔大戶自賣的人家,都越來越多。 以西軍普通軍士為例,表現就是,日常養軍的費用越來越低,而戰後獲得的賞賜也越來越少。 “唐朝安史之亂,就是因為財政崩潰。東漢時天下大亂,地分三國,也是因為靈帝時財政崩潰,他賣官鬻爵都沒能挽回那窟窿。你們說,我朝財政崩潰,會發生什麼?”王弼語氣莫名,“天下百姓沒做錯什麼,結果亂世就要來臨。他們不該有這樣的結果。” “天機給我最重要的啟示,就是如何救世,如何改命。俺寫信給幾位哥哥,就是想與你們結交,幫你們改命,然後一起撥亂反正,護民安邦,懲奸除惡。” 其實說的都是屁話,他就能待四個月,現在還剩下三月多一點。他想忽悠著他們改命確實是真的。 其實王弼仔細想過,改變重要人物的命運軌跡,首先得是重要人物,其次得知道他的人生軌跡。 水滸好漢自然不必說。他們的人生軌跡大致也清楚。譬如魯達,去五臺山當和尚,去大相國寺結交林沖,上梁山,到處殺殺殺,最後錢塘江悟禪圓寂,就是他的人生軌跡。 要改他的命,在這短短的時間內如何著手,王弼自己也茫然,但後來聽了以人代天的故事後,他卻有了個想法。 那就是不能讓魯達當和尚。 試想一下,天罡地煞是誰放出來的? 水滸裡說是洪太尉在天師道的鎮魔殿放出來。又說仁宗是赤腳大仙轉世,而徽宗狗蛋兒自稱是神霄玉清真王南極長生大帝,又冊封自己為教主道君皇帝。 王弼覺得,要改天罡地煞的命,就要讓他們走上不一樣的道路。當和尚的,改成娶妻生子或者當道士去,比如魯達。孤獨終老的,比如林沖武鬆,那肯定要幸福美滿。作惡而不死的,比如王英孫二娘等人,那要叫好漢砍了他們的狗頭,而不是覺得他們義氣。 至於韓世忠這種在水滸裡神龍見首不見尾,要叫他大放異彩,誌氣昂揚。 至少,這符合王弼心目中的改命。 所以他初次見麵,直接上去嘴炮,本來他還怕他們一刀剁了自己,但之前和王進的對練讓他明白,打不打得過不好說,跑路他是有優勢的。 他一頓嘴炮,說得眾人是咬牙切齒。 史進最先說話。 史太公本來是縣裡的公人,問題是讓他去催派的捐輸越來越多,不欺壓良善,就得自己掏腰包去填,所以他公人也不再做,還不讓史進繼承。結果,卸任之後,攤派到史家莊頭上的各種稅費越來越多。好在太公經營有方,又四方和善,所以暫時穩得住局麵。但太公身體不好,一旦百年,事情就難說了。 王弼心道,原來你知道。 按原本的軌跡,太公故去後,沒多久縣裡就會由華陰縣尉帶隊掃蕩史家莊,緣由是勾結少華山三雄。雖說有人誣告,但不詳加查證,直接帶兵來圍,不是內外勾結欺史進年少才怪。 所以史進烈性,殺了縣尉和都頭,一把火把宅院燒了,家私也燒的乾乾凈凈。 “西夏呢?”蕃人起身,他人長得高瘦,腔調也有些怪異,“大白高國的命運如何?” “閣下是?”王弼拱手問道。 “如你所見,一個在宋境討生活的蕃人。你可以叫我李大郎。俺身上流著漢人、黨項人、吐蕃人的血。”他淡淡的回應道。 王弼確實沒認出這位是誰,他也沒給蕃人寫過信啊。不過西夏的命運,他還真的知道。 西夏茍延殘喘,被西軍打得很慘,眼看要滅國,西軍卻被調走去江南平叛,去收降幽燕,然後西夏復起,在金宋間左右橫跳。直到被蒙古亡國滅族,史書也被毀的很慘。後世雖說有黨項的後裔,可已經沒有黨項這一族了。 “不知這個結局,可合大郎你的心意?”王弼不動聲色,期待李大郎的回答。 “一自蕭關起戰塵,河湟隔斷異鄉春。漢兒盡作胡兒語,卻向城頭罵漢人。”李大郎嘆了口氣,“俺娘是漢人,俺爹是黨項與吐蕃的混血。活著就已經很不容易,又哪裡顧得上自己的心意。這詩俺娘從小打板子讓背,你說這些有的能聽懂,有的不知道你在說啥,若是俺娘在,可能會懂。但西夏人殺了俺娘,俺發過誓,殺一千個黨項人報仇,至少一百個當官的。今日你這麼一說,俺覺得,導致俺娘被擄掠去山裡的宋人,也該死!” “這狗日的世道,就是不能讓人好好的活!”史進怒罵道。“俺師傅也是,一身好本事,結果被逼得……” “住嘴。”王弼連忙喝斷他的話。 這話可別亂說。師傅眼下可是上了朝廷懸賞的名單,而且,江湖上的賞格也高,鬼知道眼前這些軍士到底是怎麼想的,萬一誰想掙點零錢花,這不是讓人為難麼。 不要去考驗人性,因為那根本經不起考驗。 “光顧著說話,喝酒喝酒。師弟,你去催催廚房,飯菜快點上來。”王弼推了推史進,打了個眼神。 史進也反應過來,恨不得抽自己幾巴掌,讓你亂說,他告一聲罪,就起身欲走。 魯達卻伸手一抓拉住史進的手。 “話說一半算什麼?你師傅咋了?說話恁不爽利,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交代清楚。” “……”王弼頭疼,這都叫什麼事。 “還是我自己來說吧。”大廳門口一道聲音傳來。 王進大踏步近眾人麵前來,拱手道:“開封府王進,見過魯提轄。” 其實王進原不準備露麵,但他功力深厚,加上這些日子修煉玄門太極和鶴舞九霄,潛藏行跡的功夫越發高深。史太公放心不下史進,差了莊客去請王進幫忙看顧,他見過太多官軍,吃拿卡要,草菅人命。人老了就免不了擔驚受怕,史進又沒經驗,他哪裡放心得下。 所以王進早就來了大廳旁邊,停了半天,隻要稍微有事,他就可以沖進去救人。 隻是沒想到說來說去說到他頭上了。 “王進?可是東京八十萬禁軍總教頭王進哥哥?”魯提轄噌的一下站了起來,朗聲問道。 “正是小人。” “哥哥好風采,快請上坐。”魯達熱情的拉出條椅子,其他軍士除了少數幾人外,大多數一頭霧水,根本不知道這是誰。 “你們這些笨蛋,種家軍軍中槍棒技法,就是多年前王家祖上幫忙指導。說他的名字你們不知道,可他的名號你們總該知道。他便是東京的虎頭太保。”種允也站了出來,“種家種允見過王教頭。” “早不是什麼教頭了。”王進苦笑著回禮,大踏步向前,“小人現在隻是流落江湖的可憐人,正要投奔種家。見過種家郎君,見過諸位官人。小人自罰三碗。” “原來是虎頭太保當麵。”其他人恍然,紛紛敬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