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八卻不理他，徑自走到蒙麵人麵前道：“亮兵器。”蒙麵人道：“斷刀門今日是非與我等為敵不可了？”施魯直奇道：“難道不是你們先拿我性命做威脅嗎？”戚通在旁邊也道：“你是不是臉上長著麻子不敢見人，誰又知道你是哪個天罡？”蒙麵人不再應答，向家丁吩咐道：“取我兵器來。”不多時便抬上來一對短戟，他雙戟一錯，擺個起手式。杜八快刀打橫算作還禮，兩人禮數已盡，動起手來。 　　杜八率先出擊，霎那間連劈三刀，均被防住。二人心中俱是一凜：竟有如此高手？施魯直回身向墨清淺道：“你可知杜老二和戚牛過招，戚牛贏過幾次？”墨清淺道：“想來在六四之間吧。”施魯直道：“戚牛一次也沒贏過。”墨清淺訝然：“這般誇張嗎？”施魯直道：“二師哥的刀在我門中是出了名的快，快即是力，三分力道的刀招在他手上足有八分，戚牛如何能勝？但此人居然能將杜二的‘三疊浪’攔住，足見不凡。”二人問答間那邊又換過七八招，雖然杜八占了攻勢，卻未能突破防守，還是平分秋色。杜八縱身向後，跳出戰圈說道：“閣下這等身手，何苦為人鷹犬？”蒙麵人笑道：“那我也有話說了，足下這般水平，為何要落草為寇？” 　　話不投機，杜八長嘯一聲快刀斬出，二人又乒乒乓乓鬥在一起。見一時分不出勝負，施魯直便道：“我們先去找人，二哥你慢慢跟他耗著吧。”說罷領著二人從側麵想要繞過戰局，蒙麵人左手一翻，戟頭絞住快刀，杜八刀刃劃破他的手臂，卻被卡住。蒙麵人乘此機會右手短戟向離他最近的墨清淺刺去。這一招突施冷箭，眾人均未反應過來，墨清淺身為局中人卻冷靜異常，右手拔劍，左手用劍鞘擋住戟尖，同時側身向蒙麵人斬去。 　　一切均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蒙麵人雖是襲擊，胳膊上卻添了一道新傷口。聲音裡透出不可思議：“你是怎麼……”墨清淺垂下眼眸，並不和他對視。戚通哈哈大笑道：“汝母我娋，你偷襲都傷不到小墨，實實無蜀。”高手對決哪容片刻分心，杜八方才被他以兩敗俱傷的方式打個措手不及，如今既有優勢，兩招之內便將刀架在他的脖子上。墨清淺聲音微微有些顫抖，她說道：“杜前輩，勞煩您將他麵罩揭開。”杜八依言解下他的麵巾，露出一張三十來歲的臉，麵貌平凡，右耳缺了半塊。施魯直奇道：“你是何人，江湖上我還從未聽過哪裡有這樣用短戟的高手？” 　　“隻是在下手底一個普通家丁罷了。”男人從房中走出，身後跟著鼻青臉腫的武銘仕，他說道：“幾位壯士光降寒舍，不知有何貴乾？”眼下局勢大好，施魯直也懶得同他廢話，說道：“兩個問題，第一，臨安城中發生的種種同你有什麼關係？”肖公子瞪了武銘仕一眼，笑道：“我不過一介山野閑人，跟我又有什麼關係？”施魯直不同他爭論：“第二，為什麼要我去偷唐門秘籍？”肖公子道：“武林秘籍自然人人想要，這又有什麼稀奇的？”施魯直道：“閣下要是一句話不肯說，今日此事隻怕沒有辦法善了。”說著向杜八使個眼色，二人兄弟同心，杜八會意，手腕一抖，已將蒙麵人左手手筋挑斷。白玉麵具在臉上牢牢生根，看不見肖公子表情，隻聽他說道：“臨安城裡的事情，我隻說唐門和伏威派，信與不信都由你。”施魯直道：“我心中自有計較。” 　　肖公子道：“不是唐門，不是伏威派，也不是我，做下這件事的並不是臨安城中任何一個江湖組織。”施魯直道：“不要跟我打啞謎，我懶得聽你講這些有的沒的。”肖公子道：“除此之外，恕我無可奉告。”施魯直道：“那第二個問題呢？你要是實話直說，我們還有合作的機會。”肖公子微一猶豫，說道：“在下想一舉打掉蜀中各種勢力，建立起新的秩序。”施魯直奇道：“這和唐門秘籍又有什麼乾係？”肖公子道：“這個就是山人自有妙計了。” 　　施魯直道：“我需要一處落腳的地方，就在臨安城中，但不能太過顯眼。”肖公子說道：“這好辦，定民坊裡有一處私宅，廢棄已久，武銘仕你去找找鑰匙，在東麵的第三個格子裡。”武銘仕應下離開，肖公子道：“施兄，小可有一事好奇，不知當問不當問？”施魯直笑嘻嘻道：“我們現在是合作關係，你盡管說來。”肖公子道：“施兄既然如此硬闖我的白玉山莊，想必身上劇毒已有解決之法。這便是我實在想不通的。這解法天底下應該隻有我一個人知道才是。”施魯直道：“我也有我的妙計，肖公子未免妄自尊大了。”兩人相視而笑，笑意均未達眼底。 　　杜八將人放開，自有家丁替他包紮。肖公子嘆道：“我以為此人武功蓋世，天下更無敵手，不想天外有天，今次算我栽了。”戚通得意地道：“天底下能贏我二哥的不超過雙手，你隨便找個沒名沒姓的就想勝過，不如去吃天上月。”肖公子隻是道：“我認識一人，武功卓絕，屆時有機會定要再次和這位朋友交交手。”杜八並不理他，退在旁邊。墨清淺道：“不知道這位先生師從何處？方才那招左右開弓，好不厲害。”戚通也點頭道：“是啊是啊，連我都沒有反應過來。”肖公子道：“這人也沒什麼來歷，他師父是我家家仆，侍奉我爹爹的，不足為外人道。” 　　正談話間，武銘仕已把鑰匙取出，遞給肖公子，肖公子舉著鑰匙道：“不知施兄要用到什麼時候？”施魯直道：“我忙著呢，初三還要參加英雄大會，就三天，三天後我就走。”肖公子把鑰匙給他，說道：“好，三天內我就在此處，隨時恭候施兄大駕光臨。”戚通撓撓頭道：“這話好像有些耳熟。”肖公子不明所以，施魯直踹了他一腳。四人起身告辭。 　　待到走出莊外，三人自會城內，杜八卻向西去，施魯直問道：“二師哥，你要去哪裡？”杜八悠悠道：“反正不會去找關姑娘。”說罷縱身離開，戚通哈哈大笑，施魯直討個沒趣，低聲咒罵：“活該杜老八茶葉生意越做越差。”說著又向墨清淺道：“小墨武功居然精進若此，難不成吃了什麼靈丹妙藥？”戚通也道：“是啊，他那招居然被你防住了，連我二師哥都差點失手。”施、戚二人俱是高手，自然知道以墨清淺的武功，本來絕無可能攔住勢若雷電的一刺，雖然人都有各自的秘密，但是仍然免不了好奇，施魯直心中打定主意，若是她不願說，絕不逼問。墨清淺緩緩道：“我自然能夠應付，這一招的應對手段，我練了十萬次也不止。” 　　施、戚麵麵相覷，聽墨清淺又道：“當年也是個使雙戟的，一麵架住了管家的刀，另一戟刺死了我父親。”二人聞言大驚，心中懊悔不已。但事已至此，施魯直問道：“那你看過了那人的麵目，是他嗎？”墨清淺搖頭道：“不是，那人十年前就已四十來歲，此人不過三十出頭，我現在在懷疑肖公子口中那人是他的師父。”施魯直皺眉道：“那此事需得從長計議，肖公子能在孤山上有這麼大一處莊子，已非尋常富貴人家，他父親必是朝廷大員。”墨清淺道：“我理會的，十年都等下來了，不差這一會。”她冷靜得不像仇人近在眼前的樣子，施魯直暗暗嘆氣，想要勸說也無從談起。戚通方惹人家不快，更是大氣不敢出上一口。施魯直忽想起一事，叫道：“哎呀，找書苑 www.zｈaoshuyuａn.com 幾乎忘了，今日約了漁仲先生，快走快走。” 　　掀開雅間的簾子，裡麵早有人候著，一身皂衣，頭戴方巾，做儒生打扮，施魯直和戚通向他問好：“漁仲先生。”那人笑道：“我還想著再不來就找你爹告狀。”墨清淺認出是昨日城外有過一麵之緣的書生，那人也也認出她來，沖她點點頭。施魯直介紹道：“這位是鄭樵鄭漁仲先生。”戚通不無得意地道：“這是俺們興化頂有名的讀書人。”鄭樵道：“不敢不敢。”施魯直又向他道：“這位是萬劍山莊的墨姑娘。” 　　幾人次序落座，鄭樵道：“菜都涼了，我叫店家來熱熱吧。”施魯直道：“不妨事，吃什麼不是吃，都一樣的。”墨清淺看到桌子中間有個鐵鍋，裡頭紅艷艷的一團，不免多瞧了兩眼。鄭樵道：“這裡頭是兔肉，切成薄片燙熟了蘸著調料便吃，因為熟透後顏色像晚霞一般，故換做撥霞供。”墨清淺還是第一次聽說這種吃法，點頭道：“受教了。” 　　菜品頗為豐盛，待酒足飯飽後鄭樵說道：“今日約你們出來，是為了道別，鄭某準備打道回府了，在臨安這段時間承蒙你們父子照顧了，也替我向施大哥說聲珍重。”施魯直一怔，說道：“可是最近發生了什麼事嗎？漁仲先生有什麼困難盡管道來。”戚通也跟著道：“是啊，鄭伯伯你有什麼難處隻管說來，大師哥也在臨安，沒什麼解決不了的。”鄭樵搖頭道：“沒什麼事情，臨安雖好，卻消磨人的意誌。去歲十一月我入京獻書，已經過了三月有餘，仍未有下文，我今年四十有六，經不起蹉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