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五四並沒有等到他所恐懼的,那些血肉殘肢墜落的撞擊聲在舉頭三尺處響起 三尺,任五四稍微舉臂,踮踮腳便能夠到的位置 一片厚厚的光障,自任五四頭頂斜著向上延伸出去,將所有的血汙邪穢阻擋在外 剛才烏雲摧城,光線昏暗所以看的不明顯 此時血雨如墨卻被擋住,任五四一介凡俗,這才將將看清 鞏昌府城東西寬七十餘裡,南北略短 一圈城墻綿延二百裡有餘,高二十餘丈,有大小城門十二 其上箭樓、垛口、角樓無數,外有馬麵凸出、內有甕城相連 極為森嚴 城墻通體泛著玄清之色,塊塊千斤巨石為磚,顯得厚重萬鈞 鞏昌府呈一個不規則的長方形,城墻時不時地有馬麵凸出 且雖然是長方形的城市,但沒有明顯的四角,四邊城墻相連之處為圓潤的弧角 任五四抬頭望去,一片光障如穹頂籠罩住鞏昌城 城墻凸出的馬麵、角樓之上射出根根光柱,如穹頂之傘骨 光障與城墻之上的垛口一一咬合 下為玄清城墻,上為明金光障 任由外邊腥風血雨,光障穹頂巋然不動 任五四順著傘骨光柱向穹頂遠遠眺望而去 那穹頂正中,傘骨交匯之處 一白麵書生,背手懸立於金光大作的城隍廟上空 任五四張大了嘴巴,因為這個白麵書生他認識,並且非常熟悉 城外轟然一聲雷鳴爆裂 任五四和城墻之上無數軍士回頭看向城西 鞏昌城外有塢堡無數,最大者曰周家堡子,有先古八姓聚居於此,以姬氏為首 塢堡依山據水,扼守險要之地 天下太平堡民則各姓散居堡外,為村為莊,各自生活 有災亂起,堡民們就相聚相守,團結求生 天塌了,有個子高的頂著 在這片土地上,最高的除了山,便是人了 有轟然雷鳴爆裂! 周家堡子飛出一片丈餘如玉絮之雲 玉雲幾個閃爍之間膨脹,有金雷烈光蘊藏其中 玉雲落地遇風而長,幾個呼吸間便化作一片三丈有餘的玉璧 玉璧截斷了血河 血河無邊無涯,奔流不息,血潮翻湧間,在玉璧之前盡數收束,沒入其中 玉璧如紙薄脆,白光盈盈,內蘊金雷烈光,血河沒入玉璧 玉璧之中的如枝絮紋,平添了幾絲緋紅春意 玉璧先落而雷鳴後至 “喝!” “忒!” 此時血河之中似有巨物受驚、逆流而上,翻滾騰展之間 竟然攪擾地血河如紅綢生筋,離地翻飛 攻守之勢卻悄然翻轉 玉璧依然不緊不慢地、吸收著滾滾而來的血河 血河如紅綢生筋,受力上挑,隨風而起,掙紮著想要逃離 幾個呼吸之間,血河平靜下來 寬闊的血河無聲落地,繼續向玉璧之中湧去 隻有岸邊的粉色水沫隨著餘波,堆積又破裂,訴說著剛才的那一幕不是幻覺 此時的任五四依然呆愣在原地 他沒法想象那漫天血河就這樣被一個薄如白紙的玉璧擋住 更沒法想象,隨著那猶如老農吐痰的兩聲驚雷傳來 摧城如天傾的黑雲被驚散,點點天光垂落 雨停風消,鞏昌城上籠罩的光障穹頂,猶帶著斑斑血汙 雲散天晴,隻有城外的血河還在發出濤濤水聲 血河漸漸褪色,隻剩下如波漣漪浮在清風之上 風消雲散 光線穿過沾滿汙穢的光障,在鞏昌城裡肆意的折射散射著,霎時間城內被一條條、一團團五彩斑斕的光暈充斥 兩道劍光升空,在空中劃開長長的尾跡,向西破空而去 任五四騎上那匹老馬趕到周家堡子,看到老妻抱著熟睡幼子的一剎那,兩行劫後餘生的熱淚滾燙而下,在被秋風吹皴的皺皮老臉上滑出兩道長長的淚痕 風波漸息,各姓在族老帶領下回到各自的村莊 任氏族老帶著眾人拜過村口的垂柏 各自歸家去了 任二牛伸了個大大的懶腰,在小床上蛄蛹著醒來 父母都不在身邊,但被窩尚有餘溫 果然,二牛走出屋門便看見忙著鍘草的父親和正在做早午飯的母親 “你這小王八犢子,天塌下來你都不知道”,任五四笑罵一句,繼續軋草 和爺爺一樣年邁的鍘刀,吱吱呀呀的叫著 看小二牛沒有回答,任五四停下手中的動作看著二牛 二牛大眼汪汪的看著父親,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阿父、阿父,我做了一個好長的夢,夢裡、夢裡、”二牛哭的有些哽噎,父親將他攬在懷裡,輕撫著後背給他順氣 “夢裡我跟著白胡子老爺爺去海邊修仙去了,見不到阿父和阿娘,我好難受啊” 任五四看著這個快趕上自己高的幼子,輕拍幼子後背,心中卻想著昨天那些神異非常的事,又想到他認識的那個白麵書生 “兒啊,你也八歲了,明天我去鞏昌城給你尋個老師,若是人家願意收下,你跟著人家學點本事,認認字也好嘛” “可是我不想離開阿爺和阿娘,安哈嗚嗚安安~(擬哭聲)” 任五四也不言語,隻是拍撫著哭泣的兒子 待哄好了兒子 任五四拿起一捆子草放到鍘刀之下,眼中神光明滅 他用力一拉鍘刀,狠狠地鍘下! 刀光落、草分離 他下定了決心 即使是幼子很有可能、會如同他那幾個福薄的哥哥一樣夭折,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他也要讓兒子成為鍘刀,而不是命如草芥! 鞏昌府城城隍廟前 城隍廟也是垂柏祠,傳說曾有鳳凰棲居在垂柏村前的老垂柏樹 後來人皇設城開府於鞏昌城,垂柏祠也遷到了城裡 城隍廟也好、垂柏祠也罷 都沒有半點莊嚴肅穆的氛圍,反而顯得極為嘈雜 城隍廟坐落在鞏昌城正中 有大殿數間,文廟先賢、武廟道神、乃至土地廟、財神廟、姻緣廟等等,在此皆有供奉 廟前十裡長街,熙攘的人群摩肩接踵、商鋪一戶挨著一戶,吆喝聲將一桿桿招攬商戶用的旗幡震得翻飛,還有數丈高樓相互攀高,鱗次櫛比好不熱鬧 廟後叢柏掩青瓦,書聲瑯瑯,沛乎浩然氣蕩蕩;一對獬豸或怒視或側耳,上有匾額--明鏡高懸。廟後有書院,府衙所在緊挨著書院與城隍廟 城隍廟前一青衫白麵書生文士,正端坐桌前 桌前一老嫗,訴說著對遠嫁二十年女兒的牽掛 白麵書生聽老嫗絮絮叨叨一大段後,總是略作停頓、稍加潤色之後再提筆行書 見任五四拎著濁酒臘肉,滿臉討好堆笑地候在一旁 他筆行不輟 隻是從厚厚的紙張之下抽出一封書信遞與任五四 “酒留下,帶著肉和這封信去周家堡子找你們族長” 任五四愕然,想到那個生冷不忌的魁梧族長,不免得心中憂慮起來 “你兒子我教不了,遠古八姓自有傳承” 任五四喏喏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