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行者,那就是此行的目標了。” 九目與歌站一處懸崖的邊緣,俯瞰著下方不遠處的森林。 森林相當的茂盛,朱紅色的樹葉完全遮擋住了下方的空間,仿佛為這片大地鋪上了一塊毯子。 欷用眼睛打量了一下森林的範圍,原本的信心很快變為同等的擔憂,他從懸崖邊退了下來,鬼使神差地向九目問: “九目,你怕嗎?” 走在前麵的九目轉過頭,沒有停住自己的腳步,在確認欷的心情後,他再次目視前方留給一個背影,回答: “怕過,但現在不怕。請您再對自己多一些信心,對我們所有人信任著的您,對由神創造的您…再多一份不會動搖的信心。” 欷快步追上了九目,他心中的擔憂未減,但原本失去了的信心再一次湧現。 他原本有些紊亂的步調漸漸地與九月一致,兩人都沒有再說話,言語終究太過蒼白,繪不出這多彩的人間,但在這深黯漆黑的畫布上,也隻有它能留下片刻的痕跡。 兩人很快就來到了“夢魔森”的邊界,在平視的前提下,欷終於明白了九日為它起這樣一個名字的原因:每一棵樹的樹乾上,都長著數量不同的眼睛,這些眼睛區別於異化體那血色的眼球,它們與人類的眼睛很像,無非是瞳孔緊縮,眼白發黃並布滿了血絲,還…可以睜到人類做不到的大小罷了。 幸好欷已經習慣了麵對這些奇形怪狀的異化體了,他又看了一眼九目,不動聲色地想:異化就這麼喜歡對眼睛動手腳嗎? 這麼想著,欷指著唯一一條進入森林的小道,好奇地問: “九目,我們就從這裡進去嗎?” 不知道在想什麼的九目搖了搖頭,他知道這條路可以直接通向“夢魘森”的核心,但這條捷徑是一個陷阱,一旦走上法就失去了停下來的可能。 雖然路的盡頭的確有它的核心,但路的終點,是一個深不見底的空洞,是“夢魘森”張開的巨口。 至於九目是怎麼知道這件事還活著的? 其實他在災厄之初是有十隻眼睛的,在試探這條小徑的安全性時,他將自己的一隻眼睛安到了一個異化體上,並通過沒有完全斷開的視覺,全程見證了這個請君入甕的陷阱的全貌。 而代價也隻是永遠地失去了一隻眼睛,以及持續了一個月的劇痛罷了。 “它們仍然是木頭。” 九目突然對正在冥思苦想的欷說。 對上欷那寫滿了疑惑與莫明的眼神,九目解釋: “異化不會改變生命體原有的身體屬性,是血肉的便對血肉進行改造,同樣,樹木仍然是樹木,隻是有了異化體的特質而己。” 欷很快理解了九目的意思,他的一隻手指向那些緊緊盯著他的樹,另一隻手指著地麵,興奮地說: “你是想說,我們可以放一把火,不費吹灰之邊地乾掉夢魘森!再吞噬掉它的核心,然後你進化成究極異化體,再帶上伊蘭森老師,拯救世界!!” 這個想法並不現實,九相想,他與伊蘭森無法離開被結界封鎖的黯晝園就先不說。 他們兩個究極異化體一旦真的離開黯晝園,這原本就殘破不堪的世界,首先要迎來的不是拯救,而是毀滅,異化的瘟疫帶給黯晝國一般的毀滅。 九目先是點頭,而後又搖頭,裝作為難的樣子對欷說: “代行者,請您先冷靜一下,普通的火焰能奏效的話,夢魔森就活不到這種時候了,我們生火的時候也不會使用煤炭了。” “對哦異化體不會被相同的攻擊傷害兩次,那豈不是解決不掉‘夢魘森了’?” 欷被九目潑了一盆冷水後,終於恢復了理智,他找了塊石頭坐了下去,擺出了思考時常用的姿勢。 突然,他靈光一閃,異化體是會對攻擊產生進化,但是,他造成的攻擊不是可以無視這一特性嗎! “九目!” “我和道您想說什麼,但這並不可行,由您用常規方法點燃的火不會帶有您的力量,所以,它依舊可以抵禦火焰的傷害。” 又是一盆冷水被九目澆到了欷的頭上,看著生無可戀的欷,九且沒有立刻開提出解末的方法,而是又一次想起了“偽信神”讓他去尋找代行者時說的話: “九目,神已將最後的賭注投入了這場賭局,去為我找到他,那名神之意的代行者,隻要得到了他,我就可以成為真正的神明。 記住,他沉睡在本不存在於這世界的洞穴中。別讓他流血,神言中說,他的血會成為焚盡一切的火焰,九目,如果他有任何閃失,你所想的一切……你明白的。” 九目對“偽信神”的威脅置若罔聞,他可以一走了之,再也不回到那個令他作嘔的鬼地方。 但“偽信神”可不行,他當年與“偽信神”交戰,身上的晝之加護還未完全褪去,最後刺向核心的那一槍至今還插在其上。 按照九目對晝之加護的認識,恐怕寄宿在長槍上的晝之力還沒有消散,而“偽信神”自然也被折磨了五年。 “但願你這樣骯臟的怪物真的能聽到神的聲音。 九目的喃喃自語並沒有被正在懷疑自我的欷聽到,對九目而言,越晚知曉“偽信神”的事,局勢就對他們越有利,以欷現在的心性,如果真的讓他知道自己被找到並喚醒的始末,他有很大的概率提出去見一見“偽信神”,如果同意,無疑會讓欷陷入危險之中甚至是死亡。 如果不同意,即使欷會接受這個結果,也會在兩人的信任間增添一道縫隙,一旦縫隙產生,想要擊敗“偽信神”就會變得異常困難。 時間已經臨近黃昏,九月看留給欷的緩沖時間已經足夠,便對還在懷疑自己的欷說: “代行者,我想到了一個可能的方法。” 欷從石頭上跳了起來,用兩大步湊到了九目麵前,興奮與好奇抑製不住地問: “是什麼了九月,快說啊,別賣關於了!” “既然用常規方法點燃的火焰無法帶上您的力量,那,用特殊的方法不就好了。” 九目盯著欷,說出的話讓欷感到脊背發涼,他想到了一些不太好的事,類似於活祭火化之類的,雖然他相信九目不會用他來做這種事,但他還是打了個冷顫,說: “特殊的方法指的是什麼?不會是把我活祭掉吧。” “您怎麼會有這種想法?明明黯晝國沒有這種活動來著,不過倒也有一些相似之處,這可能需要您用自己的血作為燃料,用神創造您的時候留下的力量來引燃它們。” 欷對自己的認知又加深了幾分,其實他一直都在好奇,好奇九目是怎麼做到比他自己還要了解他的。 但他一直都沒有去問,他害怕真相,害怕自己與九月之間的信任分崩離析。 各有心思的兩個人默默地看了對方一眼,而後不約而同地將那些想法藏在心底。 醒晝的刀尖第一次對向了欷自己,他閉著眼,一咬牙便割開了自己的左手掌心。血從傷口中流出,順著欷的小臂流至肘部再緩緩滴下,落在地麵。火焰並沒有燃起。 ……今晚,月色被陰雲遮蔽… 九目看著已經熟睡了的欷,又往火中加了一些煤炭,然後坐上被搬來的石頭,就這麼沉沉地睡去。 對九目而言,這隻是一個尋常的夜晚,但對代行者來說,這注定是一個“不眠之夜”。 在無法辨別時間的仿若虛無的夢中,欷受到了一個自稱是他的兄弟的聲音的教導,不斷地嘗試著讓自己的血液燃燒。 他的雙臂上布滿了各種淩亂的傷痕,但沒有一滴血液化為火焰,他忍耐著痛苦,循著那虛無票渺的感覺,欷又一次割開了自己的手掌。 這一刀讓其它的傷口再次開裂,欷的左手被浸泡在不斷流出的鮮血中,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這一次,他真切地抓住了過去那一瞬即逝機會,他真的可以做到這玩笑一般的事。 水墨一樣的黑色火焰無聲無息地燃燒著,它或許炙熱,或許冰冷,但對欷而言,它是溫暖的,這火焰並不會傷害到他,它唯一渴望去做的,便是焚盡欷的敵人。 當火焰燃起的剎那,欷便明白了自己接下來要做的事,他既要做到讓火焰隨他的心意燃起與熄天,又要學會讓它不去傷害自己不想傷害的人,這場夢遠沒有到盡頭,欷的身上,也不會隻留下現有的疤痕。 “真不愧是最後的賭注,這份決心與毅力,倒是和我想的一樣。” 烏夜觀察著欷的一舉一動,從這場與現實相通的夢境的開始到現在,欷一聲不吭地在自己的身上開了幾百道口子,如果不是烏夜的暗中幫助,欷這時候很可能已經因失血過多而死了。 在夢的盡頭,欷終於完成了他想要完成的事,即使他的雙臂已經沒了知覺,但他的喜悅還是源源不斷地通過笑容湧出,一個無法抑製的笑容。 從向伊蘭森學習刀術與弓術,到在夢中掌握新的力量,欷努力想要做到的,也不過是去幫到自己的同伴,讓自己也可以保護他們,僅此而已。 ……太陽接替了月亮,柔和的陽光刺破了陰雲… 欷自夢中醒來,他適應著陽光與藍天,恍如隔世,他不曾注意到自雙臂傳來的痛楚,他早就習慣了它,他也沒有看到在衣袖下快速恢復著的傷口——一份屬於烏夜的禮物。 “九目!可以開始了!” “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