誠然,即使忍著惡心,他們也很難對老傑克喊上一句父親,但一份躺在市政廳某個角落的文件上明確地記載著四個人親屬關係。 這張薄薄的紙是米薩他們在這世上立足的根本,也是老傑克敢騎在他們脖子上拉屎的依仗。一旦失去它,他們會成為官方認定的孤兒,而在帝國當孤兒的危險程度僅次於動員兵。 米薩駐足靠在墻上,閉眼思考著,無數念頭升騰起來,他的手指開始無意識地敲打著另一隻的關節,莫約兩三分鐘後,他的手指突然一頓。 破局的方法沒有像以往那樣出現,但一個詭異的想法蛇一般地從思緒中鉆了出來,仿佛狠狠咬了一口似地,讓他顫抖起來。 於是他支開了弟弟妹妹,獨自走到了街角的店鋪前,那店門口什麼也沒掛,兩個衣衫不整的女人充當了它的招牌。 白天沒什麼客人,她們都有些無精打采地坐著,一個肥胖的男人橫躺在她們中間,半瞇著狹長的眼睛,薄薄的嘴唇上叼著自製的卷煙。 “懷特先生,下午好,”米薩朝著這名的黑市“介紹人”兼老鴇打了聲招呼。 懷特睜開眼,見到眼前的少年,咧嘴笑了,滿嘴被煙草熏得發黃的牙齒露了出來, “衣仔啊,來照顧老叔生意嗎?” “您說笑了。”米薩退了一步,用眼神止住了要起身的女人,復又說道,“我給的藥方還好用嗎?” 一個月前米薩用一副滋補身體的配方換來了懷特的情報,但這個奸商把情報賣了兩次,另一份正是給了衛斯理家,於是同一天夜裡,米薩和衛斯理的小兒子在同一個目標前碰麵了。 然後米薩打斷了他兩根肋骨,但卻不能拿懷特怎麼樣,他背後站臺的可是血鴉幫。 懷特砸了咂嘴,臉變成了一幅無聊的樣子,道:“一般般,客人都說跟沒吃沒什麼區別,老叔靠它掙不了回頭錢。” 米薩明白他不打算認這個人情了,於是笑著回應道:“那個藥效溫和,優點是不傷人,您不喜歡的話我還有更強效的藥劑。” 懷特這才正眼向米薩看去,聲音裡親切得甚至有了點濃情蜜意的味道:“我就說小米薩是個懂事的娃嘛,說說找老叔什麼事。” “那就向您打聽幾個事情了。”米薩蹲下身去,握著懷特的手,真誠地看著他的眼睛說道:“我家兩個小的,找您當中間人“介紹”的話值多少錢?” 懷特聽得一愣,旋即怪笑起來:“你是個有出息的!” 然後他皺眉認真地思考了一下:“吃得少又乾不得重活,每個最多一千。” 米薩顯露出滿意的神色,不斷地點頭。 懷特見狀,仿佛聞到了肉香的狗似地興奮起來:“你說咱們怎麼早沒想到,你家養不起四個人,讓小的跟著我找個好買主,起碼他們不用餓肚子,你們也能賺一筆,多好的事情。” 米薩被撩動了似地開心起來,順著懷特的話附和了一陣,又開玩笑地問道:“您說我能值多少?” 懷特摸了摸下巴,也許是出於職業習慣,此時居然認真地答道:“憑你這幅水靈的長相就不能單純當勞力賣,再說你會認字、算賬還懂點醫術,這就可以編些背景了,破產小貴族或者中產孤兒這種,能值足足一萬左右。” 米薩無聲地張了張嘴,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好像被自己“身家”震驚了。 而後他握著懷特的手掌猛然收緊,秋水一樣清澈的眼睛突然鋒利地像把刀子,盯著那張狐貍似的臉說道。 “剛才兩個問題,我父親有問過你嗎?” 在米薩的眸子裡,懷特驚慌、掩飾和尷尬的神色依次飛快但清晰地閃過。 懷特立刻反應過來自己被詐了,但敷衍的話還沒到喉嚨就被咽了下去,轉而一陣陰森的威脅冒了出來,手指反過來死死鉗住了米薩:“你確實聰明,那就應該知道跑了更慘,留下來,我替你找個好下家。” “放心,其實您說的一點沒錯。”米薩認命似地嘆了口氣,從口袋裡掏出藥方塞到懷特的手裡,“說實話我現在其實放心了一些,老爹每天都像要把自己灌死似地喝酒,誰知道哪天真的就沒了,比起被濟慈院的灰衣狗捉走還是跟著您好些。” 懷特沒有低頭看紙條,繼續陰冷地掃視著米薩的臉龐,但那裡什麼破綻也沒有,他又轉念仔細想了想米薩的話,覺得自己處在米薩的境地也隻能這麼選。 他不是什麼好人,但濟慈院是真正的人間地獄。 於是他的眼角便又喜氣地彎了起來,道:“那叔等著你啊。” 米薩緩步朝家裡走著,兩排牙齒緊緊扣著,以控製著他怒火和慌亂的升騰。 以前他覺得老傑克畢竟也把弟妹們養大了,或許他心裡的某個地方仍然存了一點點親情,但米薩錯了,老傑克比自己想的更加冷血,亦或是更加怯懦。 對老傑克而言他們隻是一張免役證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