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魔術師(1 / 1)

孟雙朗投下兩道迫不及待的目光,連珠炮似的向莎秋莉問問題。就像參觀天文館的人,總繞不開宇宙大爆炸、外星人,以及黑洞那樣,他也有幾個問題,必須問一問,否則絕不善罷甘休。   你是燈籠師嗎?邪獸你打過交道嗎?燈籠師學院什麼情形,那些燈籠師是不是像傳說中那樣厲害?   麵對孟雙朗的急切,莎秋莉不禁莞爾。   “不,我隻能算準燈籠師。”她答道。   但凡合格的燈籠師,都足以召喚燈靈,隻有擁有這項本領,才能夠真正地稱為燈籠師。莎秋莉現在還做不到。不過她告訴他,燈籠師學院的那些老師,卻個個可以做到使喚燈靈,得心應手。說到這兒,莎秋莉環顧四周,拉著孟雙朗的手,走到一家賣瓷器的攤位側邊。遮蓬擋住人流視線。孟雙朗感受到那隻手傳遞來的溫度,心兒直跳,惹得小童螢揪他一把。他睜大眼睛,盯向莎秋莉攤開的掌心。   那兒,藍色光芒正在凝聚。隨後,周圍空氣陡然一冷。   一個冰晶,映入眼簾。   開始隻有指頭大小,漸漸壯如嬰兒拳頭。   但等到大過她掌心範圍時,那冰晶一下失去光芒,黯淡下來。莎秋莉及時一抽手,那冰晶立馬掉落在地,碎成冰渣。   “你看見了,”莎秋莉對吃一驚的孟雙朗道。“我現在的靈力還太弱,還不足以召喚燈靈,供我驅使。實際上,我這屆的學生中,鮮有人年紀輕輕,就擁有那種天賦。當然,還是有那麼一兩位天才的。”   她眼前,閃過一把梳子,在那誇張的金色頭發上左梳右梳。   “至於邪獸,活的我是無緣相見,也不想這麼快,就結下那種危險的緣分。實際上,即便是學院老師,麵對它也不會輕鬆。迄今為止,除了在書本上,我僅僅在展覽室,看到過標本。你知道,邪獸是怎麼來的嗎?”   孟雙朗險些脫口而出,爹媽生的。邪獸生邪獸唄。   “邪獸,是惡靈附身後的產物。”   莎秋莉說,“你是不是要問我,惡靈是打哪兒來的?”   孟雙朗使勁點頭,她猜得完全沒錯。懷裡,童螢抿緊嘴唇,小臉籠罩在一片陰影中,沉睡前的記憶如軟木塞般浮上來。   “這個我也不知道,就連學院裡的老師,也沒有搞清楚惡靈的來源。甚至,也不明確它們的真實目的。現有的了解是,惡靈通常會附身,在其他生物身上。長久寄居,那些生物就會轉化為邪獸,變得暴躁無常,且極具攻擊性,經過變異後的利爪輕易即可碎石斷金。不僅人類,其他種族也無法置身事外。甚至有資料顯示,歷史上的某些種族,因為邪獸,慘遭屠戮,消失在時間長河中了。”   “那人類呢,人類可以被惡靈附身嗎?”   莎秋莉微笑道,“你的問題實在太多了,我這點學識都不夠用。要是艾得在這兒,就好了,他是長兩條腿的書。這方麵,他可是一位專家。”   “哦,就是你那個博學的朋友。”   孟雙朗意猶未盡,他知道已經耽擱不少工夫,卻實在不忍放過這樣絕佳的機會。是啊,這機會很難得。何況,對方又是這樣漂亮的女孩子。   “原諒我,最後再問一個問題,”孟雙朗說。“那些大燈籠師,很厲害很厲害的燈籠師,真實生活中和傳聞中說的,一致不一致?”   孟雙朗期待著回答。   出乎意料,莎秋莉並沒立即讓他如願以償,兩道眉毛微微蹙起,她反問了一句,他心目中的燈籠師怎生模樣?   “有邪獸作祟,就有燈籠師拯救,他們當然是英雄!”   “哦,所有的都是嗎?”莎秋莉別過頭,眸子黯淡下去,“燈籠師也是人,自然也有善惡之分,不過大多數都位於中間的灰色地帶。他們沒有乾大惡,小惡卻犯下不少,美其名曰,不拘小節;認為自己討伐邪獸,理所應當有些特權。可其中又包括什麼特權呀?要我說,頂好是,既沒有燈籠師,也沒有邪獸。”   孟雙朗一時間無從作答,試圖消化剛才那番話的含義。兩人繼續並肩而行,將瓷器攤拋在身後,但兩人間的氣氛較之先前,卻走了味;如同一艘正在漏水的船,沉重的感覺湧進來。本來,莎秋莉拉他手的那會兒,他心頭多麼激動。轉眼間,就從天堂跌入地獄。忽然他靈機一動,欲給時間破冰。懷裡的童螢,不齒地瞧著他那個動作,暗罵一聲雙標的混蛋。原來,他遞出那包幸運簽餅。   受邀的莎秋莉沒有拒絕,她捏出一枚咬碎在嘴裡。孟雙朗自己,也嘗了滋味,雙方前嘴跟後嘴地抽出那字條。   童螢一看更火了——哼,姑奶奶睡覺去。   孟雙朗倒驚奇地高呼一聲:“我們倆的運勢一模一樣,真妙。”感覺這東西確實很奇妙,和特別的人在一起,微不足道的小事也變得特別起來。   “嗯,不過上麵寫得什麼意思呢?”   上麵寫道:不久,你將會度過一場改變命運的奇幻之夜。   孟雙朗和莎秋莉你望我,我望你。這句謎一般的話,令莎秋莉皺眉思索,她並未像他盼望的那樣,興致陡然高漲。她喃喃自語,這奇幻之夜,是否指明天的盛宴節的晚上,抑或其他時節。接著,有些鬧小脾氣似的自問:今夜改變命運,難道就不可以?孟雙朗目睹這副表情,有些惋惜,她不會把它當垃圾丟掉吧,在他眼裡,那仿佛是一張珍貴的郵票。   “你打算將它丟掉嗎?”他忍不住問道。   “不,”莎秋莉愣了愣,隨後嫣然一笑,“我先留著,如果不靈,等耐心耗盡完,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再丟掉也不遲。”   “既然如此,那我也留著吧。”   孟雙朗快活起來,他意識裡,這兩張一模一樣的字條,具備某種紀念意義。雙方還各持有一份,就像某種契約。他手心一合,想將字條收起來。人流卻陡然變得迅疾,而且照穿不誤。他胳膊猶如樹枝般一顫,那字條便雪塊似的抖落下來。嗨,我的字條。他險些叫出聲,隻能眼睜睜地望見,那字體掉在地上,又黏附在誰的腳底下融化了,消失了。   可惡,究竟是誰?   不管那人是誰,男也好,女也罷,此刻都湧向同一個方向。他的火氣無處發泄,莎秋莉的興致卻因這一現象,受刺激、變鮮活,先前幸運簽餅,沒有沖淡的發紅的、苦澀的氣味,此刻卻消退了。那些家庭記憶消散了。她說,前邊不知發生什麼熱鬧。走,她們去瞅一眼。孟雙朗遺憾地拍打一下自己那隻不夠謹慎的手,緊上她的腳步。   撥開人群,原來,是一個魔術師。   孟雙朗猛然記起,給孟悠表演過的馬多克斯。意識中,他不免將兩人的臉,做一番比較。馬多克斯叔叔的頭發,是深褐偏紅的。而眼前這個人,頭發烏黑,眼睛烏黑,戴的高禮帽,圍的長披風,兩者皆是桑椹般的紫色。他手一揚,一隻柔軟發亮的紫色蝴蝶,便在空中翩翩起舞。   “諸位,請瞧仔細了。”   頭發齊肩的男人露出微笑。沒錯,孟雙朗得出結論,他們最大的不同在於笑容。馬多克斯叔叔也可以,笑得這樣溫文爾雅,但嘴角勾起的弧度卻絕不會,顯出這種令他心裡發毛的詭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