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島監獄,地下一層。 空氣中飄揚著花香,野草青青,灌木叢生,這兒和上一層簡直天壤之別。孟雙朗環顧四周,植物茂密得遮住視線。身處這片熱帶叢林,盡管它不可能真的是熱帶叢林,即便解除隱身法也無妨了。 他撥開一片碩大無朋的葉子。 “這兒也是監獄?”孟雙朗說。 “你在問我,還是問你自己。”童螢說,她扇動兩對細而長的翅膀,調息一下靈力。“反正沒迷路,你順著光的指引就行了。” “噢。” 那地麵猶如軟毯。植物又多又大,遮住視線,他像在齊腰深的雪地中跋涉,速度堪比蝸牛。但不管怎樣,比麵對那兩個醜八怪強多了。 那些囚犯呢,他們又關在何處? 孟雙朗思忖道。耳邊傳來一陣輕微的窸窣聲,不仔細聽,根本聽不出來。“你聽見什麼沒有?” “什麼啊。”童螢沒好氣地說。 她正站在一根枝條上,嗅著葉子的芳香。“這地方,倒挺像我們螢火族生活的部落的。” 兩人繼續前進。 “瞧瞧那上邊。”童螢指著手道。他仰頭望去,高大的樹上,有一間樹屋,屋門向外洞開,他疑惑地盯看。身後,一根藤蔓悄悄爬行。逐漸逐漸,它接近了那入侵者的腳跟,隻待三步、兩步、一步。 “小心!” 不知打哪兒,傳來一道警告聲。 孟雙朗驚訝間,退後一步,踩在那藤蔓之上。他低頭一瞧,那藤蔓如森蚺一般,扭動身體,那力道,讓他踉踉蹌蹌,倒向樹屋的那棵樹邊。 還沒結束,藤蔓迅速地鞭過來。 一根枝棍絆到他,本該擊中他胸口的藤鞭,打在樹上。那樹皮如遭斧鑿一般,一個深深的口子。 又兩根藤蔓冒了出來。三根齊上,他又不能像童螢那樣會飛。 “快上樹屋!” 那襄助之聲再度於耳畔響起。 孟雙朗手腳並用,憑借采藥時鍛煉出的身手,猿行而上。那藤蔓在腳底下,窮追不舍。 一隻手扒上了樹屋的門。同時,一根藤蔓纏上他的腳踝。不好!孟雙朗心裡一驚,就在童螢舉起一隻手,掌心螢火磅礴欲發的當口,一枚飛鏢,應該說,一顆尖利的石子射出,那煩人的綠色觸手立馬斷裂。 在另兩根緊隨其後,跟上來時。孟雙朗總算爬上那樹屋,坐在裡麵,大口地喘著氣。說來也怪,他一進來,那些藤蔓似乎有所顧忌,嚇唬地比劃兩下就退走了。 孟雙朗探出腦袋,確實不見蹤影了。 他這才昂起頭,喊道:“前輩,多謝前輩出手相助。還請前輩現身,晚輩好當麵道謝。” 好似地震一般,樹屋搖搖晃晃,支撐底座的枝乾,他還以為會斷裂。原來,一道身影,天降在樹屋的斜屋頂上。先前,這襄助孟雙朗的人,就躲在這棵樹的最高處,那密密的樹冠裡。 孟雙朗像把貼在桌上撥彈的戒尺。 他總算穩定下來,然而一轉頭,就與那俯首的、扛網袋的男人麵對麵。這實在不是談話雙方,該有的情景。“這個,要不咱們進屋再聊。”孟雙朗咽口口水,發出邀請。 樹屋內,一見到這位前輩,樹葉遮身的造型,那幾乎全裸的模樣,臊得童螢捂住眼睛,收攏翅膀背貼他的脖頸,躲在那兒不肯出來。童螢這個小人,這副有趣的表現,吸引了這位泰山的注意力,他皺起眉頭也許在思索著,她是哪一種族的女娃。孟雙朗倒可以肯定,他絕對是人族的。 他個兒不高,但很壯。肩膀很寬,四肢發達肌肉結實。由於盤腿而坐,那兩隻光腳板一覽無餘,盡是硬繭。他一定在這一層很長時間了。 問問他,打聽打聽。 “前輩,你……” “叫我泰山吧。”還真叫泰山。 “泰山前輩,您對童螢她很好奇?”孟雙朗咳嗽兩下,“巧了不是,我也對這一層有很多問題,想請教請教。” “小子,你倒跟我做起買賣來了。” “晚輩豈敢,如果前輩不願意說,我仍對前輩剛剛出手相救心懷感激。” “得了,我知道你不是關在這兒的人。”那泰山從頭發裡捉出虱子,往嘴中嗑,嘣脆嘣脆地響。“你來乾嘛,還帶著那個小女娃。” 童螢在他脖頸後哼了一聲。 泰山又忍不住朝那兒瞧瞧。 孟雙朗撓撓頭,不大好意思,“前輩說得多,我此次來,隻是尋人,我有一個很重要的人關在這座監獄裡。” “是嘛,”泰山道,“不過你可能一無所獲,他或許已經阿彌陀佛了,就像屋角裡的那家夥一樣。” 對屋角,孟雙朗扭過頭。 他喉結動了一下,將那堆破布裡的東西翻過來。那居然是屍體,一個乾癟的死人。 “他是餓死的,”泰山說,舉起胳膊一揮,把整個地下一層囊括進來。“這些樹屋就是監牢,沒有門,但許多人都不願出去,因為一到外麵,就會遭到襲擊,哪怕維持生命的食物,隻能在兇險的外界獲得;剛剛襲擊你的,隻不過是最低等的藤蔓罷了。若是遇上這一層的那個兩燈靈——” 他沖著孟雙朗,做個抹脖子的動作。 “再說,這所監獄,每一扇門後都自成空間。地上那一層,有一個傳送門,通往這地下第一層,等到這裡,有三個傳送門。”三個,孟雙朗吃驚不小。“對啊,三個。這三個傳送門,又與其他門的空間相連。而到那兒,又是傳送門,路分岔再分岔,就像人生中做出的種種選擇,每一個選擇,都可能通向截然不同的大道。總之,整座監獄宛如迷宮,尋常人根本出不去。守衛出入,也必須擁有監獄的令牌。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 “那如果……” “沒有如果,靈力無法解凍,那碗該死的黃泉湯;你連燈器也用不了。守衛通過令牌,驅遣燈靈,以凡人之軀與燈靈硬碰,那簡直自投地獄。但別說,還真有忍受不住這種日子,甘願自尋死路求解脫。 “我自己就試過,原來我並不關在這兒。我盲目亂闖,結果於上一次的空間,差點兒喪命,與那兒相比,這簡直就是天堂。” 末了,他嘆口長氣。 “小兄弟,進來容易出去難。我看你呀,等守衛來了,乖乖就範。定罪的時候,對方看你還是小孩,也並非燈籠師,會對你從輕判。畢竟這兒可是為燈籠師量身打造的監獄。” 看來,這個泰山心腸的確不壞。此外,那最後一句話,倒讓孟雙朗證實了心裡的想法,既然父親關在這兒,他一定也是燈籠師。那麼自己和孟悠,不僅是罪犯的後裔,還是有罪的燈籠師的後裔。他心亂如麻。獲得這麼多父親的信息,他非但沒輕鬆,沒有雲開之感,反而心頭的疑霧愈來愈濃。 那泰山估計以為他被嚇壞了。 “別太擔心,小子。你擅闖監獄隻是小過,至少和我相比是這樣。雖然,”他頓了頓,“我為我的大過而深深自豪。” 孟雙朗本就好奇,這人究竟犯下何罪,才關進來。 大概關久了,很長時間沒和人這麼愉快地談話。那泰山拖長調子道,“我犯下的罪名,是陰謀反對國王,”孟雙朗的心揪緊了。“十多年前,我和我大哥,還有幾個朋友,一塊兒籌劃的。”難道此人與他的父親有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