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文,你知道嗎,我敬佩你,” 獵人雙手將那把巨劍擎在身前直指敵人,背影像山一樣可靠,他扭頭說道, “挺身而出,堅定不移的人就是強大的,你是列炬村的希望。” 說罷,他一個健步上前,以難以置信的速度擎著那個巨物竟閃身到怪鷹麵前,幫忙送來劍的巨鷹看來也已完成了任務,自覺展翅落到戰場一邊。 怪鷹判斷失誤了,它竟依然用以往的戰鬥思路來應對手持巨劍的夏羽,那大巧不工的劍在夏羽手中,絲毫沒有拖累的意思,反而像被賦予了生命一般靈動地起舞、跳躍起來,它自夏羽腰間直直向上,挑起一道月牙弧線,連空氣都撕裂開來,而怪鷹卻自以為是還用那自傲的鐵嘴來防禦,劍身掠過去,將它參差不齊的銳利尖齒無情撕到空中,它脖頸被擰到一邊,連同半個身體也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攜著帶向上方—— 豐文的角度朝那看過去,借著晨曦光芒的背景,將此定格成一幅淒慘又雄壯的油畫。 心流巨劍夏羽,恐怖如斯。 但結束了嗎?並沒有。 怪鷹龐大的身體被重重摔到前麵,有幾顆碎牙和黑羽緊隨著落下,夏羽將那劍扛在肩上,緩緩走過去查看—— 卻見那怪鷹渾身抽搐著、迸發出一股黑煙和膿水,夏羽見狀又趕忙閃到一邊。 它邊嘶嘶地怪叫著、抽動著,邊用兩雙殘缺的黑翼和雙爪站立起來,身軀散發而出的黑色煙霧和詭異液體依舊在持續。 它背部的斷裂咬痕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重生了,牙齒也代謝出一輪新的,顏色從棕黃變成了暗銀,更亮也更長,不僅如此,它的整個身軀竟也以驚人的速度膨脹起來,將已經受過傷的黑羽全部代謝到地上,取而代之的是湧動著的黑煙編織而成的全新鋼羽,那羽毛一片一片從肉裡刺出來,和著膿水和血絲。 它變得更像一隻“怪鷹”了,身形變得比以往大了整整一倍。豐文從沒有見過它這副形態。 它停止了抽搐,黑煙像貓精靈服務時的魔法氣一樣附在他身上。 它開始行動了,兩支嶄新的翅膀張開,夏羽頓感黑夜降臨一般。 一聲嘶叫,怪鷹騰起到空中,身上那黑煙接著風壓朝四周散播開來,夏羽有意識地用巨劍一掃,掃出半個空氣圈。 “盡量別碰那黑東西!”黑煙如大雨一般傾瀉過來,茂茂自然是以極快的反應向後跳閃開,卻沒顧得上一旁的豐文。 豐文疾退了兩步,卻踩到個凹處出了個踉蹌,趕忙用長槍勉強撐住身體,黑煙卻不等他,順著槍桿爬到手上來。 沒有任何的觸感,但豐文卻立刻像澆上熱水蔫了的螢針草一樣喪失了力氣,癱軟到地上。 這是一種豐文從來沒有過的,很難形容的感覺,他突然間不想再狩獵怪鷹了,不想讓村子回到以前了,不想做任何事,隻想永遠癱坐在這裡直至世界毀滅,就像......就像所有的欲望? 不,像所有的希望永遠在自己身體裡被抽離出去一般。 茂茂後退到安全區域之後,又一個飛躍跳到個大石頭上,它解開身體右側的一個小囊,從裡麵用嘴飛甩出一捆繩索,繩索在空中繞起個圈,正巧將豐文和他的愛槍套在一起。茂茂把他拽到身邊來。 豐文逐漸恢復了狀態,他猛猛扇了自己兩巴掌,然後定睛看向夏羽。 他與那恐怖數倍於往常的怪物戰作一團,如果說初見揮舞著長劍的夏羽是心目中舞臺藝術的開幕表演,那此時此刻的巨劍之舞已到達高潮。 他與那巨劍縱情地翻飛舞蹈著,儼然一副藝術家模樣。 怪鷹的怪力巨爪借著翅膀和龐大身軀的力量沒命地朝夏羽撕扯過去,一下、兩下、三下,每一爪都像有千鈞之力,能將北塔的城墻都撕開個口子,夏羽卻自在極意般閃避著這些攻擊,那巨劍絲毫沒有拖慢他的速度擾亂他的步法,相反還能與他的行動節奏完美契合在一起。 使長劍時長劍成了他的臂膀,使巨劍後巨劍化作他的雙手。他揮舞著,將更甚於巨鷹爪擊的魄力向空氣中撥撒開來,為自己製造出一扇隔絕一切的空氣墻壁,那些黑煙對他絲毫沒了影響。 怪鷹又露出尖牙,用駭人的尖喙撕咬他,他靈巧地鬆開劍柄,正巧為攻擊騰出個空餘,緊接一個踏步從另一邊回接武器,借個腳力讓劍身騰空而起斬到那喙上。 怪鷹還扇動翅膀發起攻勢,從黑翼上射出箭雨般的鋼刀羽毛,他就一個側身,反把巨劍劍身立在地上當成鐵盾來用,鋼羽劈裡啪啦打在劍上,隻留下屬於怪鷹自己的血跡和劃些許痕。 “大就是強沒錯,”茂茂說, “但強不能久。” 豐文也注意到了,兩方在戰鬥中雖是相持狀態,看似沒有強弱勢之分,但夏羽相比怪鷹自始至終都是泰然自若的狀態,自信又優雅,這種狀態自怪鷹還沒有“變身”之前就一直沒變過,仿佛你再長一倍哪怕再叫一隻來相助都不會有任何改變。 而怪鷹攻勢的穩定狀態就不好評判了,它的撕咬、翼撲、爪擊乃至怪叫,無不透著一股拚命和孤注一擲的感覺,說不上勉強,但也一定不能說是遊刃有餘。 看起來很快就能見分曉了。 夏羽並不是在一味的防守、閃避,跟使長劍時候一樣,他隻在最需要出劍的時候才打出一擊。 在怪鷹一記自正上方而下的全力爪擊後,夏羽用一個側向的墊步閃開了半個身位,這一步不僅讓他以最妙的角度躲開了酷似鍘刀的一擊,也使怪鷹由於慣性將後頸暴露在自己麵前,最重要的是讓自己的腰部借到了墊步的巧力,這個力借由腰向上傳導,至肩、至手臂、至手裡的巨劍。 很可惜之前的動作並沒有讓他調整劍身到最致命的角度,但也足以造成重創了——夏羽手起劍落,巨劍以一個斜角朝著怪鷹的腦後側劈下去,徑直削下一片後頸的爛肉。 怪鷹慘烈地嘶鳴一聲,身體向前翻了個跟頭,雙翼痛苦的撲打起後頸,濺出大量的臟血。 夏羽在學院上過的重要一刻就是,一旦認定了敵人致命的強大,就一定不能錯過任何將其抹殺的機會。 或許他前麵的鋪墊全是為了此刻。 不等怪鷹翻過身來,他已經提著巨劍疾走到跟前。怪鷹翻身,下意識要調整雙翼騰空而起,卻已經看到搶先躍起的夏羽和一把巨劍。這次的角度就是致命的了。 那巨物徑直劈砍下去,帶走的是一整支長滿鋼羽的黑翅。血液伴隨著撕心裂肺的叫聲噴湧而出,飛濺出好長的距離,顏色是暗紅偏黑,極其腥臭。 噴了一會,成了一股一股向外湧出來,再過幾秒,隻有嘶嘶地流了。 夏羽從背上解了幾個繩結,把原本背在那裡的那柄華麗大劍摘了下來,他扔給茂茂,茂茂飛身躍起用嘴叼住,跟豐文一起向這邊走過來。 豐文見夏羽又將這把巨劍背到背上——巨劍沒有劍鞘,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是用幾個巧妙的繩結形成的圈箍固定住那十字護手的,這劍的重量不言而喻,卻被夏羽背上的幾個繩帶完美固定在那裡,向四周直至腰部將重量分擔開來。 那劍身微微斜在他背後,恰巧垂到小腿部分,護手與肩膀幾乎平行,劍柄又從後頸延伸出來——他和那劍簡直融為了一體。 再看那怪鷹,已經縮回原型,身體裡除了臟血,還有黑濃的煙影不受控製地流出來,滲到凍土裡去。 它嘴裡嗚咽著,聲音不再刺耳了,僅憑著剩下的一隻翅膀和無力的雙爪死命在地上匍匐著,拉出一道血痕。 它始終朝著自己巢穴的方向在爬。 豐文還記得它那兩雙渾濁的眼睛,他太熟了,熟到不止一次能從裡麵看到自己的亂發,此時此刻他又盯著它看,從裡麵又看到自己...... 不對勁。 它居然在流淚嗎? 渾濁焦黑的,蠕動著的,不自主地眨巴著的眼睛裡麵居然流出了透明的液體。 夏羽掏出一個管狀小瓶,接到了它的眼淚。 豐文想到,小精靈們說過,怪鷹的詛咒誕生史需要它的眼淚來研究什麼的...... 不過他的腦子一刻也不允許他再想這些有的沒的,他不由自主地癱坐到地上,緊握的長槍摔到一邊去。 他昂起頭,看向頭頂的天空,哽咽了:“夏羽,茂茂。結束了,是嗎?” 夏羽收起那個小瓶,一隻手搭到豐文肩膀上,語重心長的說了句: “還有件更重要的事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