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到敲門聲,就知道是你們來了。” 我們進到房間之後,文悠納緩緩說著,走到書桌前,合上了攤開的筆記本,轉向神穀: “如果你們是想要知道應急方案,那恐怕還得多等一會兒,教士們這會兒還在整理上午的會議記錄。” “啊,不是這個……是為了另一件事情。” “另一件事情?” 文悠納歪了歪頭,等著她把話說完。 “上午的時候,依娜絲提到了諭佳曾經留下過一個箱子,裡麵放著一把鑰匙,似乎和保險箱配套。這個箱子自從諭佳失蹤之後,就一直放在這裡。悠納姐,你有打開那個箱子查看過麼?” 悠納思索一番,走到床邊,從床底下拖出來一個不算大的手提箱,拎到書桌上: “確實,我的房間裡有這麼一個箱子,不過它被鎖住了,而且是用魔法封印。我嘗試過幾種方法,但是都沒有把它打開,唉……” 她的右手輕輕拂過那個略顯陳舊的箱子,深深地嘆了一口氣,沉下臉去,搖了搖頭: “池小姐的這個魔法封印,構造實在是太精巧,破解的時候就仿佛是在一個精心布局的迷宮當中尋找出口,但是隻要出現一絲錯誤,就必須重新開始。” “嘗試過暴力拆解麼?這大概是最簡單便捷的方式了吧?” 神穀走上前來,挽起袖子,打算把手按到箱子上。文悠納急忙拉開了她: “這個封印有自毀功能,不能強行破壞,如果對它使用攻擊法術,封印裡的某個術式就會被激活,整個箱子裡的東西都會被破壞。” 聽到這樣的話,她咬了咬牙,大聲地咂了一下舌,轉過身去,輕輕咬著拇指的指甲,突然又意識到了什麼,急忙放下手來,心急如焚地按著太陽穴: “如果找不到諭佳,那這個箱子就沒有辦法打開了?” “恐怕就是這樣,除非你可以破解這個箱子的封印——我覺得比起我,你更加熟悉池小姐,成功的概率也許會更高。” 文悠納在一旁不動聲色地對神穀說著。盯著那個箱子許久之後,神穀也重重地呼出一口氣,重新回到書桌旁,把手放在了箱子上。隨著她手腕上的術脈發出淺藍色的光,箱子上也出現了一個個白色的符號,線條也慢慢顯現,逐漸蔓延鏈接,最終成為了一個包裹住整個手提箱的魔法陣。神穀閉著眼,左手握住了右手的手臂,緊緊地咬住牙關,隨著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她的右手開始微微顫抖,額頭上滲出了幾粒汗珠。但最後,她卻像是忽然泄了氣一樣,後退幾步,坐在了椅子上,術脈的光黯淡了下去,箱子上的魔法陣也同時隱去了紋路。 “抱歉,悠納姐,我也沒有辦法破解這個封印,看來非找到諭佳不可了……所以說,你那邊有什麼新的進展麼?” 文悠納搖頭否認,長嘆一口氣,然後拿起放在桌上的水杯: “我手上的情報嚴重不足,而教會現在更想要追回那個丟失的魔法裝置,把情報網的重心都放在了那一邊,更何況他們還要把你們借去……唉,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神穀小心翼翼地把手提箱從書桌上搬起,放到了地上,用罕見的溫柔姿態撫摸著她的後背: “你就放寬心吧,教會正在調查的事情也和諭佳有關,也許等這邊的調查有了進展,你那邊也會取得重大突破也說不定呢。” 悠納有氣無力地點點頭,在椅子上坐了下來,而神穀也坐到了一旁的床沿上,站在門邊,安靜地看著麵對而坐的兩人。 文小姐的語氣依舊平靜:“其實仔細想想也知道,教會不可能會把情報重心放在一個失蹤已久的人身上,哪怕已經有了一些或真或假的跡象也是如此。所以他們這些天,策劃著奪回裝置,救出囚犯,而去有意忽略我這邊的工作,雖然我覺得心裡不是滋味,但也不好抱怨什麼。” 神穀眨了眨眼:“救出囚犯?我之前可沒有聽說這回事。” “大概是因為行動前的保密需要吧,之前的情報上說,那所廢棄的醫院裡關押著一名囚犯,教會判斷那個人也是秘儀師,就決定順便救出來。你看看吧,一個完全與這件事無關的人,都比池小姐更受重視……他們為什麼就不肯相信池小姐還活著呢?” 悠納左手攥起拳頭,重重地敲在了書桌上,她的聲音顫抖著。神穀一時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隻是扶著她的肩膀,陪著她一起沉默——這樣一來,我似乎就成了這個房間裡的冗餘人。 “神穀小姐,我先出去透透氣好了。” “好,到時候我在外麵走廊上等你。” ----------------- 看不見陽光的午後,陰鬱的天空飄起毛毛細雨,我靠在教堂二樓的走廊立柱上,推開玻璃窗,安靜地看著雨中的街道。教堂麵前的那條馬路並不寬敞,而對側路邊停滿的車輛又讓這裡變得更加逼仄——從馬路對麵林立的商鋪飯館來看,正午時分來這裡吃飯消遣的人並不少。街邊人行道上,屈指可數的行人打著雨傘步履匆匆地走過潮濕的路麵,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周圍除了雨聲之外,聽不到其他哪怕一絲交談,仿佛外界那些如煙塵一樣的繁華,都與這裡無緣。 這讓我不由得回想起在宿英城時,被禁足於教堂裡的那一段時間。我記得,那座教堂的附近,也有這樣一條不太寬敞的馬路,對麵居民樓的樓下同樣是街市,隻不過那裡不管何時,都充斥著各種吆喝聲,就算是疫情最為嚴重的時候也是如此。最初我對於那樣的喧鬧,竟然還有些許羨慕,但隨著被封閉的時間越來越長,我卻越來越反感這樣的景象——“表麵上的繁華,終究還是掩蓋不了滿目瘡痍”,我記得當時我就是這樣對弦千渡說的。 但真的將這有些蕭瑟街道呈現在我的眼前時,卻激起了我更加強烈的惆悵。在科羅納瘟疫以及社會動蕩過去之後,那些創口尚未被時間撫平,它們就這樣血淋淋地展示在眼前,我反而覺得經過粉飾之後的喧囂,才能更加被人所接受。 推己及人的話,我大概也能體會文悠納這幾個月以來,執著於尋找池諭佳下落時的心境。抬起右手,我看著很多年前她一筆一畫在手腕上留下的術脈,心情沉重地嘆著氣——如果我還能見到她的話,我一定要向她道歉才是,畢竟我辜負了她對我的期許,沒能成為一位真正意義上的秘儀師。 ----------------- 注釋: [1] Jesus bleibet meine Freude,德語“耶穌,世人仰望的喜悅”,出自巴赫作品BWV147清唱劇第十樂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