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1 / 1)

風雲神霄籙 MarsMoon 5864 字 2024-03-17

再一次吃了呼延灼的閉門羹,完顏不破在茶坊裡對這位剛愎自用的前突厥戰士,現在的衙門把頭嘆氣連連,惹來坐在對麵的中年人關切的問道,   “三哥,何事如此煩心?”   “工作上的事,讓老六見笑了。”   “工作都是做不完的,三哥向來責任感重,總是往自己身上攬事情,現在不比戰時,按部就班,循規蹈矩的好。”   說完,老六拿起一塊桂花糕,沾著茶水吃起來。   “老六說的是,現在的人比起以前的弟兄們,心眼太多,凡事都藏著掖著,確實讓人不爽。大哥,他們幾時到?”   “今天上午才進的洛陽城,安置好貨物,估摸得晚上。這次相聚,說好給三哥慶祝升官,三哥怕是要破費了,大哥讓找個好地方,配得上三哥不良帥的身份,咱才選了西北角的“貓一杯”,要知道三哥連升到大理寺,咱就該選吉祥坊的葡京樓。”   吃完桂花糕的老六,不懷好意的調侃到。   “自家兄弟,在哪都一樣,吃的是一份情義。”   “三哥還是如此摳搜,昔日在軍營借口存錢娶媳婦,現在嫂子在哪裡呢?”   被老六懟了一下,完顏不破隻能尷尬的笑著,心裡想著,   老婆還沒有,娃兒倒有一個,可比老婆費錢。   今日是完顏不破昔日所在軍營的兄弟們約定每年一聚的時間,當初兄弟六人均在首領李盡忠的親兵營裡,一營兩百個兄弟,在最後的營州攻防戰裡,活下來的就他們六個,遂結拜為異性兄弟,後因繼任首領李楷固投降,親兵營護衛首領李楷固到洛陽,參加天後的受降慶典,首領李楷固作了左玉軍的將軍,兄弟幾人記掛著戰鬥中死去的同胞,不願加入左玉軍,便就地解散,自謀出路。   老六是親兵營的文書,會寫字記帳,留在洛陽的一間商鋪做賬房,自己被推薦到洛陽縣不良人,其餘的兄弟跟著老大當起了商隊的保鏢,走南闖北,分別之前,大家約定每年在昔日營州城破之日聚會,一來是兄弟幾人見麵敘舊,二來也是祭奠那些在戰場上死去的同胞。   被呼延灼搞鬱悶的完顏不破,沒有回大理寺,直接來到老六商鋪附近的茶坊,叫老六出來吃茶,本想放鬆一下心情,卻被老六一頓調侃,直感覺自己這幾日的經歷簡直是在惡夢中一般,像極當年的最後一戰。   “差不多了,趕過去先占個座。”   完顏不破對著吃完桂花糕,還想再來一碟蘿卜糕的老六說到,老六退下剛叫來的小二,癟癟嘴的起身,跟著出發。   到了“貓一杯”酒肆,落座才一會兒,大哥們便到了,兄弟們見麵相擁而泣,好不開心,喚上酒菜,觥籌交錯,完顏不破聽著大哥說著跑鏢中的軼聞閑事,聽著老六說著自己兒女趣事,聽著其他幾位兄弟分享追求女人時的尷尬,心裡有了一些落寞,   真想回到軍營裡,早知道混成現在這幅模樣,還不如戰死沙場來得痛快。   在酒精的作用下,完顏不破有些傷感的看著遠方,突然,從後門溜進來一個黑影,看身形有些眼熟,正想著是誰的時候,老大拿起酒碗,找他敬酒,說到:   “往日打仗,老三最是沖在最前麵,將軍也是經常誇獎老三,膽識過人,勇猛有嘉,到現在反而成了落後之人,還是早點成個家,男人有了家才有了寄托。”   “多謝大哥關心。”   完顏不破乾了一杯酒,仿佛中聽見樓上傳來爭吵聲,女人的哭泣聲,還有砸東西的聲音。   “想什麼這麼出神啊,三哥,再喝一碗,四弟感謝當年三哥不顧危險,將四弟從沙場背回來,撿了一條命。”   “當然是女人啊,定是三哥那位在老家教他讀書認字的阿姐。叫什麼裕貞來著?”   “耶律裕貞。”   “哈哈~~對,耶律裕貞。老三說夢話都喊著她。”   眾兄弟你一言我一句的講著完顏不破的往事,惹得這粗獷的漢子紅了臉,還好有酒,不至於讓大家笑話。   是啊,裕貞阿姐,你現在又在何方呢?   此時的老六已經喝高,用筷子有節奏的敲著酒碗,開始唱起草原傳唱的歌謠:   “敕勒川,   陰山下。   天似穹廬,   籠蓋四野。   天蒼蒼,野茫茫,   風吹草低見牛羊。”   此曲一起,竟引得酒肆裡的胡人一起附和,雄厚嘹亮的歌聲激蕩在酒肆中,嚇得酒肆的小二,連忙賠笑的說道:   “各位爺,此地乃是大唐神都洛陽,比不了各位爺的家鄉,要是惹來衙門巡查和金吾衛,各位爺倒是拍拍屁股一走了之,小店可還怎麼經營下去,請各位爺高抬貴手,放過小店。”   聽到此話,酒肆裡的胡人也不再繼續,一臉不屑的老六對完顏不破小聲說到:   “假正經,咱聽鋪子東家說到,此地還有一個銷金窟,專為有錢的胡商開,有偷運的西域烈酒和一擲千金的賭場,都是殺頭的買賣,不知是那位達官貴人在後麵撐腰。”   偷運烈酒。   完顏不破想到了早上的命案,思考著,兩桶曼陀羅花汁液是如何進的洛陽城,製成的樂天丸如何分銷到其他坊。   此刻,先前眼熟的身影又從二樓下來,急匆匆的從後門離去,完顏不破正要在腦海裡比對,又被老四拉著喝起來。   讓完顏不破覺得眼熟的身影,正是先前一直讓他吃癟的呼延灼,呼延灼勘驗完現場之後,留下幾名巡查封鎖現場,自己先回了衙門,交代剩下的巡查偵察幾名死去高麗人的來歷,以及房子主人的情況,便離開衙門去“貓一杯”酒肆。   來到“貓一杯”酒肆,呼延灼憤怒的推開姆姐的房門,看見她又在酗酒,更是火冒三丈,拿起桌上的酒瓶,用力的扔到地上砸碎,惡狠狠的握住姆姐的雙肩,吼道:   “賤人,到底瞞著某家做了什麼!”   姆姐被呼延灼突如其來的憤怒嚇著,大哭起來,一言不發,呼延灼繼續吼道:   “前夜死的是人,不是野狗,要是有身份文牒,不是奴婢下人,按唐律,宵禁策馬撞死胡商,須抄家發配邊關,賤人,看你做的好事!”   聽明白了的姆姐,似乎也被驚嚇到,癱在地上繼續哭哭啼啼,又顫抖的抱著呼延灼說到:   “對不起,對不起,奴家真不知道給笨郎惹來這麼大的麻煩,那晚天黑,奴家真的沒有看清撞到何物,奴家就是怕給笨郎惹來麻煩,如今奴家願意為了笨郎下獄,請呼延大人帶奴家歸案吧。”   呼延灼冷淡的把姆姐推在一旁,正思考著如何處理,卻聽見樓下傳來的合唱,此曲,呼延灼也甚為熟悉,昔年在軍營也經常與兄弟們合唱,想起昔日的往事,再看著縮在一旁哭泣的姆姐,呼延灼幾番掙紮,終於還是下不了手,丟下一句,   “近日不要隨意走動,等某家通知。”   便匆匆離去。   借著阿裡從上官府邸脫身的崔湜,回到大理寺內務提調司等著完顏不破回來,交流案情,一直沒有等到,估計是被事耽擱了,便要回通遠坊衙門,卻被阿裡留住,說是外麵有人送來一封信,一定要交給他。   崔湜疑惑著自己這段時間都在化名辦案,誰會給自己寫信,接過一看信封上畫的月牙兒,心知是金吾衛左軍統領李隆基殿下的手筆,月牙兒是李隆基殿下對沈月的愛稱,打開一看,信上寫的是:   宵禁胡商車禍案。   崔湜有些摸不著頭腦,便問送信之人可在,想回一封信,可阿裡卻說,送信之人已經離去,並說家主叮囑,有事外出,不要回信。   崔湜將信燒掉,趕在衙門下班時間回到通遠坊衙門,因其身份特殊,被呼延灼安排在衙門住宿,明著是福利,暗地裡卻是擔心崔湜泄露消息,好方便監管,因此並未有人過問他的行蹤,倒是上午拉著他幫忙翻譯的文書又找來,略帶抱歉的說到:   “又要麻煩金大哥了,巡查已經到上午來報失蹤綁架案的胡人處做了問詢,可那胡人處沒有翻譯,巡查胡文知道的有限,便讓他將事情經過寫下來,帶回衙門,又全是胡文,請金大哥再幫忙翻譯一下。”   “哪裡的話,都是自家兄弟,有事盡管開口。”   崔湜仗義的接過寫滿胡文的紙卷,希望此舉能夠贏得衙門裡同事的信任,為進一步探查創造便利,邊翻譯邊說:   “胡人說他老板上前日閉門迎接了一位貴客,沒有讓仆人進去伺候,後來,兩人發生激烈爭吵,那位貴客似乎是位女賓,具體吵什麼,沒有聽清楚,待女賓客走後,老板獨自關在屋裡許久,直到宵禁前半個時辰才出來,拿著一封信出門,便再也沒有回來。”   文書將崔湜翻譯的內容記入案卷,再三對崔湜感謝才帶著原文離開,待衙門裡的人都下班,崔湜拿出自己定做的鉤子,小心的捅開呼延灼辦公室的門鎖,拿出一塊放在暗盒中的螢石,仔細的檢查,看看有沒有什麼異常。   桌上堆著許多案卷,最上麵的便是今日上午發生的命案,崔湜看完之後,心裡想著:   原來通遠坊不光是最近幾起樂天丸案的源頭,還是製作中心,如此大規模的製作,會是誰在背後?製成的樂天丸又在哪裡?如果讓這麼多的樂天丸流入洛陽城,後果不堪設想。   看完命案卷宗,崔湜正要離去,卻瞥見虛開的抽屜裡,被匆匆隱藏的卷軸,崔湜拿出一看,卷軸上麵有金吾衛的印記,好奇著金吾衛的卷軸怎麼會在此,打開一看,卻是今早被呼延灼帶回的宵禁胡商車禍案的卷宗。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崔湜將卷軸按原樣放回,皺起眉頭思考著其中的關係:   呼延灼為何要主動接管金吾衛的案子?又為何要匆匆掩藏,視乎走的很匆忙?這件案子會不會就是李隆基殿下所說的宵禁胡商車禍案?   至於“貓一杯”酒肆,崔湜也有所耳聞,酒肆的女主人是個風情萬千的胡姬,據說八麵玲瓏,極會來事,短短一年時間,便將一間不起眼的酒肆打理得有聲有色,成為通遠坊遠近聞名的紅店。   “貓一杯”酒肆的女老板會不會就是胡商失蹤案裡的那位女賓?   呼延灼到底在賣什麼葫蘆?還是在替武三思做事?   必須要跟完顏不破交流一下。   退出呼延灼辦公室,重新鎖好門的崔湜認真的下決定。   離開“貓一杯”酒肆的呼延灼回到自己家裡,兩個女兒已經睡熟,呼延灼溫柔的撫摸著女兒的額頭,他的結發妻子端著一杯參茶來到他身邊,小聲的說到:   “丫頭們本想給郎君背誦一下在女堂學到的婦德,左右沒有等到,便先睡了。”   “郎君近來繁忙,歸家很晚,這是奴家特意托人買來的高麗參,說是有舒筋活血的功效,郎君快趁熱喝。”   呼延灼接過參茶,看著眼前體型臃腫,頭發淩亂,手掌粗糙,穿著樸素的妻子,想到自己這一年多來,多半的徹夜不歸,都是在“貓一杯”酒肆裡和姆姐尋歡作樂,突然一陣愧疚湧上心頭,將老婆和女兒們緊緊摟在懷裡,抽泣起來。   某家都做了些什麼糊塗事啊!   呼延灼後悔的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