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聯盟(1 / 1)

中原記 人間不值得000 10983 字 2024-03-17

北地酷寒。   一老一小走在白狼水上。   “爺爺,白狼水有多遠啊?”   “爺爺,白狼水裡有沒有大魚?”   “爺爺,白狼水最後流到哪裡去啊?”   少年使勁踩了踩冰麵上的積雪。   雪厚一尺。   “爺爺,啥時候春暖花開?”   “爺爺,咱們還有沒有銀子?”   “爺爺,大棘城是不是快到了?”   少年在積雪之上跑來跑去。   老人不緊不慢地跟著,心情極好。   “爺爺,咱們為啥不騎馬?你看那些來來往往的行人,都是高頭大馬,可威風了。”   老人抬頭看了眼江邊官道上奔跑的戰馬,在少年眼中確實算高頭大馬。   “咱沒銀子啊。”   “我給忘了,咱的銀子都送人了。”   “是啊,一群王八蛋,收了銀子也不知道說聲謝謝。”   “爺爺,人在江湖,屁大點事兒。”   “你說得對,咱不和他們一般見識。”   “爺爺,那個白胡子老爺爺要送我們一匹高頭大馬,你為啥不要呢?這幾日你們聊得不是很開心嘛?還下了好長時間的棋。”   少年一邊跑來跑去,一邊不停地追問。   “爺爺的人情哪能那麼不值錢,一匹馬就想換爺爺一個人情?豈不是便宜了那個老幫菜?”   其實老人下棋還輸掉了幾兩銀子,隻是沒有告訴少年,怕他心疼。   “爺爺,啥是人情?”   “人情就是瞅著順眼吧。”   “那我瞅那個小姐姐順眼,是不是也算人情?”   “你說哪個小姐姐?”   “還能是哪個?當然是白胡子爺爺家裡那個。”   “她呀,長得還行,就是柔柔弱弱的,不像北方姑娘,倒像是江南女子。”   “爺爺,姑娘還分北邊兒?南邊兒?”   “這是當然,東西南北各有不同。”   “爺爺,你給我講講?”   “男女之事如何講得出口?以後你自己品味。”   “爺爺,不就是人情嘛,以後我多的是,我一邊喝酒,一邊騎馬,一邊瞅著順眼的人情...”   白狼水沿途有村鎮,驛館,非戰時,驛館對外開放,供應食宿,就是這價錢...   一老一小晚上隻能借宿村鎮之中。   “爺爺,我覺得這邊的人比那邊的人好一些呢?”   “是比那邊強點兒。”   “爺爺,這是為啥呢?”   “睡覺吧。”   少年有十萬個為什麼。   老人有十萬個都知道。   等到哪天實在回答不了他的問題,就到了讓他出去走一走江湖,自己尋找答案的時候了。   鮮卑慕容都城   大棘   慕容玄恭住處   一覺睡到大天亮,胖子已經記不起自己是怎麼回來的。   “小白,昨兒是不是喝多了?”   小白一臉無語,都不記事兒了,能不多嘛。   “小白,後來發生什麼事兒?”   “後來?後來你就和姓顧的鬥酒,最後你倆都喝醉了。”   “啥?還鬥酒?”   “從中午喝到太陽下山。”   胖子自己都嚇了一跳。   “我啥時候喝酒這麼厲害了?再後來呢?”   “我和宋大哥把你扛回來了。”   “那個誰呢?”   和人家喝了半天酒,居然不知道人家的名字。   “被宋大哥扛回客棧了。”   “這麼說他也喝多了?”   “應該是吧。”   “顧兄果然是江湖中人,夠豪爽。”   ...   兩人吃過早飯,早早去了演武場,自從十二歲成人禮之後,兩人就和新兵一起訓練,日復一日。   “四哥說有任務交給咱倆,讓咱倆提前做好準備。”   “啥任務?”   “四哥沒說。”   “神神秘秘的。”   演武臺靠近城門,再往裡去就是演武場,演武場長寬兩百米,可以容納兩千人訓練,剛剛入伍的新兵普遍不到二十歲,沒有使用過兵器,甲胄等,此時,入伍沒多久的新兵列陣整齊,正在操練長槍刺擊之術,在這裡訓練一年,考核通過後,就會正式入伍,入伍之後,還會訓練騎術,箭術等。   胖子小白兩人基本槍法已經考核通過,如今,更多的是在打磨體魄,經過一上午的訓練,兩人大汗淋漓,尤其是胖子,一身肥肉,說來奇怪,每日堅持訓練,胖子居然還能保持豬的體型。   胖子躺在地上,大口喘息。   “這你就不懂了,這是天生體魄,喝水長肉,你信不信?”   “你現在吹牛的本事已經達到爐火純青的境界。”   胖子哈哈大笑。   “是麼?那我從今往後算是江湖中人了?”   “隻能算半個。”   “為什麼?”   “武功不行。”   胖子突然問了個奇怪的問題。   “小白,你有沒有想過闖蕩江湖?”   “闖蕩江湖?為什麼?”   “江湖那麼大,你不想去看看?”   “暫時沒有這種想法。”   “哪天你有了,和我說,我陪你一起去。”   胖子心中的江湖夢也許是兒時偷看的那些江湖小說,也許是見過的那些江湖豪傑。   白狼堡   宇文戰兄妹可以說是走投無路,雖然身懷血海深仇,但是不得不聽從老人的意見,暫時留在白狼堡,經過幾日相處,宇文戰已經對白狼堡有了一些了解。   此時,宇文戰正和白須老人下棋。   宇文戰隨口說道。   “大爺,這次讓我十子如何?”   老人抽了抽嘴角。   “好歹是個世子,要點臉?”   “那還是九子吧。”   老人嘴角又抽了一下。   陽光明媚,無風無雪,乾冷的很。   宇文情正在和一群婦女紡布,婦女們有說有笑,大部分都是誇宇文情長得俊俏,好看,問一些有沒有人家,有沒有婚約,有沒有心上人之類的話,大姑娘不一會兒就被她們說紅了臉。   “大爺,我剛才手冷,下歪了,往這邊挪挪。”   宇文戰小時候學過圍棋,但是棋力一般。   “大爺,你看這裡距離大棘城也不遠,借我一匹快馬,兩日之內我就能趕回來。”   宇文戰豈能心甘情願待在這裡,又怎麼會輕信老人的話,總想著麵見慕容元真,祈求得到慕容元真的支持,借兵平叛,隻是白狼堡防衛森嚴,兄妹兩人根本出不去,所以,宇文戰隻能時不時地打探老人心思。   “想死的話,你可以去。”   “大爺,你年紀這麼大了,說話怎麼這麼嗆人。”   “不知道薑是老的辣麼。”   老人神色溫和,就是說出來的話太頂人,像個刻板的教書先生。   兩人亭中對弈之際,一群孩子如狂風一般,呼啦啦跑過,前麵帶頭的稍大一些,跟在屁股後頭的都是些鼻涕蟲,舉著木質刀劍,嘰哩哇啦地叫喊著,沖啊,沖啊,沖啊。   塢堡裡的男人大多在打造兵器,甲胄,弓弩,箭矢等,打鐵聲不絕於耳,還有一些人在打造日常工具,像推車,犁耙,水軲轆,等到開春之後,耕田灌溉都能用得上,白狼水兩岸有一大片土地適合種植莊稼。   呼啦啦...   孩子們繞著廣場跑了一圈。   白狼堡雖然不像大棘城那樣應有盡有,但是基本的衣食住行所需還算齊全,北奔寒門在此定居已經三十年,十八座塢堡陸續建成,儼然成為白狼水上遊的一道風景線,同樣也是鮮卑慕容西南方向的軍事重地,從此處往西南而去,進入燕山山脈,邊境線上,每隔五裡左右會有烽燧,三到五人駐守,肩負著警戒之責。   這幾日,宇文戰一直陪著白須老人下棋,他發現這個老人不是一般人,不僅琴棋書畫詩酒花茶樣樣精通,連軍中之事也頗有見解,甚至聊到女子的時候,宇文戰被老人一句毛都沒長齊給噎住了。   “大爺...”   “又要放什麼屁?”   “大爺,我是真服了。”   “真服了?我看是嘴服吧?”   “大爺,你不信?”   老人一副老神在在的樣子。   “真服了?看在你陪我下棋的份上,我幫你一把?”   “此話當真?你年紀大,不會坑我吧?”   “坑你做什麼?”   “那你說,我聽著。”   “我認識一個江湖高手,頂厲害那種,我打算請他出山,助你平叛。”   這幾日,宇文戰總是旁敲側擊,想知道老人之前說的話是什麼意思,是不是有什麼安排,可是總被老人用其他話堵死,這會兒不打聽了,他反倒說了。   宇文戰一臉懷疑的表情。   “別這樣看我,我是在幫你。”   “哦。”   “前麵不和你說,你偏偏旁敲側擊,問東問西,現在明明白白告訴你了,你又不相信。”   “大爺,不是我不信,是我不敢信,我怕你是在逗我玩兒。”   “逗你玩?你看我很閑麼?”   “不閑麼?”   “是有一點。”   ...   “話已經和你說了,信不信由你。”   宇文戰毫不猶豫地回答道。   “我信。”   “這就對了,我一個老頭子還能害你不成?”   老人摸了摸雪白的胡須,繼續說道。   “沒事的時候,多去練習刀法槍法。”   “為啥?”   老人上上下下仔仔細細打量了一番宇文戰。   “瞅瞅你自己的身子骨,太弱了,騎馬打仗可不是鬧著玩,要動刀動槍,流血死人,別到時候不小心被人宰了,還怎麼報仇雪恨?其實你死了也沒多大關係,隻是死後被仇人亂刀分屍,再被仇人罵上一句廢物世子,豈不是死了還要糟心?”   宇文戰一臉苦瓜相,一副已經習慣了的表情。   “大爺說的是,我一定加倍修煉。”   “那還不去?”   “啊?現在啊?”   “你還等什麼呢?就你這臭棋簍子,就算讓你十個子你也下不過我,你真當我閑著沒事,天天陪著你下棋玩兒啊。”   “大爺,我這不是看你年紀大了,想多陪陪你嘛。”   “滾。”   “好嘞。”   少年就像一張白紙,隻要認定一件事,堅持努力,必能畫出七彩人生,等到一定年紀,有了閱歷經驗,再給這幅畫添上神韻,那必然是一幅傳世之作,當然,宇文戰年紀不小了,隻能算半幅?   鮮卑慕容都城   大棘   城主府   城主府肅穆整齊,少花草,多器械,少鶯鶯燕燕,多披堅執銳的士兵,府邸不大,卻是慕容元真日理萬機的地方,鮮卑慕容幾十萬百姓的生計全部決策於此,不過四十,慕容元真已經兩鬢斑白。   “此次任務,你們兩個聽明白了麼?”   “聽明白了。”   坐在主位的慕容元真站起身來,走到慕容元華身前。   “三弟,這次又要辛苦你走一趟了。”   慕容元華站起身。   “一切都是為了鮮卑慕容繁衍興旺,縱然一死又何妨。”   “出發吧。”   慕容元華,慕容墩,慕容白,再上青年男子三人,一行六人踏上了南下之路,不走白狼水,沿渤海西側的遼西走廊一路南下。   遼西走廊是南北往來要道,西邊不遠處有一條小狼水,同樣是自西南向東北流去,在大棘城城南轉彎,南下流入渤海,河道轉彎處有一座軍鎮,屠河,類似於大型塢堡,憑險據守,駐軍五千。   臨近渤海,一眼望去,大海波瀾壯闊,無邊無際。   “小白,大海有多大啊?”   “誰知道呢。”   海風吹來,夾雜著一絲濕氣,陸地之上是山河一色,大海之上是煙波浩渺,令人心曠神怡,聽說所有江河湖泊的水,最後都會流入大海,之後再流入歸墟,過了屠河軍鎮,六人快馬加鞭,徑直趕往瀚海帝都,鄴城。   路上,胖子向慕容元華問清了事情的來龍去脈,慕容元華似乎沒有想要隱瞞,去年年底,瀚海帝國天王季龍突然秘密遣使來到鮮卑慕容都城大棘,商議聯盟之事,年後,青年男子三人前來遞交國書,同時護送作為質子的慕容元華前往瀚海帝都。   “瀚海帝國與鮮卑慕容聯盟?”   “南北夾擊鮮卑段氏?”   “這確實是大事,難怪讓叔父去當什麼質子。”   慕容元華給兩人梳理大體脈絡。   三十年前。   天衍帝國皇室宗族不修德政,橫征暴斂,後來又演變成了同室操戈,宗族內亂,直到最後,各地諸侯紛紛揭竿而起,中原十九州徹底大亂,各方勢力你爭我鬥,互相攻殺,百姓流離失所,十室九空。   土地無人耕種。   豬牛無人喂養。   黃河兩岸的戰火燒紅了半邊天。   幸好,一個英雄人物橫空出世,他就是瀚海帝國第一位國君,世龍大帝,四方征戰二十年,平定中原十九州,自此,天下安定,百姓安定,遊離在北疆之外的鮮卑各部也紛紛稱臣納貢。   五年前,世龍大帝去世,從小跟隨他四處征戰的養子季龍逼迫剛剛坐朝理政的新帝退位讓賢,最終謀得大位,自稱天王。   天王季龍向來主張以武立國以武治國,對百姓,苛捐雜稅,嚴刑峻法,對瀚海帝國二十舊部,索要朝貢一年比一年多,瀚海帝國百姓怨聲載道,二十舊部同樣心懷不滿。   去年年底,天王季龍在謀士的建議下,決定北伐鮮卑段氏,以此彰顯武功,鎮壓不滿之聲。   胖子開口詢問。   “以一國之力攻擊一部,豈不是摧枯拉朽?何須與我們結盟?”   慕容元華看著胖子。   “小時候看著虎頭虎腦,沒想到長大了還是個機靈鬼兒。”   胖子一向大大咧咧,回了一句。   “叔父小時候不也是虎頭虎腦嘛。”   慕容元華瞪了一眼胖子,冷聲問道。   “這個問題問得好,但是也不難回答,我考考你倆?”   “叔父,你知道就不能直說嘛?”   “別油嘴滑舌。”   胖子轉頭看著小白。   “小白,你是不是猜到了?”   小白開口說道。   “慕容叔叔,剛剛你說過,這次北伐就是為了鎮壓瀚海帝國二十舊部,所以不會征用二十舊部兵馬,至於禁軍,要留守帝都,所以能調動的兵馬有限,因此聯盟鮮卑慕容?”   “不錯,說對了一半。”   “一半?那另一半呢?”   “兵馬不足,首先想到的是什麼?”   “招兵買馬?對啊,我怎麼把這事兒給忘了,一是聯盟,二是征兵,看來過不了多久,瀚海帝國就會大量征兵,憑借瀚海帝國一國之力,相信短時間之內就能組建一支大軍。”   慕容元華不再言語,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似乎認同了小白的說法。   青年男子突然開口。   “其實元宵節剛過,瀚海帝國已經發布了征兵令。”   小白驚訝道。   “這麼快...”   青年男子扯了扯嘴角。   “此次征兵,不隻是征調壯丁,還要從江湖高手中選拔人才。”   “江湖高手?那些人常年行走江湖,自由自在慣了,可用?”   “那要看如何用。”   青年男子盛氣淩人。   胖子插嘴說道。   “小白,你可真厲害,不愧是我的兄弟。”   慕容元華看著胖子嬉皮笑臉的樣子,冷不丁問道。   “你師父是如何評價你的課業的?”   胖子轉過頭看著慕容元華,一臉苦兮兮的樣子。   “中上,可還行?”   “剛及格啊。”   看著慕容元華滿臉的輕視之意,胖子的臉色更不好看了。   “江湖傳聞,段王爺喜好風花雪月,不諳軍政之事,隻知道和世家豪門聯姻,每年都會將一個親生女兒嫁到其他部族。”   青年男子十分健談,隨口說出段王爺的江湖傳聞。   “怪不得瀚海帝國要北伐鮮卑段氏,柿子要挑軟的捏這個道理看來誰都懂啊。”   胖子一臉自信,仿佛是在向叔父慕容元華顯擺自己的眼力。   怎麼樣?我是不是很聰明?被我一眼看穿了吧?   慕容元華扯了扯嘴角。   瀚海帝國聯盟鮮卑慕容,於明年開春之際,南北夾擊鮮卑段氏。   戰亂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