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天下雄關(1 / 1)

中原記 人間不值得000 8402 字 2024-03-17

劍閣道北起漢中,南抵武都,兩側峰巒疊嶂,懸崖峭壁,雄奇險峻,壯麗多姿,綿延上千裡,與九寨之奇,峨嵋之秀,青城之幽,並稱巴蜀四絕。   劍門關是千裡劍閣道之中最為險要的關隘,自古至今,從未被正麵攻破,號稱天下第一雄關,兩側大小劍山雄峙而立,天開一線,宛如斧劈刀砍一般,山下有一條溪水,繞崖穿石,湍流而過,是歷代劍閣劍仙洗劍之地,別稱劍溪。   大小劍山拔地而起,高聳入雲,其狀若三尺青鋒破土而出。   小劍山山頂之處平滑如鏡,傳聞是百年前大劍仙臥龍與北地江湖第一人塚虎一戰所致,巴蜀劍閣坐落於大劍山,隻有一條蜿蜒崎嶇一人之寬的山路可以上山,山路一側便是萬丈懸崖,令人望而生畏,近甲子時間,無數江湖中人試圖登山求劍,隻是絕大多數人都被這條艱難異常的山路擋在山下,等到剩下的那一小撮江湖中人費盡氣力登上劍閣,迎接他們的又是一場問劍,甲子時間,除了被劍閣劍仙帶上山的李子歸之外,還從未聽聞有一人成功上山且求得劍閣劍法。   白衣青衣乘舟北上至昭化軍鎮,然後徒步朝劍門關而去。   昭化軍鎮距離劍門關不過二十裡,但是沿途山路艱險異常,白衣青衣二人走了大半日,才趕到劍門關下。   親眼見到這座天下第一雄關,即便是年輕氣盛不把天下豪傑放在眼裡的青衣桓元龍也不禁感嘆。   “如此雄關,別說十萬大軍,就是手握百萬大軍,也隻能望關興嘆。”   白衣衣袂翩翩,風流倜儻。   “這便是天工造物,地利至極,即便是十二軍鎮眾星拱月的天衍帝都也不及劍門關一半險要,蜀王李世武手握如此雄關,再加上巴蜀三州之地可養兵百萬,除非碌碌無為之輩,豈會不生帝王之心。”   青衣開口說道。   “嘉陵江可直下巴郡,也算是進入巴蜀的一條捷徑。”   “嘉陵江水勢復雜多變,大船不得過,若是用竹筏運兵,無異於送羊入虎口,再說了,自古以來,北地多鐵騎少舟楫,如何能在這滔滔江水之上搏風打浪。”   “嘉陵江東側,經漢中,巴中,廣安,也可抵達巴郡。”   “巴蜀之地山道艱險,若是率領大軍來攻,糧草轉運會是一個大麻煩,從漢中繞道巴郡,然後再西進武都,要多走數百裡山道。”   “果然是神州第一險要之地。”   蜀道之難,難於上青天。   白衣身負西征巴蜀北伐瀚海之誌,便是親眼見到眼前這座天下第一雄關,親身經歷十萬大山地勢之險,心神之中更多的是在想如何入蜀,而不是望關興嘆。   白衣一掃心中陰霾,說道。   “先登劍山,見一見當世劍仙。”   青衣收回心神,大笑道。   “近甲子時間,劍法如江河日下,哪還有什麼劍仙,若是劍閣中人劍法稀鬆平常,我便一刀宰了他,省得讓他白白賺取江湖名聲。”   白衣並未出言斥責,巴蜀劍閣若真是浪得虛名,也不會成為五百年來的江湖聖地,與東越劍池並稱劍道雙絕。   二人下了劍閣道,沿劍溪朝大劍山而去,劍溪入冬不冰,湍流不息,等二人走到大劍山腳下,已經是日暮時分,隻見山腳之下一座簡陋的茅屋依山而建,一個形如枯槁的中年人正在閉目打坐,膝上橫放一柄長劍,想必是前來求劍而不得見的江湖中人,隻能在這山腳下依依不舍。   白衣上前,開口詢問。   “這位朋友,能否借宿一晚?”   中年人隨意看了一眼,隻說了兩個字,便繼續打坐閉目。   “自便。”   白衣無奈一笑。   “練劍如此,也算是劍癡了。”   兩人放下行囊,準備生火做飯,包裹中還帶著從軍鎮店鋪之中買來的好東西,酸菜辣子以及兩壇劍南春燒,劍溪之中少不了漁獲,兩人不必為了吃食發愁,反倒是這越吃越上癮的巴蜀辣子以及這入口綿柔醇厚的劍南春燒,一頓不吃就讓人心中不是滋味。   等到麻辣酸菜魚以及劍南春燒的香味飄到那個劍癡的中年人鼻子之中,饒是坐懷不亂的劍癡也睜開了眼。   白衣看在眼中。   “這位朋友,過來一起喝酒?”   劍癡也沒客氣,走過來大大方方地坐下,拿起白衣的酒壇張口就喝,劍南春燒雖然沒有西鳳烈,但是香氣更濃,後勁更大,劍癡連續喝了幾大口,酒氣滿身,酒香四溢,再吃上幾大口麻辣酸菜魚,別提有多香了。   冬日大雪,北風凜冽,這麻辣酸菜魚搭配劍南春燒絕對是暖胃暖身的好東西,三人大口吃肉大口喝酒,一時之間竟然忘記了身在何方身處何地。   形如枯槁的劍癡雖然話不多,但是酒量極好,一壇三斤的劍南春燒下肚之後,絲毫沒有醉意,反倒是越喝越精神,終於舍得和白衣青衣二人說上幾句。   “每年前來劍閣的江湖中人沒有一千也有八百,但是像你倆這樣毫無敬畏之心的人極少,你們兩個可知這巴蜀劍閣可是劍道聖地?”   白衣微笑說道。   “巴蜀劍閣,東越劍池,並稱劍道雙絕,我們豈會不知,隻不過這巴蜀劍閣劍道再高,也高不過人心,若是劍閣劍仙真有本事,我等江湖後輩敬一敬倒也無妨,隻是這畏懼之心嘛,又豈是我等同道之人該有的?”   聽完白衣之言,劍癡眼神一亮。   “說的在理,人乃天地之靈,一旦有了畏懼之心,又如何得到傳說中的劍仙之境。”   青衣開口詢問。   “巴蜀劍閣當真有劍仙麼?”   劍癡神色如常,開口說道。   “百年前的江湖武評做不了假,至於如今,武榜前十之中沒有一個是以純粹武夫的身份登榜的,算不上真正的地仙之境。”   白衣青衣從未聽人提起過這個說法,好奇之心大增。   “這九品與九品之間難道還有什麼不同之處?”   “以純粹武夫身份登頂地仙之境是何等景象?”   劍癡盯著熊熊燃燒的篝火,眸子中仿佛有一團烈焰在跳動。   “一個是純粹武夫,一個是氣運加身,走的路豈能一樣,至於以純粹武夫登頂地仙之境是何等景象,我又豈會知曉。”   劍癡說完之後,繼續閉目打坐,看樣子,再想開口說話是不可能了,除非白衣青衣還有能打動劍癡的劍南春燒。   劍南春燒肯定是沒有了,麻辣酸菜魚倒是還可以繼續搓一頓。   白衣微笑說道。   “一壇酒換一頓話也算是童叟無欺的公道買賣。”   青衣冷哼一聲,給自己找了個舒服的姿勢,仰頭便睡。   茅屋外麵,劍溪寒冬不冰,溪水湍流而過,像是一支永不停歇的古老琴曲,在這空曠寂寥的山野之中不停回響。   次日清晨,天還未亮,白衣青衣便已經起身登山,狹窄陡峭的山路上滿是冰雪,稍微不注意便會失足跌落,怪不得那些江湖中人到此之後十有八九難登劍山,即便是七品煉神境的白衣青衣,也隻能一步一步緩慢前行,手中刀劍已經當做行山杖來用,哪還有往日出刀出劍之時的駭人景象。   等到兩人好不容易登上劍山,早已經體力不支,四肢癱軟,這大劍山山腰之處,有一座臨崖而建的屋舍,除此之外,別無他物。   “這就是巴蜀劍閣?怎麼看都像是山中獵戶的安身之所。”   白衣心中同樣疑惑,巴蜀劍閣號稱劍道聖地,豈會如此。   這時,屋門打開,一個獵戶裝扮的半百老人走了出來,看著白衣青衣氣喘籲籲的樣子,嗤笑一聲。   白衣急忙開口詢問。   “敢問老伯,巴蜀劍閣在何處?”   老人用手指了指天上,然後轉身進了屋,屋門關閉,把疲憊不堪的白衣青衣兩人晾在了這四下空無一物的山腰處。   山腳到此,尚有山道可走,可若是想從此處登上山頂,已經沒有任何山道可行,難不成要飛上去?   青衣氣喘籲籲地說道。   “這巴蜀劍閣難不成真建在山巔之處?”   白衣望著高聳入雲的大劍山,從此處看去,距離山頂恐怕至少還有數百丈之高,七品煉神境,即便白衣重入八品,恐怕也難以上得了山頂,除非插上翅膀飛上去。   “看來這巴蜀劍閣是去不了了,難怪數百年來,從未聽聞有人成功登頂求得劍法。”   青衣一臉不甘心的樣子,拔出腰刀,在光滑堅硬的石壁上敲敲打打,想著是不是能借此攀援而上,奈何這懸崖峭壁上的山石歷經千萬年來的風霜雨打,比金鐵還要堅硬幾分,恐怕腰刀卷了刃,也難以撼動山石分毫。   “沒有山道,沒有可以借助的繩梯等物,這劍閣中人又是如何上下的?”   “算了,既然上不去,我們還是往下走吧。”   二人歇息一番,養精蓄銳之後,沿著原路下山而去。   山腳下,形如枯槁的劍癡依舊在閉目打坐,像是與這大劍山死磕上了,二人從一開始便看出此人劍氣極重,膝上寶劍還未出鞘,已然劍意森森。   “下來了。”   劍癡隨口說了一句,並未睜眼。   青衣有些氣急敗壞,這一上一下可把自己折騰得夠嗆。   “你早知道劍閣無路可去,為何不早說?”   劍癡淡然說道。   “即便告訴你又如何,難道你就不登山了麼?若是江湖中人都是如此聽勸的,每年前來求劍的江湖中人又怎麼會有如此之多。”   劍癡話糙理不糙,可是青衣依舊不依不饒,言語之間似乎帶著一絲怒氣。   “見不著劍仙,與你這位劍癡切磋一番也好啊。”   劍癡猛然睜開雙眼,剎那間劍氣縱橫,大有一副你想打我便陪你打的架勢。   白衣拍了拍青衣的肩膀,上前說道。   “江湖路遠,難得遇到一個萍水相逢的朋友,何必打打殺殺掃了興致,我們二人還有事要辦,就此告辭,若是他日能夠重逢,再一起把酒言歡可好?”   劍癡收回劍意,重新閉目打坐。   白衣知趣地拉著青衣向劍閣道而去。   二人沿著劍溪北上,回到昭化軍鎮,客棧之中,青衣心中怒氣依舊難平,不停地大口喝酒,借酒澆愁。   “元龍,你我可不是那些闖蕩江湖的劍客刀客,有大把時間在這裡空耗,來之前沒和你說,這次北上我們還有一件要緊之事要辦。”   青衣飲盡杯中酒,問道。   “什麼要緊之事?你我這次北上不就是為了查探巴蜀三州之地兵力部署以及蜀王李世武虛實的麼?”   白衣從懷中取出一塊金黃色的絹布,還未展開,青衣便已經被此物吸引,雙眼直勾勾地盯著看。   “祥雲,飛龍,這是...”   “不錯,是一道世襲罔替的聖旨。”   “給誰的?”   “涼王張公庭。”   青衣其實已經猜到,如今天下局勢,能讓天衍帝國送出這道聖旨的人恐怕也隻有那位坐鎮西域三十六國的涼王張公庭了,再者,涼王張公庭的祖輩本就是天衍帝國親封的涼州牧以及征西大將軍,若不是三十年前天下大亂,張士彥也不會自立為王,如今,瀚海帝國重啟刀兵,天下局勢驟然緊張起來,西涼雖然位於西北偏遠之地,但是等到瀚海帝國掃平鮮卑八部,西涼就會成為天王季龍眼中下一個獵物。   青衣開口問道。   “瀚海帝國選擇聯手巴蜀,天衍帝國就選擇聯手西涼?”   白衣無奈說道。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從天下局勢來看,除非蜀王李世武心甘情願成為天衍帝國附庸,不然的話,天衍帝國與巴蜀三州之地必有一場血戰。”   “天衍帝國此時聯手西涼,意欲何為?”   白衣眉頭輕皺,開口說道。   “這是臨行之前國相赤龍派人送來的,送此物的人並沒有說一句話,將此物交給我之後,便匆忙離開了。”   青衣沉思片刻,恍然大悟道。   “難不成國相赤龍是想借西涼鐵騎奔襲武都?”   話落,青衣搖了搖頭,繼續說道。   “如今天下局勢,西涼五萬鐵騎被瀚海帝國十萬大軍擋在隴右臨洮狄道三座軍鎮,難以東進,隻等瀚海帝國掃平鮮卑八部,天王季龍便會抽身收復西域三十六國,涼王張公庭不會不明白瀚海帝國天王季龍的這個意圖,這個時候,天衍帝國聯手西涼確實可行,但是,天衍帝國向西涼借兵奔襲巴蜀都城,此事卻如同天方夜譚一般,你我二人一路北上,可是親眼見識了巴蜀天險,西涼有多少兵馬可以跨越這天下第一險要之地,劍閣道,嘉陵江,皆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險要之地,別說西涼幾萬兵馬,就算是瀚海帝國手握百萬大軍,恐怕也不會選擇如此攻取巴蜀。”   白衣同樣不解。   “雖然我現在還不明白國相赤龍為何選擇此時送給涼王張公庭這道世襲罔替的聖旨,但是我相信他的選擇。”   這道世襲罔替的聖旨可不是一張無用的白紙,有它在手,涼王張公庭便可以名正言順地坐鎮西域三十六國,隻要天衍帝國與瀚海帝國沒有決出勝負,這道世襲罔替的聖旨就會是涼王張公庭手中最鋒利的那把劍,即便日後瀚海帝國抽身攻打西涼,天衍帝國同樣也會出兵相助,而不是坐山觀虎鬥,隻不過有得必有失,想要得到這道世襲罔替的聖旨,就必須出兵協助天衍帝國,平定巴蜀三州之地。   白衣青衣休整一番,急忙上路,二人沒有選擇北上,而且選擇從昭化軍鎮往西北而去,直奔隴南軍鎮。   國相赤龍為何選擇在此時送出這道分量極重可以讓西涼張氏世襲罔替永鎮西域三十六國的聖旨,國相赤龍可不是一個出手大方甚至傻乎乎的國相,反而是個精打細算的國相,二十年坐鎮朝堂,天衍帝國國力與日俱增,司馬氏得享至尊之位,國相赤龍當居首功。   國相赤龍不可能不知道劍閣道嘉陵江何等險要,既然國相赤龍決定與涼王張公庭做一筆交易,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那麼國相赤龍肯定知道另外一條進入巴蜀之路,如此,西涼鐵騎才能悄無聲息地奔襲巴蜀都城武都,配合天衍帝國大軍收復巴蜀三州之地。   想明白這一點,白衣青衣便直奔隴南軍鎮而去,想要親眼看一看這條天下少有人知的險要山道,是否真實存在,是否真如國相赤龍暗示的那個樣子,可以供西涼鐵騎奔襲武都。   鮮卑拓跋都城盛樂已經陸續竣工,可以容納十萬百姓定居,那些逃離鮮卑段氏都城令支的百姓,大多雲集於此,也算是給鮮卑拓跋增添了數萬人口,等到來年春暖花開,便可以在都城盛樂周邊大力開墾荒田,耕種糧食,鮮卑拓跋還坐擁一望無際的大草原,牧養牛羊馬匹無數,有了人,有了地,有了牛馬農具,還有一支奔馳如風氣勢雄壯的草原鐵騎,鮮卑拓跋未來可期。   拓跋健看著日漸繁榮的都城盛樂,心中豪情萬丈,年幼開始便在瀚海帝都為質的拓跋健早已養成胸有城府的沉穩性情,隻等都城盛樂發展壯大,拓跋健便可以帶領這支全副武裝的精銳騎兵四處征戰。   北地草原,綿延萬裡,一望無際,遊離有許多遊牧部落,拓跋健第一步便是將他們全部收入麾下,然後再圖其他,隻不過這一切雄心壯誌的前提必須是都城盛樂能夠太平,一旦都城盛樂有失,草原鐵騎便會重新變回原來的樣子,沒有製式戰刀,沒有製式甲胄,隻能憑借血肉之軀與全副武裝的瀚海鐵騎一爭高下。   此戰,隻能勝,不能敗,在他人腳下茍活的日子,拓跋健再也不想過一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