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1生1世1名姓(5)(1 / 1)

地藏太平刀 星舟子曰 6419 字 8個月前

賦陽村外的重重營帳之間,除了散落四周的神藥學院眾人外,護衛於正中央的便是青藤的營帳,尤其是經歷了青瀲山之行那一次生死危急的局麵之後更是加強了防衛,不久之後便要以皇子身份重回金藤島奪取皇位的青藤,自然不希望再出現任何意外危及性命功虧一簣。   此時天色昏暗,四下裡靜悄悄的,青藤的營帳中亮著一盞微弱燭火,他坐在桌案之後神色深邃莫名,交纏的雙手不知在思索著什麼,突然營帳外傳來輕聲的通報聲,青藤眼光一閃,示意前來匯報的屬下進來。   一個身披甲胄的衛士走了進來,雙手拱起呈上一卷竹簡,稟道:“殿下,這是從金藤島傳回的消息,二皇子殿下一方的勢力正不斷動搖太子的地位,太子雖然還是沒有直接撕破臉皮,但也暗中私下屯兵,皇位之爭很快便要擺在明麵之上了。”青藤點點頭接過竹簡仔細看完其上的信息,然後便揮揮手說道:“你先退下吧。”衛士領命退出營帳。   青藤依靠著椅背,看著竹簡的臉上露出若隱若現的笑容,其上不僅寫明了這一段時間以來金藤島上變化莫測的局麵,也透露了金藤島鄰近一座島嶼皇朝有意聯姻,金藤島三位皇子之中隻有青藤不曾婚娶,所以這等要事自然將會成為青藤一方勢力的極大助益。   青藤仔細思索了許久也慢慢覺察出這其中定有那些神秘人的暗中相助,那些人神秘莫測又神通廣大,不僅無所不知無所不能而且似乎所圖甚大,不過都是各取所需罷了,青藤需要借助他們的力量運作,他們也需要借助青藤的身份地位打探消息,所以算不上親密合作但也是不錯的聯盟關係。   想到這裡青藤終於露出笑意來,他輕輕拍打著竹簡,心中思量道:當初被迫遠離金藤島已有四年之久,為避免正麵抗衡二位皇兄的東宮之爭隻能暗中謀劃,如今又得本領通天的神秘之人相助,一切準備妥當隻等二位皇兄按捺不住行那逼宮之事,自己隻要撥亂反正那麼皇位便是囊中之物,這麼多年來的恥辱和怨恨也就得到終結。   青藤眼神中閃爍著陸離的光彩,有潛藏許久的血腥肆意也有難以抑製的狂熱渴望。自古皇位之爭怎能沒有一片刀光血影?二位皇兄落敗之後會落得什麼下場也不言而喻,成王敗寇自有道理,青藤這麼多年的隱忍也就會在奪得皇位的那一刻得到極致的宣泄。   黑暗裡那微弱的一點燭火在風裡一陣搖晃之後徹底熄滅,青藤躲在未知的深處,低聲說著:“皇族血脈,一姓天下,盡在手中。”   青瀲山中那座小小木屋內,靈霜小心地揉碎藥草塗抹在顧生的傷口之上,而誇下海口不會懼怕疼痛的顧生隻能暗地裡齜牙咧嘴地忍住,終於靈霜抬起頭來說道:“好了。”她的臉上不知為何有些紅潤得異常,不過在跳動的燭火下顧生並未察覺得到,他隻是連忙放下抬起的腳拱手行禮道:“多謝姑娘。”   靈霜收拾好其餘的藥草和器具,淺淺笑著說道:“你都說了多少句‘多謝姑娘’了。”顧生有些難堪地撓了撓頭嘿嘿笑道:“確實是多有麻煩姑娘了,在下不便在村中露麵所以隻能躲在此處。”   靈霜好奇地看向顧生問道:“我卻未曾問你,為何受了傷也不回村中醫治,你不是獵戶嗎……”說到這裡,靈霜看了一眼橫在桌上的長刀,瞧著那篆刻其上的紋路意識到絕非常物,便接著補充道:“哦不,你應該也不是什麼普通獵戶吧,難道是賦陽村中有什麼仇人?”   顧生沒有回答,而是站在靈霜身旁反問道:“姑娘為何覺得是由仇人想要害我,為何不能是我要對村中人不利?”靈霜上下打量了一眼顧生認真說道:“我覺著你不像是壞人。”說完這句話,靈霜卻莫名有些心下發虛,她不知道被自己看破身份的顧生會不會做出什麼來,可是在心底深處她卻總覺得,眼前這個少年應該不是什麼窮兇極惡之徒,其實隻不過是一種莫名其妙的直覺敲打著心扉。   顧生同樣詫異莫名,從承源島一路趕到奇星島,途中倒也遇見了不少人,但無不為他身上濃鬱煞氣所攝,躲得遠遠的,如今卻有一個柔弱姑娘對自己說覺著自己絕非壞人,不知為何顧生便不知所措起來。他想了想斟酌著語氣道:“其實我是到賦陽村來尋仇的,隻是可惜那人卻早已死去了,於是我便昏了心智追殺相識那人之人,最後被困到那坑洞之下。”   說到這裡,顧生小心地看了看靈霜,不知為何便覺得有些難堪和心虛,補充道:“不過我也知道那時自己是失了心智才會對他人大打出手的,我沒想過要真的殺人。”說完,顧生退後幾步不敢直視靈霜,他擔心這樣的自己會嚇到對方,於是主動退開距離不敢打擾。   不知過了多久,對於顧生來說簡直便是度日如年一般,然後他便聽到靈霜輕聲開口道:“你要找的那人一定對你很重要吧?”顧生愣了愣,回道:“是的,我一直以來便想著要殺了他復仇。”靈霜搖搖頭,接著說道:“不,不隻是作為仇人,他應該對你還有很不一樣的意義對嗎?”   顧生茫然地抬起頭看著靈霜,靈霜認真看著顧生的雙眼說道:“否則你又怎會聽聞他死了的消息便慌了心神失了明智,又怎麼會念念不忘將滿腔仇恨宣泄他人,又怎會躲在山中不敢相見?”   顧生張著嘴卻不知該說些什麼,他就那般看著靈霜煥發著光亮的晶瑩雙眸,許久許久才回過了神,他低下頭去,不知所措,他低聲開口說道:“可是,若是那人就那般死了我又還能如何去恨呢?這麼多年來所受的委屈似乎也隻能落在了空處,雲淡風輕的沒有重量,我不甘心啊。”   靈霜伸出手卻停在了少年散落的長發前沒有再向前觸碰,她回過神來連忙收起手,然後說道:“可若是那人還活著,而你又為了復仇殺了他,那之後呢,你沒有了恨也宣泄了這麼多年的委屈,可也失去了最後的支撐,你又還剩下了什麼呢?之後的打算又是如何呢?”   顧生抬起頭看著靈霜,靈霜一字一句說著:“難道你這麼多年便隻是靠著恨而活著?那將所有的恨意都復仇之後,你又會何去何從?我並不知道你這麼多年來背負了什麼,更不知道那人對於你來說究竟意味著什麼,可是……”女子的眼波流轉著淌進少年的眼底,靈霜靜靜地看著顧生的雙眸說道:“可是你的眼底似乎空無一物,直直的便能望見空洞的心裡。”靈霜的聲音低緩柔和,卻仿佛是擂動的鼓聲砸在顧生的心上,回蕩起波濤洶湧。   許久之後,顧生沙啞著開口說道:“夜深了,姑娘還是先休息吧,我就守在外麵,不用擔心。”說著顧生便拉開木門走了出去,臨走之前還不忘說了一句:“竹籃中的東西,姑娘先吃了吧。”說完,木門輕輕合上,顧生的身影也消失在了屋外的黑暗中,靈霜坐在燭光中,不知為何地心中有些異樣的情緒在跳動,她似乎,覺得那個少年,那般的可憐和孤獨。   就這般,女子在木屋中坐了一夜不知所想,少年在屋外站了一夜不知所思,直到天光驅趕了夜幕,溫和地將暖意灑落林間,顧生抬起頭瞇著眼看向日光的細碎流離,呼出一口氣然後轉身輕輕敲了敲門,說道:“姑娘,天亮了,在下送你下山去吧。”   沒有回應,顧生又等了許久,其間也輕聲開口喊了幾次,女子卻仿若未聞般無聲無息,顧生想了想說道:“姑娘,我進來了。”說完,他小心翼翼地輕輕推開了門,走進去便看見靈霜正枕著手臂臥在桌上,麵容安寧柔和,睡得正好。於是顧生便靜靜地站在一側為靈霜擋住傾斜落下的日光,無聲地等待著。   不知過了多久,顧生隻是靜靜地站在靈霜的身旁,終於女子緩緩地醒了過來,迷迷糊糊地睜開惺忪的眼,一眼便瞧見了背著光而立的少年,清秀麵容上滿是溫和的光暈,依稀勾勒出動人的棱角。靈霜一下子清醒過來,猛地站起身扭過頭去,顧生感覺到女子的動作有些奇怪便問道:“姑娘,你,怎麼了?”靈霜隻覺得自己睡著的窘態都被人看了去羞愧難當,卻是不知如何回答少年這天真的詢問,於是隻能說道:“你,怎麼進來了?”   顧生以為女子是因自己未打招呼便私自闖了進來,連忙解釋道:“不是的,在下方才敲門許久見姑娘沒有回應,便才自作主張進來了,還請姑娘便要介意。”靈霜聽著顧生這忙不迭的解釋也不知該再說些什麼了,舒緩了一陣情緒,又不著痕跡地理了理發絲衣衫,靈霜裝作平淡地重新轉身麵對顧生,說道:“昨夜多謝公子守衛在外了。”顧生笑著擺擺手示意沒什麼的。   靈霜低下頭收拾好竹籃中的東西,將幾樣油紙包裹的乾糧放在桌上,輕輕說道:“這些東西你先將就著吃吧,午後我再幫你送些食物進來。”說完,靈霜抬腳便往屋外走去,顧生愣了愣連忙拿起桌上的長刀追了上去,喊道:“姑娘,我送你下山吧。”   靈霜回過頭看著顧生,說道:“你的腳不是還傷著嗎?”顧生低下頭看了看自己腳上包紮的傷口,搖搖頭說道:“小傷無礙的。”其實顧生真正受的傷是在體內,先前那迷失心智的追殺已是煞氣入體擾亂修為,真正需要恢復的是修行真元,不過顧生倒也沒有跟靈霜多解釋這麼些,見靈霜沒說什麼隻是轉身繼續趕路,顧生便連忙追了上去。   天光普照下,山路自然要好走一些,顧生緊緊跟在靈霜身後,似乎沒多久便遠遠望見了村落的模樣,看著村莊內來往的人群和裊裊的炊煙,靈霜突然覺得莫名地難堪起來,自己居然和一個陌生男子在山裡呆了一夜,雖說什麼都沒發生,但卻還是讓人有些尷尬,如今就該想著能不能偷偷溜回營帳中不被發現了。   想到這裡,靈霜低著頭回身向著顧生行了一禮說道:“多謝公子相送,告辭。”說完,靈霜頭也不回地下了山去,顧生愣愣地站在原地,直到女子的背影徹底消失在了視野之中他才轉身走回了林間的木屋。   如今身體修為都尚未恢復,無論那個顧枝是否會追究自己追殺一事,自己都該恢復到全盛之時才能防備一切情況。另外,那個人與自己母親的前因後果也該了解清楚,無論是生是死,這數十年來的委屈和苦痛都該有個回答。   賦陽村中,雖說貪戀兒時溫暖的床鋪,但終究是有要事要做,再加上如今魏先生身體日漸衰老,於是顧枝和扶音也不敢貪睡,早早地便醒了過來,聽完蹲守山中一夜的周厭回報的關於顧生和靈霜的情況,顧枝隻是愣愣地不知該說些什麼,他看向扶音問道:“這應該不會有什麼意外吧?”   扶音看著顧枝略帶戲謔的神色,笑著反問:“你想說什麼?”顧枝聳聳肩,周厭也搖搖頭說道:“這可真是不知該怎麼說啊。”扶音收拾好藥箱背在肩上,看著浮想聯翩的顧枝和周厭說道:“別想太多了,他們倆的事就讓他們倆自己解決好了,我們也不要多說什麼。”   顧枝點點頭回道:“算了,反正也與我無關。”扶音看了看顧枝,說道:“說起來現在還真與我們有些關係了,顧生如今畢竟也應該算是我們的阿弟了?”顧枝尷尬地扯了扯嘴角,扶音笑起來,拉著顧枝的手臂說道:“走吧,該去魏先生那裡了。”   顧枝點點頭對著周厭說道:“你先回去看看你那個師弟的情況吧,如果已經恢復得差不多了,我便去見一見他,別又來什麼追殺個一天一夜的情況啊。”周厭撇撇嘴回道:“就知道指使我。”顧枝卻是恬不知恥地說道:“誒,是你自己要來的啊。”周厭一拳砸在顧枝身上,罵了一句便往山裡跑去了,顧枝和扶音則往魏崇陽的院子走去。   推開院門,老仆正服侍著魏崇陽坐在院子的石桌旁,抬頭看著落葉夾雜微光,四散飄零,顧枝和扶音走上去行禮道:“魏先生。”魏崇陽揮揮手見過禮便對著扶音說道:“我聽說仲陽村這幾日有了流疾,可還嚴重啊?”扶音認真答道:“生病的都是些孩子,如今已經穩定下來病情,隻是想要找到根治的藥方還需時日。”魏崇陽點點頭說道:“那就好,魏先生相信你,一定可以找到根治的方法的。”   扶音笑著點點頭,然後說道:“那,魏先生我就先走啦?”魏崇陽笑著揮揮手,看著扶音的身影消失在屋外,便看向顧枝說道:“你也不用日日都來我這裡,扶音這幾日忙你該去跟著她。”顧枝搖搖頭答道:“她可不樂意我跟著,說什麼我現在連藥草都認不清了,隻是幫倒忙而已。”魏崇陽笑著搖搖頭,指了指桌上的茶盞,顧枝便將藥草遞給老仆,仔細吩咐該如何熬製,然後才坐在桌邊與魏崇陽喝著茶。   魏崇陽問道:“顧先生的事情可解決了?”顧枝搖搖頭又點點頭,說道:“那個家夥還被我留在山裡,不過倒是已經查清楚先生當年之事了。”魏崇陽點點頭,說道:“顧先生是個心懷蒼生的真人,無論當年究竟發生了什麼,想來也會有個好的結局吧。”   顧枝抬起頭望向青瀲山說道:“先生當年之事我們不好評說,至於那人會如何想也就交由他自己了,若是他還念念不忘想要尋仇,那我便不再攔著,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先生向來無愧何人何事,怎能生後這般受辱,我自會討個公道。”魏崇陽看著顧枝說道:“好好去談吧,再怎麼說也是顧先生在這世上唯一的血脈了。”   顧枝愣了愣,然後低下頭應了一聲,魏崇陽看著顧枝似乎莫名的低落,想了想說道:“你知道當年顧先生帶著你來到賦陽村之時,有多少人都以為你和顧先生是一對父子嗎?因為當初你時時都跟在顧先生身後寸步不離,連與人打招呼也是不敢的,顧先生便帶著你日日到村子裡與人交往。那時我曾想過是什麼樣的世事讓這麼一個年少的人卻白了頭,可後來我隻想著是什麼樣的經歷造就了這麼一個真正的完人,他有曠世的醫術,更有一顆懷著天下蒼生的心,最重要的是他將你和扶音放在了心上的位置,時時刻刻護著,賦陽村的人都知道即便顧先生總說著你們並不是父子,可那麼多年的相伴,情感早已與親情一般無二了。”   顧枝抬起頭看著魏崇陽,沉聲說道:“當初我醒來之時一切都忘得一乾二凈,過去的八年時光仿佛被硬生生抹去,是先生帶著我慢慢看這世間,於是我可以不再執著於遺失的過往,昂起頭看著前方,先生和扶音都是我的親人,所以無論生前生後,一切都自有我。”   魏崇陽點點頭,說道:“那還在我這裡坐著乾嘛,去把事情解決了吧。”   顧枝想了想還是起身拱手行禮,然後走了出去。   魏崇陽看著顧枝的背影,抬起頭望向青瀲山的方向,似乎在與某個故人言語,感概地嘆了一聲:“當年的孩子終究還是長大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