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我見眾生開太平(1)(1 / 1)

地藏太平刀 星舟子曰 5788 字 8個月前

一座孤山立於危城之後,黝黑山石鑄就深沉宮宇,綿延蜿蜒,無論是站在何處也望不見盡頭,更難以看的清晰,這便是威震奇星十餘年的魔宮,那位天坤榜也難以立下定語的橫空出世的魔君,雖不見蹤跡,卻仍嚴嚴實實地壓在所有的心神之上,壓抑著,喘不過氣來。   而現在,三境鬼門關已破,大軍兵臨北境,勢如破竹地攻城略地而來,魔宮已然岌岌可危,但隻要那位魔君依然盤踞宮宇之中那便是天下無敵,無人可破,於是身懷高貴血脈、承繼了歷代絕學的奇星島新任皇帝陛下來到了孤山之下。   奇蒼率領著數百人穿越了已被探索的暗道,一路沒有阻隔地來到了魔宮之後的孤山下,等待已久的冀央和麟書遠遠地便行禮恭迎皇帝陛下,冀央稟告道:“陛下,現已查探清楚,魔君應當便藏在孤山之中。”奇蒼抬頭看向了孤山之上盤踞的陰雲,點了點頭,說道:“可有確定確切位置?”麟書上前一步回稟道:“稟陛下,吾等能力有限隻能止步孤山入山道之前,難以寸進。”   奇蒼看向孤山下那蜿蜒著繞進山中去的狹小山路,想了想說道:“如今奇星島大軍應當已在‘修羅九相’的助力下向著宿微城而去,若是未能在那之前除去魔君恐怕一切將會功虧一簣,你們便在此處守著,若是出現了意外也要盡力拖住魔君為大軍爭取時機,孤且就進山去見一見那魔君。”說完,奇蒼握著腰間的長劍便大踏步往山中走去。   冀央正欲阻止,卻被麟書拉住了肩膀,冀央看見麟書雙眼堅定地說道:“孤山之中禁製深厚非我等可以擅自進入的,如今能夠直麵魔君的也隻有陛下了,我們,幫不上什麼忙。”冀央愣了愣,說道:“可是,那入山道的禁製至少我們二人還是能闖一闖的,總不能讓陛下一人冒險吧。”   麟書沒有回答,而是向著入山道的方向看去,冀央沿著麟書的視線望去,卻見那層遮掩在入山道前的迷霧正緩緩散去,麟書說道:“隻有陛下有資格直麵魔君與之一戰。”冀央猶豫了片刻終於還是留在了原地,而那層迷霧也隨著奇蒼的背影消失在山中而重新聚攏,昭示了魔君的意誌:隻有奇星島的皇族後裔才有資格踏入孤山之中。   也許還有許多年前那個孤身一人登山而去的天下第一人?隻是最終落得個寥落淒涼的結局,那麼如今同樣步步登高的皇帝陛下,能否為奇星島換來一個青天明日?   冀央和麟書留在山下靜靜等待著,他們不時望向遠處巍峨的宿微城,這座曾經的奇星島第一雄城,同時也是奇星島萬眾所向的都城,此時正一片死寂般的滯澀著,行人盲目困頓、渾渾噩噩,破碎坍塌的城墻四散零落,滿目淒涼。   攻破了扈庸城,顧枝一行九人一路向著下一座城池而去,他們避開那些個已然被徹底放棄了的城池,從山林間一路穿行,隻用了短短幾日便趕到了樸關城外,他們站在林間,視線透過綿延沙場和雜亂樹枝,看著那座守衛森嚴的城池。   顧枝低聲說道:“扈庸城被破的消息應當還未能傳到樸關城,我們此時便還是可采用先前的法子沖進城內,不過大軍尚未趕來,我們也不可戀戰,這可不比西境的那兩座鬼門關,其內駐紮的大軍人數已非人力所能及的,我們不可再妄想屠盡一整座城,且隨著愈加臨近宿微城,城池之中的軍隊數量也隨著增長,此處絕非扈庸城可比,我們隻需殺進鬼門關之中除去那惡鬼便可,其他的交給奇星島大軍。”   聽完顧枝的計劃,其他人都沒什麼意見,一來經過這一路而來的殺伐已然對各自的實力有了定數,想要穿過大軍阻隔在城池之中殺進殺出並不難,頂多需要多加小心便是;二來顧枝一路上對於戰局的分析十分透徹幾乎沒有出過差池,即便有些個計劃略顯草率,但隊伍之中那幾位戰力恐怖的怪物卻總能以武力填補掉空缺,於是無一敗績。   隻是這一夥人覺得理所應當的事若是讓旁人聽了去恐怕定要說一聲異想天開才是,畢竟誰能想象以區區數人便要沖進一座守衛森嚴的城池之中還妄圖斬殺城中樞紐處的恐怖惡鬼,這樣的故事隻應當存在於傳說之中才對,可是誰又知道數百年後他們這些“異想天開”的人便不會被寫入所謂的傳說之中傳頌呢?   看了看天色,顧枝乾脆在地上坐了下來閉目養神,說道:“等天黑了再行動吧,否則現在直接沖進去恐怕真有可能被萬箭穿心射成篩子。”其他人自無意見,有的便直接坐在地上,有的則翻身爬到了樹上去,有的甚至自顧自跑開去尋些吃的。誰能想象就是這樣一夥毫無章法的人正所向披靡地挑戰著一座座城池呢?   魚姬站在顧枝身旁,顯然是嫌棄地上臟亂不肯坐下,身上披著一件灰袍遮住惹眼的紅衣,自然是在顧枝軟磨硬泡下的相勸下才被迫披上的,顧枝的原話是“我可不想還沒見到敵人就因為你這衣服被發現而先死了”,此時她那鮮艷紅衣也遮掩不住的嬌媚容顏也隱藏在灰袍下,目光犀利地望著遠處的樸關城。   顧枝看了一眼魚姬,問道:“醉春樓的勢力在北境已然所剩無幾了吧?”魚姬點點頭說道:“否則我自然不會同意你這麼些胡鬧的計劃,必然要先分析一番才可拿出計劃來,哪能這麼草率,若是哪一天真的遇到了難以麵對的困境就悔之莫及了。”顧枝擺擺手說道:“沒事的,我們不是有黃先生和武山大哥嘛,還有傅慶安和你還有我,無論遇到什麼情況都不會有意外的。”   坐在一側的徐從稚皺著眉開口道:“為什麼是你,不是我?”顧枝不屑地瞥了徐從稚一眼說道:“你小子怎麼就是不承認我比你強呢,這明明就是事實啊。”徐從稚冷笑一聲道:“若不是現在情況特殊,否則我定要與你一戰。”顧枝縮了縮脖子說道:“別,我這人可不喜歡什麼打打殺殺的事情,你要打找別人去。”徐從稚冷冷看著顧枝不說話。   顧枝躲開視線看向一旁的武山,問道:“武山大哥,你這體魄究竟是如何練成的啊,也太過嚇人了些。”武山傻笑著回道:“就自己瞎練的。”顧枝搖搖頭贊嘆道:“果然是天才啊,佩服佩服。”   黃草庭笑著看向顧枝說道:“你不也是天賦異稟。”顧枝擺著手回道:“別別別,黃先生可別折煞我,我自己幾斤幾兩清楚得很,可不敢說什麼天賦異稟。”魚姬站在旁邊看了顧枝一眼,嘲諷道:“你先把你臉上那得意的笑收斂一下再說這種話好吧。”顧枝尷尬地收起笑容,不說話了。   傅慶安倒是好奇地和黃草庭與武山談起海外的一些個風貌來,顯得頗感興趣,他問道:“不知黃先生和武山先生是從哪座島嶼而來的,我一直十分向往海外無數島嶼的各異風景,隻可惜未曾得見。”黃草庭回道:“我們倒也不是從何處島嶼而來,隻是一直流落各處,此前聽聞魔君攻占奇星島便想著來看看能不能幫上什麼忙。不過,島嶼之外的一片汪洋之間確實自有妙處,一些個神異島嶼也是讓人聽之便動容,隻是可惜這麼多年來一直未能尋到傳說中的蓬萊島。”   “蓬萊島?”顧枝湊過來好奇問道,徐從稚在一旁語氣平淡回應道:“是一座傳說中的仙山島嶼,有傳聞說其中藏有長生尋仙的秘法,於是千萬人趨之若鶩,不過除去這些神秘的說法,也有一些自稱去過蓬萊島的人說其上的風景也非人間可見,於是也倒是值得一去的地方,隻可惜如今從未有人尋得確切所在。”   黃草庭笑著點點頭,補充道:“更有甚至傳聞光明島並非百島起源,這片不見盡處的汪洋中心便在所謂的蓬萊之中,一切生命奇妙都來源於那處,隻是這也不過是人們為蓬萊島強加的神秘色彩罷了,汪洋中心的說法確實存在,但究竟在哪也無人知曉。”   顧枝感概地驚嘆道:“看來以後我也得走出奇星島去看一看了啊,這般多的神異之處總不免讓人心生向往。”傅慶安也也附和地點點頭,魚姬看了看天色,冷淡道:“天黑了。”顧枝抬頭看去,然後收回視線看向聚攏而來的所有人,他站起身握住刀柄,看向遠處的城池,沉聲說道:“那便走吧。”   夜色裡,影影綽綽的燈火閃耀在城池中,一片肅殺冰寒之氣,沉重的鐵甲披在身上鏗鏘地拖曳在路上,冷酷的麵容上滿是視死如歸的神色,為了勝利而駐守著城池。黑暗中,有人輕輕嘆了一聲:“戰爭從來沒有勝者,無論是為了一己私欲還是天下大局,終究是要有無謂的犧牲,所以,好好活著有什麼不好呢?”   巡遊在城墻之上的魔軍將士們愣了愣,但很快便回過神來,迅速占據了各處要塞,高聲呼喊道:“誰?是什麼人?”四下裡除了手持尖利長矛的將士卻沒有見到其他的可疑蹤影,就在士兵們慢慢放鬆了下來之際,卻突然有人影在城墻上出現了,模糊的麵容藏在陰影中,手中握著寒光閃閃的利刃,將士大聲高呼:“敵襲!敵襲!”   然而,一切已然是來不及了,城門被一股巨大的難以抵擋的力量硬生生撞破,城墻上有難以捕捉的無數身影騰挪閃爍,讓人幾乎看不清究竟敵人的數量有多少,倒塌的城門處迅速被城內將士團團圍住,卻見不到任何的人影,城墻上的喊殺聲正此起彼伏地響起,在這深沉的夜裡,卻顯得那般的不真實。   待得援軍趕到城墻上,卻隻見鮮血四溢地流淌,已然沒了站立的人,震詫莫名的人們還未意識到究竟發生了什麼,城內就燃起了熊熊的烈焰,一下子四麵八方仿佛都湧進來無數的軍隊,局麵變得愈加撲朔迷離,一片混亂。   顧枝悄無聲息地潛行在城內,他沿著街角墻壁的陰影默默潛行,循著鬼門關的方向而去,借著城中由周厭和於瑯放火造成的混亂,毫無阻隔地到達了鬼門關外。   此時,黃草庭和武山已然出手抵擋住了城門處的士兵,傅慶安和魚姬也與周厭和於瑯匯合奔逃在城中各處引起混亂,掩護著顧枝與徐從稚和程鯉從兩個不同的方向逼近鬼門關。顧枝站在鬼門關外,看著深沉詭異的幽深宮殿,沒有絲毫猶豫地便走了進去。   徐從稚和程鯉趕到時便隻看見顧枝的背影消失在黑暗中,徐從稚冷哼一聲道:“可惜,被搶先了。”程鯉知道徐從稚是在說他與顧枝那所謂的比拚,其實隻是徐從稚想要在對戰鬼門關惡鬼這麼件事情上與顧枝暗暗較量罷了。   不過殺了鬼門關惡鬼才是要務,倒不至於在這種大事上斤斤計較暗自搶奪,當下徐從稚也沒有猶豫地便和程鯉散開來,為顧枝與鬼門關惡鬼一戰做好掩護,避免遭到任何外力乾擾。當然,他們都默認顧枝絕不會失手。   走在黑暗的宮殿廊道之中,顧枝卻有些走了神,他突然想到了自己這一路走來似乎真的變了許多,從一開始賦陽村中那個不諳世事的孩童,到後來獨自踏破南境鬼門關的少年,又到戰敗東境重新潛修然後便是現在了,從一開始獨自一人到現在結伴同行,從當初深惡痛絕到現在滿懷希冀,似乎那蒙在天空之上的陰雲終將會被掀開了去,然後自己也可與三兩好友為伴,安閑世事。   想到這裡,顧枝笑了起來,他突然無比地想念起賦陽村浮山湖旁的那座竹屋,然後跑了起來,勢如破竹,他握住手中的刀一往無前地穿破了無數木石的阻隔,卷動起漫天煙塵狠狠劈在了一座高椅之上,有黑衣騰空而起,嘴中似乎在冷笑說著什麼,顧枝不以為意,自顧自地說道:“不用廢話了,且不說你這妄想自己坐擁一處自立為王的惡鬼,便是那魔宮之中的魔君我倒也想去殺上一殺。”   然後熾烈的刀光劃破黑夜,粘稠滯澀的陰霾被驅散,皇皇堂堂的熱烈升騰而起,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照亮萬裡。   隻是一刀,意氣圓滿、神完氣足的一刀,少年那顆始終溫暖的心臟在這一刻洶湧地跳動著,他的眼中穿過無數歲月的痕跡,似乎隱隱約約地望見了另外一刀,那是從天上而來的刀,借著月光的華麗,留下一道頂天立地的背影,熟悉又陌生,少年記得這道背影曾在自己離開岑方城時出現過,站在血與火之間伸出手,將自己拉出那混沌的湖底。   這一刻那身影舉起刀,少年清晰地覺察到自己的刀正沿著那模糊的刀的方向落去,然後綻放出無可匹敵的光彩。   鬼門關轟然坍塌,顧枝站在揮灑而下的血液和塵土中,輕輕地道了一聲謝,他不知道那模糊的身影究竟是誰,但毫無疑問,是那人指引了自己去探尋心中的方向,終至此刻一切圓滿大成。   傅慶安站在一處屋簷下,在不知何處落下的雨幕中遠遠望著遠處的少年,輕聲說道:“終於,厚積薄發的一切在這一刻淋漓盡致地展現,少年也握住了手中的刀。”   這不是所謂的頓悟,隻是少年於青瀲山竹林中將自身武學融會貫通之後,依舊缺少那一種可以纂刻心上此生都無需猶疑的印記,那是他重新舉起手中刀踏出賦陽村時便選擇了的道路,而此時站在倒塌鬼門關的廢墟之上,少年終於將心中的意氣揮灑肆意,也透過那站立血與火之間的模糊身影看見了自己終將會去追尋的那一抹光亮,比天光更盛。   黃草庭在城門處遠遠眺望,朗聲笑著:“終得大成啊。”然後他殺入奔湧而來的大軍之中,輕聲說了一句:“真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