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受降使者囊中羞澀 　　進京麵聖的旨意傳到涼州，涼州都督郭辰安打開城門迎接。阿拉那搓整頓車馬入城，郭辰安逐一介紹此次隨突厥使團進京的唐朝隨行官員，隨行官員大多來自鎮遠軍，鎮遠軍派出一隊人馬護送使團進京，其餘人馬繼續鎮守涼州。阿拉那搓向鎮遠軍請求前往獄中探望其妹，劉知遠怕節外生枝沒準許。阿拉那搓在涼州一行人中沒發現妹夫李秉文，心生疑慮。念在和李秉文的私交，郭辰安偷偷地告訴阿拉那搓，李秉文去京城找救兵救妻。 　　選派受降使者來大唐麵聖，是極其考驗交際和謀略的，受降意味著要派王庭中有地位的領主或者王子去，默赫蓮可汗在選定使者人選上深思熟慮。既不能派自己的子女去，萬一談崩了被當做人質。也不能派左賢王和右賢王去，他們是這次攻城的主帥，跟大唐軍民結了血海深仇，這一去大唐那必是羊入虎口。 　　阿拉那搓是最合適的。他跟大唐沒有不可調和的矛盾，他妹夫一家在唐朝為官，派他去雙方能心平氣和坐下來談，不至於一見麵就拔刀相見。他妹妹現在關在唐朝大牢裡，他救人心切，主觀上會盡力促成和談。萬一談崩了，剛好借刀殺人。突厥一族王位禪讓采取兄終弟繼，默赫連早有為其子謀汗位的計劃，他不斷地讓阿拉那桀帶兵出征，讓他滿身傷病。現在明麵上，他重用阿拉那搓，力挺葉護一族，實際上是在用阿拉那嵐和阿拉那搓牽製其父，找機會把阿拉那桀徹底解決掉。 　　“此行受降我突厥王庭能開出的議和條件僅為退至黑河-弱水以西，以河為界，無召不過河。”臨行前，默赫連把阿拉那搓叫到大帳告知底牌。“白災肆虐，我族人食不果腹，牲口悉數凍死，此仗於我族人是不得不打，不打仗搶奪這些過冬物資，我族人也會悉數凍死。與其凍死不如戰死。” 　　從大帳出來，阿拉那搓心情沉重。站在大唐朝廷來看，大汗給的議和條件相當於沒給，以河為界無召不過河是每次戰敗慣用的受降說辭，日後找個理由推翻了，又是甘州城外銷煙起。隻不過這次是攻下甘州，揮師涼州。 　　甘州是大唐沿著黑河-弱水所建的第一道關隘，“出關一步血流乾”用在這裡恰如其分，甘州城外常年燒殺搶掠，突厥人、羌族人、吐蕃人為了生計守在城外，漢人出了甘州城，就成了待宰羔羊，享受專屬多對一服務。 　　突厥人為何把黑河-弱水為界看得如此值錢？因為這條地理標誌線以西的胡地，氣候惡劣，白災連年，連著一個月下暴風雪，人畜被凍成冰雕的事情時有發生。河以東的漢地，白災很多年才偶爾發生一次，即便不能進甘州城，也不至於速凍成冰雕。胡地夜晚飛沙走石寒風呼嘯，甘州城外的夜晚，輕歌曼舞沿河漫步，胡人在河邊安營紮寨，過著和漢人一樣的安逸生活。很多突厥人寧可在甘州城外被漢人驅趕也不願意回到胡地風餐露宿。 　　胡人在甘州城外靠著打劫出城漢人為生，漢人將甘州城外視為死亡之地，這使得大唐邊軍封鎖城門，無十萬火急之事從不開城門。 　　李家的天祿絲路行是這條路上唯一的漢人商隊，李兆林花了很長時間去運籌商隊專用通關文牒，李兆豐花了很多銀子去疏通關係和雇傭人馬，天祿絲路行的夥計要不人高馬大力氣好，要不身形矯健伸手好，沒兩把刷子在這條運輸線上活不下來。 　　這條絲綢之路上蘊藏的財富，多年來讓不少唐朝其他商號眼饞。大部分商號拿不到通關文牒，拿到文牒的商號苦於胡人掠奪不敢出關。唯有受到突厥軍護送的天祿絲路行暢通無阻。 　　李兆豐為人寬厚，突厥人每趟護送商隊，商隊都會給他們糧草物資，這成了突厥重要的支柱。天寒地凍之時，沒有這些糧草衣被，突厥人就無法活過寒冬。 　　突厥王室和天祿商號是彼此需要的合作關係，為了加深加固這層關係，阿拉那嵐成了李家媳婦。李家念在阿拉那嵐把廢材李秉文改造了涼州軍民仰仗的李副將，每年額外給默赫連可汗和阿拉那桀準備一份厚禮。王庭和李家對彼此都甚是滿意。 　　唐朝欽差直接把阿拉那嵐下入大牢是讓突厥始料未及的，找書苑 www.zhaoｓhuyuan.com 平日裡胡人擾邊唐朝皇帝從未痛下殺手，最多就是驅逐城外胡人流民，這次攻下甘州事先與羌族商議好，聯合起兵羌族在城內暴亂，主謀應該是羌族，有了這張擋箭牌，加之白災讓族人不是戰死就是凍死，默赫連此次才如此激進。 　　默赫連雖然有把阿拉那桀除之而後快的打算，可謀略如他又怎會不知，殺了阿拉那嵐無異於逼葉護一部造反。自女兒被壓入大牢，阿拉那桀已多次麵見可汗，火速促成受降出使，臨行前他把李家商隊送來的奇珍異寶全都讓阿拉那搓帶上。 　　兒行千裡母擔憂，多年前阿拉那桀歡歡喜喜送走了女兒，自打那一走，他再也沒見過女兒，族人是子民，女兒是血肉。李家商隊每次帶來豐厚的禮物，說明女兒在李家過得好，他也就欣慰些。現在要犧牲女兒換取族人活過這寒冬，他心裡對女兒有很多虧欠。 　　“大汗給的受降條件大唐朝廷可能不會接受。”阿拉那搓去向父親辭行，父子倆私下裡悄悄地說：“阿搓，城中探子來報，鎮遠軍正在嚴加拷打俘虜，羌族俘虜已有人承認在寨子裡見過阿嵐。我族被俘將士中隻需再找一人承認給阿嵐送給諜報，阿嵐已兇多吉少。” 　　“我現在就去殺了那俘虜。”阿拉那搓摩拳擦掌。 　　“不可魯莽，切不可有此殺心，不然你也兇多吉少。”阿拉那桀說給兒子聽。“此行救阿嵐，能救就救，救不下來，你要活著回來。阿爹不能同時失去兩個孩子。” 　　“阿爹，你放心，我和妹妹會活著回來。”阿拉那搓辭別父親踏上救妹妹的受降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