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少傑抱拳對石中堅一揖說道:“慚愧,有勞石壯士了。” 石中堅說:“白少,客氣了。” 白少傑臉色肅然地說道:“你我相見如故,不如今日結拜為弟兄……”石中堅聞言大喜,朗聲說道:“隻要白少不嫌棄在下粗俗無知……”“何出此言。”白少傑一把拉過石中堅就走,邊走邊說道:“不過,此事草率不得,你跟我來。” 二人下得樓來,出了酒樓,拐到隔壁的一個院落門前,白少傑推開大門,拉著石中堅朝內走去,石中堅進得院內一看,隻見院內:竹林環小道,假山水霧罩;亭臺巧布局,王謝庭前貎。 白少傑拉著石中堅的手,順著小道,走過池水假山,繞過一處竹林,眼前出現一道圍墻,墻東側開一扇門,推門入內,一座青磚砌墻琉璃瓦、雕梁畫棟王謝庭展現眼前。白少傑在前引著石中堅一直走入內裡,走至一拐彎處,石中堅心中奇怪:‘偌大的房舍怎的無人?’也不好問出口來,隻是心中納悶,又拐了兩個彎,正在石中堅弄不清東南西北,身在何處時,麵前一扇大門,門楣上有兩個字,石中堅卻不認識。白少傑推開一扇大門,進入室內,隻見周圍油燈明亮,正前方設有神龕牌位,供奉著香火果品,竟是家族祠堂。白少傑拉著正在納悶的石中堅走到神龕下的供桌前,看著石中堅肅然說道:“你我二人若要結拜為異姓兄弟,必須真心實意,不可馬虎,來……”說著,白少傑對著神龕下麵供桌前的蒲團上跪了下去,石中堅也不猶豫,雙腿一屈,與白少傑並肩跪在供桌旁的蒲團之上,隻聽得白少傑說道:“你我結拜,須得將那生辰八字言明……”石中堅一聽此言,心中叫苦不迭說道:“這,這……”白少傑看石中堅吞吞吐吐的就問道:“有何不妥?”石中堅搖頭說道:“無甚不妥,隻是……隻是我這生辰八字嘛……”石中堅跪在地上就把自己的身世遭遇與白少傑說了個清楚,並言明因認母時間倉促,家父失蹤,還未曾知曉自己的生辰八字。白少傑聽後感慨不已,對著神龕、牌位就說道:“我,白少傑,二十六歲,今與石中堅相遇是緣,願結為異姓兄弟,請諸位神靈作證,有福同享,有難同當。” 石中堅當即也跟著說道:“我,石中堅,二十歲,今與白少傑相遇是緣,敬請諸位神靈作證,我二人有福同享,有難同當。”說完,二人齊齊磕下頭去,三拜畢,二人對拜,拜畢起來,白少傑攜著石中堅的手說道:“賢弟,且隨愚兄去見家父母。” 走廊、天井、房舍連成一片,到處是天井,門前即走廊,左拐右拐,有的天井中遊魚沉浮、上下穿棱;有的天井裡花草嫵媚、爭妍鬥美;有的天井中卻古樹如虯、龍盤蛇行;走廊的欄桿上雕刻著飛禽、走獸、人物、花草,形形色色,不一而盡。去祠堂時,石中堅被白少傑拉著走了一路,稀裡糊塗,不辨方向,此時,與白少傑並肩同行,隻覺得景致如畫,自小在山林野外長大的石中堅,何曾見過此等景致,一邊走,白少傑一邊給他解說。不知不覺間,就到了內堂門前,隻見從內堂裡出來一個婦人,正是在那酒樓上見過的,此時,婦人低眉細語說道:“少爺回來了……”白少傑“嗯。”了一聲,直往裡走。石中堅不知如何稱呼,便也不言語,跟著白少傑走了進去,那婦人討個沒趣,翻了個白眼,出門去了。 二人進到內堂,一個十五、六歲,作丫環打扮的女孩走過來對著白少傑福了一福,輕聲說道:“少爺回來了,老爺和老夫人都在內堂用餐……”白少傑點了點頭說道:“知道了,你去忙吧。”引著石中堅直往裡麵而去,丫環看了石中堅一眼就朝外走去了。 眼前是一處四季屏風,上麵是春蘭、夏竹、秋菊、冬梅。轉過屏風,就見裡麵擺著一張八仙桌,桌上有四個菜碟,靠裡坐著一位年約八十的白發、白須老者正在吃飯,老者旁邊坐著一位七十左右的老婦人,正拿著筷子伸胳膊去挾碟中的菜,卻看見進來的白少傑,手中的筷子就停了下來,高興地說道:“啊喲,俺娃回來了,快來吃飯……”那白須老者也就轉過頭來,咽下嘴裡的食物,笑著用拿筷子的手指點著說道:“傑兒啊,我和你媽也剛吃,快過來……”白少傑邊朝過走,邊笑著說道:“爹,娘,你們快吃吧,我們在酒樓裡吃過了。”說完,就到了桌子跟前,扯過石中堅對二老說道:“爹娘,這是孩兒結拜的兄弟石中堅……”白少傑話音未落,石中堅就雙腿一屈,跪在內堂餐桌前的地磚上說道:“見過伯父、伯母……”叩下頭去,白須老者急忙要立起身來,口中連連說道:“不敢當,不,傑兒,快,快扶……”白少傑卻伸手將父親按在坐位上,說道:“爹爹無須謙讓,且受吾弟拜見之禮。”白須老者無奈,隻好坐下。石中堅恭恭敬敬地給二位老人磕了幾個頭,白少傑就跪下與石中堅又對拜了拜,二人才站起來。白須老者白朗便讓石中堅坐下說話,白母看著石中堅說道:“這孩子,生得怪喜人的,多大啦,啥地人啊?” 石中堅看著白母慈祥的麵容,笑著說道:“伯母,我乃江南人,自小卻在中原長大,二十歲了,不識禮數,請伯父、伯母勿怪。” 白少傑讓父母一邊吃飯,一邊將石中堅的身世慢慢地給二老說了出來,說到石中堅才找到了生母,卻又丟失了父親,二老聽後也是唏噓不已。白朗說道:“孩子啊,你也是受了不少的苦,今天,爾既與吾家傑兒結拜了,你二人那便是親兄弟無異,你在外行走多日,既已回到家中,且先行住下,多歇息幾日,到時養息好了,讓傑兒陪你一同前往那梅山尋父。少傑,你去給你兄弟安排住處,不可怠慢。”白少傑答應,石中堅謝過二位老人,白少傑就與其退出內堂,吩咐丫環打掃客房,準備鋪蓋等,自與石中堅相攜而去…… 再說牛再田看著女婿欲言又止的樣子,就把女兒瞪了一眼說道:“你那日把小斐送到我那兒去,你就有甚瞞著我了,有啥事,今天就說個明白吧。”就見女兒的眼中又流下眼淚來,“我,我……我,你們,你們都逼……逼我……”那聲音越來越小,後來就哽咽著,蹲到地上,捂住臉哭了起來。趙全心疼媳婦手足無措,小斐趴在媽媽的身上叫著:“媽媽,媽媽……” 牛再田則有些無奈地說道:“你,唉,你哭什麼哭,我們又怎麼逼你了,你倒是說呀……”牛蓮英倒是哭得更傷心了,小斐見媽媽哭,也跟著哭了起來。牛再田急得團團亂轉,額頭冒汗,趙全此時倒是冷靜多了,忽然想到:“那白少傑為人豪爽,在鎮上家大業大的,平時待街坊鄰居也挺和氣,就是早些年與人爭鬥時,雖將對手打死,但也被對方正中要害傷了命門,若不是少林寺的老和尚本事大,也就難保不會一命換一命了,可是,自那家夥傷愈之後,卻心性大變,還來找我要兒子,讓我把小斐過繼給他,哼,這不做夢嗎,我的兒子,為什麼要給你,雖說咱兩人同年,但自小很少在一起玩,你家裡有錢,自小你白少傑就拜入少林寺學藝去了……我呢,誰又像我一樣自幼小失去父母,孤單一人活著,盡管家裡有些家產田地,唉,想到哪去了……是呀,自蓮英嫁過來後,總是少言寡語的,想來也是,人家是遠近聞名的才女,自己父母雙亡,一個孤兒,她能嫁過來,跟咱好好過日子,那是咱前世修的福,可,可今天看著怎麼有點怪怪的呢……”看著哭得傷心的媳婦、看著趴在母親懷裡啼哭的兒子、看著左右為難的嶽父,趙全也是束手無策,頭疼的很…… 就在此時,隻聽得院門外有人問道:“牛大叔在家嗎?”趙全走過去拉開院門一看,隻見門外站著一個年青小夥子,二十左右年紀,高高的個子,英俊的麵容笑著看向自己,唉呀,這不正是解救自己一家的那位大俠嗎,“大俠,你……”趙全拉住大俠的胳膊,人就往下跪去,要給恩人行跪拜之禮,卻那裡跪得下去啊…… 來人正是石中堅,與白少傑分開後,就到趙全家裡來了,在門外問了一聲,大門一開,就見趙全過來拉住自己要下拜,石中堅雙手托住,趙全便拜不下去,石中堅說道:“趙兄,不須如此,走,進去說話。”,拉著趙全,二人就進了院子,看到石中堅進來了,牛蓮英也不哭了,抱著兒子擰身就朝裡屋走去,進去後反手把門也閉上了…… 牛再田一見石中堅進了院子,急忙立起身迎了過來說道:“石,石小兄弟,你,你今天可是幫了咱家的大忙了,快,快請坐,請坐。”石中堅放開趙全,扶住牛再田的胳膊說道:“牛大叔,您坐,您先坐。”讓牛再田坐下,又招呼趙全也坐下,石中堅才坐到方才牛蓮英坐的那個小凳上,笑著對牛再田說道:“牛大叔,小子過來,是有一件事想跟趙全哥商量……”石中堅話未說完,牛再田就起身說道:“啊,你有事找全兒,你們聊,你們聊,我還有點事要跟英子說,我先去……”說著,就要回避。 石中堅一把拉住牛再田說道:“大叔不須回避,此事您也能提出一點看法的。”又讓牛再田坐下,接著,又對趙全說道:“趙全哥,勞煩你去把院門關上,莫讓他人打擾。”趙全不知石中堅葫蘆裡賣的什麼藥,看在石中堅幫了自己一家人的份上,走過去把大門閉上,推上門栓,返身走到石中堅麵前說道:“石兄弟,今天多虧了你,不然家中必然出事,我,我真不知要如何謝你了,嶽父也跟我們說起你們在路上相遇,萍水相逢之緣,你能出手相助,你便是我趙全的恩人,在此,請受愚兄一禮……”說著,就拜了下去,石中堅一伸手,就攔住了趙全,並站起來說道:“趙兄不必如此,且坐下,小弟有話要說。” 三人都坐下後,石中堅看著趙全的眼睛問道:“趙兄,你們鎮上的人對那白家的為人有何看法,對白少的品德有何評論嗎?” 趙全一聽石中堅此言,雖心有疑惑,但還是據實而言道:“白家在鎮上家大業大,白老先生為人不錯、慷慨正直、信奉佛教、扶危濟貧、深得民心。白少的品德也是很好的,雖在少林寺學得一身武功,也從不持強淩弱,那次與人爭鬥,也是為了打抱不平,為鎮上一個孤苦老頭出麵而引起一死一重傷的事件,鎮上居民均為白少請命,後經官府查實斷定為義舉,才平息了此事的擴大,死者一方也不再爭執,可,可是,那白少自受傷後在少林寺養傷近三年,回來後性情就變……變了……”說到此處,趙全有些吞吞吐吐,似乎有甚話難以明言,此時,牛再田的臉上神色變了,隻見他有些激動地說道:“白,白少,他,他叫甚名字?” 石中堅看看趙全,見趙全有些恍惚,便又看看牛再田說道:“白少名叫白少傑。” 牛再田怪聲叫道:“白,白少傑,他,他就是白,白——少——傑啊——” 石中堅見怪不怪地問道:“牛大叔,您識得白少傑嗎?” 牛再田神情一愣,老臉一黑說道:“唉,罪過,罪過,識得是識得,隻是素未謀麵……” 石中堅心下明白,便又問道:“牛叔可否告之其中緣故?”趙全也是有些疑惑,糊塗地看著嶽父…… 牛再田此時心中七上八下,暗罵自家糊塗,想起以前的一樁樁往事,愣了一會才慢慢地說道:“四年前,與白家定親將女兒許配給候監集白少傑,經媒人兩家說合,給兩家孩子定下了親事。而自己隻聽說白家富甲一方,家有獨子,習得武藝,人品極好,那媒人且是自家親戚。當時,女兒也是非常高興地同意了這門親事,還互換了庚帖八字,此事就算定下來了。卻不料還沒等到接親的日子,那白家就出事了,自己連女婿什麼模樣也沒見過,隻是聽說而已,聽說了白家少爺如何如何的好、如何的一表人才、如何的武藝高強、如何的為人仗義,可後來又聽說了白家少爺為了替別人抱打不平,出了人命,自己也受了重傷,死活不知。後來媒人前來退婚,女兒不同意,是死活不同意啊,媒人在女兒的逼問下,才說了實話,白少在這次打鬥中,把對手打死了,自己也受了重傷,生死難料,提出退婚也是為女方作想。後來,又聽了一些閑言碎語,說是白少仗著自家武功好,替人出頭,把人打死了,自家也不落好,要斷子絕孫了啊,反正說什麼的都有……”牛再田細細思索,當時還有傳言說是白家老兩口為了給兒子治傷,花了不少銀兩,在少林寺旁邊租房住下…… 石中堅聽牛再田把這些前因後果一一道來,才明白了牛再田為什麼不認得白少傑了,他也隻是聞其名而已,就是兩娃定親也就是互換庚帖八字、定下接親日子,怎麼也想不到他的女兒早已與白少傑互通情愫了呢。 牛再田卻不知那白少為何要打自己外孫子的主意,你家斷了後,與我女婿家有何乾係,鬧到我女婿家來,又是為哪般嘛,正在牛再田想不通的時候,又聽石中堅說道:“今日之事,白少與我說了,他讓我來給趙兄賠個禮,是他做的不對……”剛說到此處,裡屋門一開,牛蓮英出來了…… 牛蓮英見石中堅進了院子,就抱著兒子小斐進裡屋去了,小斐跟著外公回來,又遇上了這些事情,哭累了,進屋後,牛蓮英看著兒子迷迷糊糊的想睡覺,就哄著小斐睡了,等孩子睡著後,牛蓮英起來走到門口,就聽到丈夫趙全在說白少傑的事情,又聽到父親說起白少傑時的那種後悔的語氣,又想到:“當時聽到白少打死人,還被人重傷時,自己是多麼的傷心,自從白家央媒提親後,自己與白少傑的關係突飛猛進,特別是有一次,在蓮花姐家與白少傑……”想到此處,牛蓮英覺得臉燒得厲害,“可是自那以後,就再也沒有見過他了,也沒有他的消息,而不久後,自己又發現有了身孕,接著就聽到白少傑出了事,接著就是白家托人來退婚,接著……接著……接連不斷的打擊,讓自己心力焦悴,,在諸多逼迫之下,推掉了幾次上門的媒人,最後,卻答應了趙家的提親,不知是什麼原因,有可能是因為媒人說那家是個孤兒,父母留下了不薄的家產,嗯,主要還是那份庚帖八字吧、也許是那人沒有父母,孤身一人,有可能是因為和白少傑是一個鎮的人,自那次以後再也沒有見過他了,聽那些風言風語說的白家要斷後了。趙全來家接親那天,自己哭得很傷心,接親的日子,就是與白少傑定下的結親日子同一天,可接親的人卻不是那個人,披著蓋頭的自己被蓮花姐送上花轎,蓮花姐也不清楚自己的情況,說不出口啊……洞房花燭夜,淚洗粉妝卸;情郎生死謎,再嫁心何籍。糊裡糊塗的,那是在趙全接親後沒多久,他就知道自己懷孕了,趙全也是歡喜異常,要當爹了,怎能不高興呢,後來,七個多月了,娘家人說孕婦在趙全家沒人照料,就被哥哥接回了娘家,生下小斐後,又在家住了兩個多月,才被趙全接了回去……說起趙全吧,也是個老實人,與白少傑同年,隻是靠父母留下的一點遺產做個小生意,安分守己地過日子,倒也平安無事,如果把這事給他說清楚,不知他會……如今自己又有了身孕,再也與白少傑無緣了,是無緣了嗎……”聽到石中堅說白少賠禮的話,牛蓮英心如錐紮,痛在心尖,再也顧不得了,開門走了出來,石中堅一看,就站了起來躬身行禮說道:“大嫂,小弟有禮了。”牛蓮英側身福了福道:“石壯士,請坐,因犬子困了,多有怠慢,連茶也未曾奉上,實在是對不起。”石中堅笑道:“大嫂無須客氣,小弟在白少那裡吃飽喝足了,隻是當時走得匆忙,怕牛叔擔心,又受白少之托,故此過來一敘。” 牛蓮英接住石中堅的話問道:“不知白少所托何事?” 石中堅不料牛蓮英如此直言不諱,出口相詢,弄得有點措手不及,少頃,便神色平靜地說道:“白少說‘生肖鼠牛聯,鼠自思向前;江湖有亂道,豈敢不避嫌。’還說:‘人生在世有因緣,因果緣由因果連;若無因果緣何在,因果無緣事難全。’小弟得罪。”說完,對著牛蓮英一揖到地,轉身便走,看著石中堅擰身就走,牛蓮英已是涙流滿麵,石中堅走到門口,手剛搭上門栓,就聽牛蓮英哽咽道:“石,石壯士且慢……”趙全見媳婦聽了石中堅的幾句話,就涙流滿麵的哭開了,心中就打起鼓來了:“這是什麼情況呀......”他看了看嶽父,也不敢多嘴,牛再田見女婿看向自己,卻也知道女兒有話要跟石中堅說,就立起來拉著趙全的手說道:“賢婿啊,來,咱爺倆到裡麵去,我有話要跟你說。”也不管趙全願不願意,拉著趙全便向裡屋走去了,趙全邊走邊疑惑地回頭看了看媳婦,又看看石中堅,還沒有想清楚啥事呢,就被嶽父拖進屋裡去了…… 石中堅手搭在門栓上,聽到牛蓮英的說話,正要鬆手回頭,卻聽得大門輕微地響了一聲,似乎是有人推了一下,石中堅心中一動,順手撥開門栓,回過身來,看著滿麵涙水的牛蓮英,也不說話。隻聽得牛蓮英哽咽說道:“請石壯士告知白少:‘凡事因果總相連,江湖仗義豈能偏;果因因果果然在,有因有果卻無緣。’……” “有因有果便有緣,緣盡也由因果言;誰說平生無憾事,隻恐心愧在眼前。”白少傑推門而入…… 趙全被嶽父拖進裡屋,糊裡糊塗地就問道:“嶽父大人,您,您老人家有何話要說,小婿聽著就是了,您說,您說……” 牛再田放開趙全的手,看了看睡在床上的外孫子小斐,心裡是七上八下,忐忑不安地想著:“怎麼說呢,當初就沒有想到英子答應嫁到候監集來,是有原因的啊,那時候,白少傑那是九死一生呀,勸女兒退婚,女兒是死活不肯答應,好歹勸了多次,也是白少托人前來退婚,女兒還哭了好幾回,媒人踏破了門坎,女兒誰也不應承,最後,總算是答應了趙全這門親事,可怎麼也想不到女兒的心機這麼深,嫁過去不到一月,就說有了身孕,半年多時間後,就回了娘家,說是家裡沒有老人,無人照看孕婦。到時候生下小斐了,趙全高興得很,接回去後,倒也相安無事。這不外孫子都三歲多了,女兒這次把外孫送家裡來就像有點不對路,果然,這不孩子一鬧,要娘親啊,回來就出事了,白少傑跑家裡要孩子來了,別人家的孩子,你能隨便要嗎?那不是仗勢欺人呢嗎,瓜女婿還說人家白少傑多好多好、仗義疏財、啊——呸,俺就說你小子仗勢欺人了,唉,想遠了。”轉過頭來又看向女婿,見女婿一臉懵懂地看著自己,就說道:“來,賢婿且坐下,我有些話,確實是要跟你說說的……” 白少傑推門進來,石中堅呆住了,牛蓮英也呆住了,隻見那白少傑頭上光光的、身上穿的卻是一身佛門袈裟,雙掌合什,一低頭,那光頭之上明顯有六個戒疤。隻聽他口宣佛號“南無阿彌佗佛”,一臉慈悲、儼然高僧模樣。石中堅愕然之中是因為來趙家之前,白少傑還很正常,就這不大的功夫呀,怎麼就出家了呢,再看那頭上用香火燒出來的戒疤,還有那一身佛門袈裟,也不像是假的啊…… 牛蓮英更是驚得目瞪口呆,那先前來家裡鬧事的白少,甚麼時候變成和尚了,一瞬間,牛蓮英兩眼模糊了,涙水盈滿了眼眶,眼前出現的不是那英俊瀟灑、武功高強的白少傑嗎,怎麼,怎麼會…… 趙全聽完嶽父說的一席話,也是呆住了,他萬萬沒有想到:“媳婦嫁過來之前,竟然是白少傑的未婚妻,而他嶽父直至今天也才知道自己的女兒有可能……有……可能兒子,兒子小斐是......有可能是,是……”趙全不敢往下想了,此時的他猶如五雷轟頂、呆若木雞:“怪不得,怪不得媳婦娶回來後,心情一直不好,整天都顯得有心事的樣子,怪不得,當時媒人能把她說服了,願意嫁給我這個孤兒,鎮上的人都說我是前世積了德,今世才有緣與這樣的才女……”趙全完全懵住了,再也坐不住了,一下子跪在地上,雙手抱頭,“嗚嗚——嗚”地哭了起來…… 聽罷白少傑說明原委,才知道白少傑三年前受傷嚴重,少林寺一位高僧受少傑的師傅拜托,奉上白少傑的生辰八字後,那高僧依照八字一排,掐指一算,又與白少傑訃了一卦說道:“前世姻緣今世圓,今生隻緣果在前;因果相報因循至,因過去佛守心田。阿彌佗佛——”師傅頓悟,便與白少傑剃度。直至祖師從俠客島回來,給白少傑取佛名為‘慈忍’…… 可是,傷愈回歸後,凡心不滅,凡塵難斷,還是念念不忘…… 數日後,石中堅辭別了白少傑與趙全,又踏上了尋父之路,白少傑跟趙全、石中堅結為異姓兄弟,趙全與白少傑同年、同月、同日、同時生,隻不過白少傑出生的時辰是醜末寅初之時,而趙全的生時則是在寅時將盡卯時未至之時,雖皆是寅時,其中差別甚大,白少傑的父母知道趙全的生辰八字後也都恍然記起,那年鎮上兩家一天同時生子,也曾被傳為佳話,不過時隔多年,忘了而已。兒子白少傑遵師囑,出家為僧。趙全因上無父母,也無兄弟姐妹,孤身一人,現在,兒子又成了自家的親孫子,老倆口看趙全老實、忠厚,對白家要走兒子,也無怨言,更與白少傑、石中堅三人義結金蘭,便認下趙全為義子,其實也就是更加認可了小斐這個親孫子。看到兒子一心皈依佛門、誠心信佛,二老本也是信佛之人,當兒子為打不平而身受重傷、生死不明時,白朗與夫人也是倍受煎熬,晝夜念佛,天天祈禱,隻要保得兒子性命周全,有無後人也無所謂了。而今,竟然有一個親孫子認祖歸宗,真是把老倆口高興得不知如何是好了。義子和媳婦都很不錯,白朗和夫人倒也心中歡喜,並不難過,反而更加信奉佛教所說的因果報應了。 趙全因受義兄所托,要住到白家去照顧年邁的義父母,告知牛蓮英後,牛蓮英想到當年媒人上門提親,自己看到趙全的生辰八字竟然與白少傑的一樣,也是驚詫不已,而今白家老倆口均已年邁,況且又對小斐極其喜愛,在讓小斐認祖歸宗前,還先征求了趙全和自己的意見,老人都是那麼的善良,又考慮到白少傑堅持去少林寺出家,也就同意了趙全的提議,讓趙全答應住到白家去替義兄盡孝。趙全就與嶽父商量,讓嶽父把家搬到鎮上來,把自己的房舍給嶽父母和妻舅哥一家住。從此一家人相隔不遠,互有照應,此是後話。 牛蓮英至此才打開了心結,心中想到:“雖不能和當初與白少傑相識時一樣了,但也有了一種淡淡的好似如願的感覺,那怕是自己安慰自己,何況兒子還在自己的身邊,早晚教導小斐識字、讀書,心裡的那點缺失也就彌補起來了。白少傑入少林寺修行,隻要知道他人還健在,心裡的那份思念也都慢慢移到兒子身上去了,再者,他還是小斐的師傅,江湖上不是說一日為師,終身為父嗎。”摸了摸微微隆起的肚子,又想到趙全,心說:“這個男人自幼失去雙親,從小就養成了獨立的良好性格,為人忠厚,做事踏實,不會花言巧語地哄人,但絕對會實心的待人,也是品貎端正的好男人,從知道自己以前的事後,對自己更加地嗬護細心了。也更加地心疼小斐了,並且還告訴小斐說:‘你的師傅就是你的親生父親,你在家跟你娘好好習文,過年後,天氣暖和了就讓你去跟師傅學武,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你願意嗎?’當時,那小兔崽子還高興地跳了起來……”想到這裡,牛蓮英摸著微微隆起的腹部麵露微笑…… 趙全生性淳樸厚道,自小失祜,雙親相繼而歿,街坊鄰居看孩子可憐,也都幫著他,像白朗那時就經常讓他到家裡來吃飯,有時,白夫人做下了好吃的也讓丫環給他送去,還把白少傑的衣裳也拿了不少給他穿,冬天也讓他直接住到家裡來,怕他一個人在家裡凍著。也難怪,那時,白少傑因自幼多病,被少林寺的和尚帶走了,白家老倆口把對兒子的愛移到了趙全的身上。直到趙全十六、七歲了,長大了,他能自立了,才拜謝了白家二老,回家自己經營家業,但他也把鄉親們的恩情記在了心底……十多年了,也終於有了回報的機會,趙全長長地噓出一口氣…… 牛再田可算是去了一樁心病,心中喜悅地想著:“女兒英子的事兒總算有了轉機,白家這親家,對,還是親家,女婿嗎,不還是白家的義子嗎,外孫子是白家的親孫子,那還不是一樣,白家能認趙全為義子,還讓趙全搬到白家去,白老頭兒也是想得開呀,親兒子當了和尚,義子來養老送終,親孫子傳宗接代,比我老牛有福啊……”想到此處,又想到:“我老牛也不賴嘛,連成那小子也是走狗屎運了,全兒讓我們一家都搬到鎮上來,也算是全兒有良心,知道對媳婦好,他大舅哥連成那也就跟他妹子粘光了啊,這幾天就回去把這事給辦了,讓連成在鎮上也經營個小本生意,不用再去地裡忙活了。”想到開心時,嘴裡就哼上了豫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