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真是怪事(1 / 1)

離開了枯草嶺,走出了熊耳山,丁不四足不沾地,一路飛奔,隻想著離白自在他們越遠越好,更是恨不得插翅飛出這該死的深山老林。心裡麵憋著的那一口氣怎麼也消不下去,他就弄不明白,自己行走江湖一輩子竟然就在這裡,在這裡,他媽的,在這裡吃了個鱉,還是個大鱉,心想:“老子往日裡心腸太好,殺人一日不過四,在外麵也闖下了不小的名頭,人稱丁不四。今日這什麼名頭卻都送到這死妮子手裡了,你說你……你說我……唉,真他媽的什麼人啊,你是長得模樣不如人,還是他媽的藝不如人啊,你是嫁不出去了嗎,你還是怕沒有兒子了呢?你他媽的去搶劫人家的兒子,還讓人家堵在門口,你死……我,老子我的個老臉算是丟完了。還有那老不死的死老婆子,跟著那死妮子發瘋。人家找到了兒子,給人家就算了吧,偏偏的還要把人家的老公也擄走,唉——唉,咳,咳——呼——哧——”丁不四一個沒忍住,氣往上湧,嗆住了,停下來喘息了半會才緩了過來,心裡那個恨啊,又想:“可再怎麼說那也是自己的女兒呀,就這麼自盡了,嗯,等等,自盡?是真的自盡了嗎,那死老婆子抱著一個……還能放翻了那麼多白家的……那個白老東西的幾個師弟也不是什麼飯桶吧,還把江湖聞名的江南玄素莊黑白雙劍石清也擄走了,這他媽的事情惹的也太大了吧,我丁老四也不見得能做到這些,照這樣看來,死老婆子和女兒肯定是串通好了的,女兒定是詐死無疑……哎,對呀,”咳喘了好一陣子,終於好了,心中又突發奇想:“不會是那石小子,那石清轉了性跟著她們娘倆一塊私奔了吧。老子的女兒可是貌美如花的,比那石夫人是強多了,肯定是這樣的,要不然說不通啊,光是把白老東西的幾個師弟撂翻在地,沒有石清那小子幫忙,那娘倆怕是也難辦到。唉,你個老笨蛋,你,你剛才在,在那白老東西麵前咋就想不到這些呢,這一說不就說通了嘛,根本就是,石清看上梅芳姑了,反悔了,跟她們娘倆一起把你白老東西的幾個師弟放倒,然後,然後就,就一起走了唄。總不會是把那石清殺了,毀屍滅跡了吧。唉,老子也是當時被氣糊塗了,這下好了,被他們硬栽了個贓在老子身上,那,那石,石夫人也是個人精,丈夫跟人家跑了,還哭哭啼啼的,裝模作樣……”   丁不四心中不忿,一門心思地瞎想著,一時不注意,腳下踏空,‘咚’的一聲,一屁股坐在地上,痛的他呲牙咧嘴,胸腔裡也被蹾了這一下,震得他疼的抽抽,坐在那裡運息調理了一會才好了,坐在那處山坡上心想:“唉,老了,老了,大粽子,不是,外孫子,唉,都不是,他,如今是石家二小子,武功高強,,他,跟那石清也有些像,那眉眼,那鼻子、嘴巴也都像,要真是咱的外孫……”抬頭看看地形,已到山下,這一路狂奔差不多到了熊耳山的邊緣了。站起來,心說:“好了,再走一段路程就能走出去了。”   他這心裡一放鬆,就又想:“那小,小翠就這麼討厭我啊,看那眼神、聽那口氣,唉,老子他媽的也就是單相思,跟咱那小妮子一個熊樣,哼,單相思,是老子的女兒就跟老子一樣,可,可小,小翠跟他在一起,肯定……嗯哪,肯定也是鬱鬱不歡的,不然小翠也不會帶著孫女跑外麵來散心。那白老東西有什麼好,不就是個子高大一些嗎,狂妄自大、自以為是,好像全天下就他的武功第一,呸,狗屁,整一個傻大個、自大狂……”   丁老四慢慢地走著,走著……想著,想著又尋思:“在俠客島上得知了女兒的信息,可不曾想到也因此泄露了女兒的行藏,當時,老子若不向那龍島主打聽女兒的話,白老鬼也就不可能知悉了。那梅,梅文馨,哼,在俠客島上還蒙麵不以真麵目示人,聲音也改變了,她裝,哪是什麼她姊姊的女兒,分明就是她自己的……這死老婆子對老子懷恨在心,唉,也怪自己那時一心全在史……算了,不提了,還不是這中間的醋罐子打破了,醋意大發,整天鬧得人心煩才離家散心嘛,這死老婆子從來就是脾氣不好,年青時是這臭脾氣,到老了還是不改,連石家那二小子在俠客島上時也被那死老婆子罵了,她就是不氣憤人家史小翠,當時,白老東西為了氣老子,幫著她說話,那死老婆子還自觸黴頭去問那白老東西:‘誰要你討好了?我和史小翠比,卻又如何?’白老東西說:‘差得遠了。我夫人不在此處,我夫人的徒兒卻到了俠客島上,喂,孫女婿,你去跟她比比。’那小子還不屑的說道:‘我看不必比了。’那死老婆子便問:‘你是史小翠的徒兒?’那小子說:‘是’死老婆子氣急說道:‘怎麼你又是他的孫女婿?沒上沒下,亂七八糟,一窩子狗雜種,是不是?’那臭小子還應的蠻乾脆說道:‘是,我是狗雜種。’   那死妮子,你,你把人家孩子搶去,不好好地待他,還叫人家娃‘狗雜種’,說你什麼好呢,你這他媽的不是自己罵自己是啥,也虧了不是你自己的娃,不管怎樣,人家娃也叫你媽,叫了十幾年了。你就是再恨人家石清,你也不能這麼對娃,江湖上傳出去,看你有甚臉麵;   有其女,必有其母;心術不正、居心叵測,死老婆子為啥能上俠客島來,不就是弄出了一套對付老子金龍鞭法的劍招嘛,刁鉆、古怪、陰毒、狠辣,簡直就是下三濫的招式……不但是弄出了對付老子的金龍鞭法,連老三的擒拿手也有對付的招數,什麼新招,就是一些陰招,那狗屁龍島主還說:‘自創新招,天資穎悟’呸,放屁,這根本就是專門對付老丁家來了,幸虧那天在俠客島上看見了,這死老婆子處心積慮,就是要報復老子,認為老子出門在外,肯定就是不管她們娘倆了,也不想想自己的錯,整天吃那乾醋,雖說,以前……心中總有史小翠的影子,但人家小翠終究是嫁給了白自在那王八羔子;後來,後,後來老子才與梅文馨結識,不過,不過當時,當時那梅文馨倒也是出類拔萃的,現在想想,為什麼老子自始自終都放不下那史小翠呢,還不是跟那姓白的小兔崽子杠上了嘛,那小翠年輕時貌美如花、武藝不凡,武林中青年弟子對之傾心的大有人在,老子與那白小子也不相上下,他史家就瞎了狗眼,把史小翠許給了白小子,婚後還不是因為白小子自詡武功高強,有些小瞧了史小翠,至使二人為此爭論武術之高低,時時吵鬧不休;   他媽的,弄得老子是賠了夫人,又丟了女兒;唉,現在都老了,那死老婆子還把老子恨得要死,其實也不怪人家恨咱,那時與梅……文馨結識了,開始還行,可,可後來她,她竟然說什麼老子娶不到史小翠才跟她好、說什麼老子和史小翠舊情不斷、說什麼那史小翠嫁給白自在後,二人感情不和、打鬥不休,還說什麼史小翠與白自在鬥氣時說:‘真不如當時嫁到丁家去呢。’還不是聽到了江湖中傳出的這些個閑言碎語,也不知她從哪打聽來的消息,就在老子麵前無事生非地說:‘史小翠後悔嫁到白家了……後悔沒有嫁給你姓丁的……’整天就在老子麵前聒噪不休,這樣的日子怎麼過,那時也是年輕氣盛,一氣之下走他娘的,殊不知她已有了……”丁不四越想越生氣,越生氣越昏頭,漸漸地走到山腳處了……   可是靠近山腳下的地方更難走,幾乎沒有路,深一腳、?一腳,每一腳都踩在軟軟的腐葉上,那厚厚的由漫長歲月積累下來的腐葉湮沒了鞋子、沒過了腳踝,看看前麵離山下已是不遠,但就是走不出去,有時前麵突然變成峭壁,如果光是峭壁憑著丁不四的武功,幾個縱躍也就下去了,可那峭壁上還有流水,陡峭的山壁上濕漉漉的,滑溜溜的,那是武功再高,丁不四也不敢去試的;朝前往下又走了一會兒,發現有野物行走的痕跡,那是窄窄的一條路,不知是什麼野物踩出來的,丁不四自然是順著野物走過的地方走去,可是走過一陣子後,又發現不對了,那足跡往下走一走又往上走了,丁不四憂心忡忡,他那顆七上八下的心裡還在想著一些糟心的事情,如此心不在焉地又走錯了,回到了原來走過的地方……   看看麵前的山路,心想:“這他媽的哪是路啊,不就是那些野獸踩出來的一條小道嗎,有可能是野山羊踩的,也有可能是野豬或者其他的野獸,狼啊、狐貍啊、反正不是人走的路,老子也是他媽的晦氣,走得太急,不辨方向地亂跑,現在再回去?不,不可能,老子就是去跳崖,也決不走回頭路……”丁老四又無奈地抬頭看了看天上,太陽已經偏西了,心裡不免焦燥:“不能再磨蹭了,再不趕快下山去,難不成要在這荒山野嶺上過夜,要是遇到的是野山羊,還能打來當野味吃了解饑,要是碰上了狼群……”想著,也不順著那野獸踩出的路走了,辨明方向,直接就踏著腐葉往下走,抓住山上的野藤、扶住山坡上的樹,一路趟了過去,這樣一來,速度反而更加的快了,可不是快了,就快要到山底下了,丁老四撲到下麵的一棵胳膊粗的柿樹上,腳下才隱住了,站定下來一看,前麵就是山底的平地了,可再一看腳下,喘不上氣的他嚇了一跳:“啊——”兩手緊緊地抓住那棵搖晃著的小柿樹,那柿樹底下竟是三丈多高的峭壁,柿樹就在巖壁的邊緣上。下了峭壁才是平地;丁老四站穩後探頭往下看了看,那峭壁上的隙縫中長有野草、藤蔓,沒有退路了,下吧,丁老四彎下身子,坐到山坡上,歇了歇,扭過身來,用手抓緊柿樹的根部,把腳向下伸,探頭看了看腳邊峭壁上的情況,踩在了一條縫隙上,用左腳使勁蹬了蹬,試著還牢固,右手扒著崖石的邊沿,身子向下一縮,就下去了一大段,用左手抓住崖壁縫隙上長出的野草,鬆開右手向下探去,扣住下麵的巖縫,放下身子,右腳下探踩到下麵的一條巖縫,就這樣像壁虎一樣趴在山體崖壁上,兩手緊扣崖壁上的縫隙,一步步地往下挪,下來了,下來了,隻剩最後五、六尺了,丁老四雙手一推巖壁,身子一縮,縱身一躍,穩穩地落在地上,長長的噓出一口氣:“呼——,終於下來了。他媽的,還是老了,要是老子年青時,這一點點高,兩三下就下來了,要費這麼大功夫嗎……”丁老四也不休息,拋開雜念,甩開膀子,幾個縱躍就到了山下的平地,走上了向西北方向而去的道路……   白少傑原是要和石中堅一起去梅山的,但是石中堅執意不讓他去,以白少傑出家為僧,不便在江湖中行走為由,用委婉的語言拒絕了大哥的好意,最後,拿上白少傑為他準備的兩個羊皮水囊,揹在肩上,大踏步地走了……   石中堅在路上想著:“義兄白少傑的因果際遇真是有點與人不同,不但決然出家,更讓出父母、兒子和家產,一心皈依佛門。”不禁一陣唏噓又搖頭嘆息。走著再想:“義兄趙全也是仁義、且忠厚誠實,在三人結拜時,聽二哥說起小時的事,二哥也是苦命之人,自幼失去雙親,孤獨一人也無兄弟姐妹。可也是有福之人啊,自小就受到鄰裡的照顧,更有白家二老像待親兒子一般地照顧他,那時,大哥因多病被少林和尚帶走了,二哥在白家二老的看護下長大成人,現在,義父母年紀老了,大哥又要出家為僧,二哥義無反顧地承擔起贍養二老的義務,也是二哥十多年的心願,因果如是,能有報恩的機會了。二嫂牛蓮英聰慧賢良,極識大體,讓兒子小斐到白家認祖歸宗、跟丈夫趙全到白家贍養老人,也暗自還了白少傑與自己的那段恩情,現在,白少傑出家為僧,歸依佛門;牛蓮英身懷六曱,入住白家,承白家二老之恩、盡趙家夫婦之孝。此事在候監集又成為轟動一時之佳話,人人都說趙全倆口子仁義、白家老倆口善良、白少為人仗義……”   石中堅心中所想,本來對什麼義無反顧呀、聰慧賢良呀、還有什麼贍養等詞語是不太懂的,但和大哥白少傑在一起多日,也是學會了說話,文雅了許多,也懂得了一些與人交談的技巧,他自知從小在山野中長大的自己,以後要在江湖上混,就必須學會這些,石中堅聰明異常,以前隻是無人指點,現在,可是大異於尋常之人了,與以前相比,真是不可同日而語也,自然是心竅開了的原因。   依著車福所指引的方向,石中堅出了候監集後,就直奔新鄭縣方向而去,梅山位於新鄭之西北,石中堅未曾去過,也隻能到什麼地方再去問當地人了,一路上,也是餓了就吃褡褳裡麵的燒餅和醬牛肉,就這樣又走了兩天。   這一天,在路上吃了二個燒餅,覺得渴了,就把大哥給的水囊取下來了那個大些的,打開木塞子,對著囊口:‘咕咚,咕——咚——咚——’地喝上幾口,不渴了,把木塞子塞緊,又把那個小些的水囊取下來,把大水囊揹上,打開小水囊的木塞子,就聞到一股淳香的酒味,“嘻,嘻,大哥還真是……”笑著自語道:“酒也給小弟準備了……”揚起脖子,把酒囊口對著嘴就倒了一口,慢慢地咽了下去,舔了舔嘴唇,閉著眼,享受著美酒的滋味……   “小子,把你的酒給老子拿過來。”   石中堅正在享受美酒的滋味時,耳邊響起了一聲呼喝聲,他把酒囊放下,把木塞子塞好,扭頭朝右側發出聲音的地方看去,隻見路邊一棵大楊樹下,七個衣裳破爛的乞丐圍坐在一起,大概是聞到了酒香,其中一個二十歲左右的小丐站了起來說道:“聽見了嗎,不會是他媽的聾子吧,快,快把酒拿過來孝敬老子……”   這時,石中堅才看清除了七個乞丐,還有一個人躺在地上,那個大聲叫喚的乞丐正是從那人身旁站起來的,都坐在那裡時把躺著的那人遮住了,才沒看見。   石中堅慢慢地走了過去,把酒囊又揹到肩膀上,推到了身後,走到了路邊站住,就看到躺在地上的是一個看不出年齡的人,那人仰麵躺在地上,渾身是土,臉上有血,頭發亂糟糟的,雙目緊閉,一動不動的不知是死是活。   看到石中堅慢慢騰騰地走過來,站在路邊又不動了,幾個乞丐都站了起來,目光不善地看著石中堅,先前叫喚的那個像是這幾個乞丐的頭領,雙手叉腰,把頭一歪,神氣地說道:“你他媽的,磨蹭個甚,不想活了,是吧?”那幾個小丐大概也就是十八、九歲、還有十五、六歲的,這時,聽到老大發脾氣了,都彎腰在地上撿起刀和棍,怒目橫視著石中堅,口中叫著:“你個小鱉犢子……”“小王八羔子……”“小兔崽子……”“你奶奶個熊……”“你他媽的,死人啊,快把酒拿過來……”七嘴八舌的罵什麼的都有……   石中堅充耳不聞,站在那裡笑著,像看一群頑皮的孩子在吵架似的。他從來沒有一次見到過這麼多的,和自己年齡相當的小夥伴,覺得挺好玩的,心想:“他們是什麼人,是乾什麼的……”   那個丐頭兒站在離石中堅三、四米遠的地方,指著石中堅囂張的罵道:“你,你,狗雜種……”   石中堅詫異地說道:“嗯,你認得我?”   那丐頭兒不怒反笑說道:“認得啊,你小子,狗雜種,我還認得你媽呢……”   石中堅從未見過此人,心中想道:“他怎麼會認得我呢,還認得媽媽,他是誰,既然他們認得我,又為什麼這樣兇呢,是了,我知道了,他肯定是在我喝酒時,聞到了酒香,就想喝我的酒了,故意裝得這麼兇的樣子,來嚇唬我的,跟我開玩笑的吧……”   正在此時,卻見躺在地上的那個人用手撩開了遮住眼睛的頭發,趁著這幾個乞丐的注意力都集中到石中堅身上時,翻過身爬起來就跑,一邊跑著,口中還在快速地嘶叫著:“小子快跑,他們會殺了你的,會搶完你的東西,快跑……”那幾個小點的乞丐反身就去追那人去了,那人卻不朝遠處跑,又繞著回過頭來朝石中堅身後的地方跑過來,圍著石中堅繞著圏子跑,一邊跑還在一邊大喚:“傻小子,你快跑呀,你呆在那裡想挨打嗎,他們都是丐幫的,你想找死呀,快跑……”也不跑遠,就繞在石中堅的周圍,快速地一圈又一圈地跑著……   石中堅更加糊塗了,他看著眼前這個說認識他的乞丐,想不起來在那裡見過,疑惑地抱拳說道:“這位兄臺是丐幫的嗎,請問尊姓大名,在下實在記不起在什麼地方與兄臺認識的,你說你認得我的母親,那倒也有可能,必竟江南……”說到此處,石中堅突然想起:“媽媽給我說過的呀:‘在外麵不要輕易相信別人說的話,遇到不認識的人也不可以實心對之,要三份真七份假……我們不騙人,但也不能在不認識的人麵前太過誠實了,那樣是會吃虧的……’對,是怎麼說的來了,啊,對,是:‘逢人且說三分話,未可全拋一片心’他怎會認得我呢,今天遇見的都是怪事,先看看再說……嗯,真是怪事。”   丐頭兒看著麵前這個比自己高半個頭的年青人,心想:“聽著老子罵他,竟然還如此淡定地站在那裡,說些老子也不明白的話,顯得有些呆頭呆腦的樣子,還笑,他媽的,這小子是個傻子吧……要不就是高手,可是,有這麼年輕又傻的高手嗎……”   這時候,那個繞著圈子跑著的人,跑了幾圈後,把追他的幾個小乞丐扔得遠遠的,又跑到石中堅身邊了,氣喘噓噓地停了下來說道:“不跑了,唉呀,累死了,呼——哧,呼——”石中堅扭頭一看,隻見這人臉上臟臟的,卻也眉目清秀,鼻直口方,有幾絲頭發被血痂粘住了貼在臉上,沒等喘息緩過來就拉著石中堅急著說道:“快,快跑——你,你快——跑……他罵你——狗,狗……”不等他說完,四周就圍上了一圈人,那幾個丐幫的乞丐都手拿棍棒、長刀,虎視眈眈地看著、罵著、說著就到了跟前,“狗雜種,你他媽的再跑啊,跑累了吧,累死你這狗雜種,省得老子出手……”那個丐頭兒不屑地斜視著那正在喘氣、拉著石中堅衣袖的那人鄙視地說著。也不動手,就這樣看著,像看待宰的羊羔一般,那幾個小乞丐也圍在四周,也不動手了,靜待頭兒發話。   石中堅怪異地看看眼前這個人,年齡也不大。竟突發奇想:“他,他也叫‘狗雜種’嗎,這,這……”隨即,他看到那丐幫頭兒戲弄人的眼神心想:“真笨,這人剛才還說他罵你呢,你是石中堅,再也不是什麼‘狗雜種’了,‘狗雜種’是罵人的……記住,記住你姓石,名中堅,叫石中堅,忘記你的過去吧,嗯,記住了,我叫石中堅。”心裡想著,手一抬就把抓著自己衣袖那人拉到麵前,又從身後把那酒囊扯了過來,從肩膀上取了下來遞到那人麵前說道:“兄臺,來,給你,喝口酒……”   “你,你敢,狗雜種,把酒給老子,你他媽敢……”那丐頭兒一見石中堅把酒囊取下來,眼裡放光,心想:“這小子終於害怕了,嘿,嘿……咦,怎麼回事,不是應該給老子的嗎,怎麼……想找死……”   說著,那一群乞丐中有一個手拿長刀的,舞著手中的刀就沖石中堅砍了過來,石中堅忙說道:“且慢,”把酒囊塞到身邊人懷裡,朝前走了幾步停下又說道:“想喝酒是吧,來,你們都過來,讓在下看看你們誰有本事能把酒弄到手不……”   石中堅走到一邊對那丐頭兒說道:“好,你們都過來,在下這兒還有燒餅、醬香牛肉,若是想吃,隻要贏了我,酒讓你們喝個夠,來吧。”朝著那丐頭兒一招手笑著點了點頭說道:“一個一個的上,你們肯定是不行的,一起上吧。”丐頭兒對那幾個手下微一擺頭,使了個眼色,幾個乞丐就丟下那人,‘呼啦’一下,把石中堅圍在了中間……   手捧酒囊的那人見乞丐們都圍著把酒囊給自己的那小子去了,嘴裡嘟囔了一句:“真是不知死活。”卻不慌不忙地打開酒囊塞子,一股酒香味飄了出來……   隻見那丐頭兒腳底一彈就向那人撲了過去,心說:“傻子才信你的鬼話,老子先把這狗雜種手裡的酒弄到手再說。”一伸手就住那酒囊抓去,可是剛一伸手就覺得自己的手好像碰到了墻上,撞得生疼,指頭都像要折了一樣,“哎喲,啊——”腳下一用力朝後一跳又抬頭看去,卻見那年青人站在自己麵前,正笑迷迷地瞧著自己,“鬼,你,你,你怎麼做到的,你……”丐頭兒膽顫心驚地說道:“你,你是什麼……什麼人?”又轉頭看向幾個同伴問道:“他,他是怎麼過來的,你們說……”   “我沒,沒看,看清……”   “不,不知……道……”   “我。我,隻,隻看,看見,一道——道黑——影……”   “我,我隻感覺——是一陣風。”   “我,我他,他媽,媽的……不,不會動……了……”   “他,他是,是,是鬼……”   七嘴八舌,亂七八糟……   石中堅看著眼前這個驚慌失措的丐頭兒笑著說道:“你剛才不是還說認識我嗎,怎麼啦,你告訴我……”他用頭向那個站在一邊正若無其事、雙手捧著酒囊在喝著酒的人一點問道:“他叫什麼名字,你們為什麼要打他?”   那丐頭兒心神稍定,遲疑地看了石中堅一眼,口中卻也再無傲慢、蠻橫的語氣:“少,少俠,在下多有得罪,請少俠大人不記小人過,,那小,啊,不,那位哥們是咱的弟兄,他姓鄭,名義方,外號‘震一方’,乃陜西商南人。隨父在此地做些小生意,在下看他有些武藝,就,就要,要他加,加入我們……”   這時,那鄭義方提著酒囊走了過來,對著石中堅抱拳一揖說道:“多謝兄臺的美酒,在下鄭義方,還不知兄臺尊姓大名,怠慢之極,請仁兄原諒則個。”語氣甚是文雅。略帶陜南口音,上前將酒囊遞給石中堅。打斷了那丐頭兒的說話,也不理他,隻與石中堅打招呼,把那丐頭兒直是不放在眼中。那丐頭兒無可奈何,尷尬地站在一邊,不再說話……   石中堅接過酒囊挎在肩上,拱手說道:“在下石中堅,見過鄭兄。來,來,過來說話。”伸左手扯著那丐頭兒,右手一招,朗聲說道:“大家都過來,,來,都來……”   在那棵路邊的大楊樹下,九個年齡相仿的孩子坐在一起,嘻嘻哈哈地有說有笑,石中堅褡褳裡麵的醬牛肉、燒餅,酒囊裡麵的酒都被他們吃喝光了,水囊裡麵的水也喝得差不多快完了。可是,這會才是石中堅一生中最快樂的時候,他又認識了這麼多的朋友,有陜西商南的鄭義方,二十二歲,跟隨父親來到中原,做點雜貨生意,在商州的老家還有母親和三個弟妹,每年過年時才會回家與家人團聚;還有這幾個丐幫的兄弟,那丐頭兒自小是個孤兒,收養他的是丐幫的一個孤苦老頭,隻有一條右腿,兩條胳膊倒是全在,卻是右手隻有三根手指,無名指和小指都不見了,左手還好五指都在,據說是年青時賭博被人砍掉了,也沒老婆,單身一人,破房三間,撿到一個別人扔掉的孩子,取名‘房一棟’,可這個丐頭兒直至那孤老頭兒把他養到這麼大,也不知他姓什麼,叫什麼,隻常聽人叫他‘老敗’,留下一句話:“老敗老敗陣,隻剩房一棟”。房一棟二十一歲,身手敏捷,練過‘鐵頭功’,所謂的‘鐵頭功’也不過是挨打挨的多了練出來的,這是鄭義方後來給石中堅悄悄說的;還有左賢玉十九歲、何景勝也是十九歲、還有張冕、冉然都是十八歲、周新生十七歲、曹冬生最小才十六歲,他們都是孤兒。這時,石中堅才覺得自己是多麼的幸福,看著眼前這幾個新朋友,除過鄭義方,那些孩子的命運都和自己小時差不多……   石中堅看了看房一棟笑著說道:“房兄,你那一聲‘狗雜種’叫的,我還真以為你認得我呢。”   房一棟尷尬地苦笑著說道:“別,別,您才是咱們的大哥吶,大哥,在江湖中是以武力說話的,您的武功大家夥還沒見識過,隻露了那一手,咱們弟兄哪個不服,您就是當咱們的師傅也是夠格的啊,您怎麼這樣說呢,兄弟這就給您賠禮了。”說著,就站起來躬身對石中堅拜了下去,石中堅一抬手就托住了房一棟的胳膊,笑道:“免禮,免禮,以後再莫說那見外的話了,我這麼小,怎能當師傅呢,咱們就是朋友、兄弟,如果有人想習武的話,在下倒是可以教,教他幾手,至於師傅嘛,那是決不當的。”   此時,坐在石中堅右邊的鄭義方詫異地問道:“石兄,你剛才說什麼,房兄罵一聲‘狗雜種’,你就以為是認得你呢?”   石中堅就把小時的事給大家給說了,並笑著說道:“他罵你時,我還以為你和我一樣也叫‘狗雜種’……”話沒說完,就引起一夥人大笑起來,一幫子小孩的感情更加融洽了,房一棟更加地不好意思了,又對鄭義方說道:“鄭兄,對不起,今,今天……”   鄭義方搖手笑著說道:“房兄不要多心,眾位弟兄都是苦命人,兄弟那點東西就算是,是刧富濟貧好了……”   石中堅不解,疑惑地看向房一棟,房一棟苦笑而無奈地望了左賢玉一眼,左賢玉正欲說時,曹冬生搶著說道:“石大哥有所不知,這事兒還得從頭說起……”那曹冬生在這裡麵年齡最小,卻聰明過人,小時入過私塾,隻因家中頗為富有,早些年前河南遭災,被山賊搶了,全家隻剩曹冬生一個,因外出玩耍逃過一刧,其一家老小,除曹冬生外,再無餘生。   經曹冬生一番解說,石中堅方才明白其中事由:鄭義方家做些雜貨生意,在小鎮上買了一個小門麵開了個雜貨鋪子,生意還過得去,平時家用所剩尚有些餘錢,鄭父對兒子也不吝嗇,零花錢在鄭義方手上還是有的,於是,便引起這幾個乞丐的注意了,房一棟想讓鄭義方加入他們,鄭義方沒答應。房一棟覺得這廝不識抬舉。這不,今天,趁著鄭義方去外麵進貨,身上帶了十幾兩銀子,便被左賢玉知道了,在這荒野地方,幾個人就把鄭義方圍住,一窩蜂地上去,抱腿的抱腿,抱頭的抱頭,扯胳膊的扯胳膊,人常說:“好漢不敵人多。”就這樣,鄭義方躺在地上裝昏迷……石中堅一過來,打開酒囊喝酒,又引起了大家的注意,鄭義方便趁機跑了……   鄭義方也說道:“我自小習過一些武功,師傅教我說,不可對不會武功的人動手,他們一窩蜂齊湧而上,我怕傷了他們,便由著他們胡亂搞去,也不能太過認真,是吧,他們也都是些苦命之人……”   石中堅說道:“鄭兄仁義。”又看著這些小丐們問道:“那你們平時都在啥地兒歇著呢?”   “在房哥家……”   “我們都在那……”幾個小家夥爭先恐後地說著。   石中堅笑著說道:“房兄,把鄭兄的銀子還給他,兄弟我這還有一點盤纏,分出一些給你們,暫時用著,你看如何?”   鄭義方搖頭說:“不用,不用的,怎能讓大哥您破費呢。”   房一棟則看了左賢玉一眼說道:“賢玉,就這樣吧……”左賢玉手一伸把早就掏出來了的銀子遞到鄭義方懷裡說道:“對不起,鄭兄休要在意,咱這是‘不打不成相識,’石大哥要去梅山尋父,我們弟兄也要追隨大哥左右前去,以後,咱們的房一棟就交給你管了,好嗎?”房一棟急了,說道:“為什麼要把我一個人留下,我也要跟大哥去的……”   曹冬生笑得捧住肚子,彎著腰說道:“哈哈,我,賢玉哥太搞笑了,哈哈——”   房一棟被曹冬生這一笑,鬧得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訕笑著問道:“你個小冬瓜,你笑個啥子,說吧,不說清楚,老子削你的冬瓜皮。”   曹冬生不笑了,正兒八經地說道:“賢玉哥不是說要跟隨大哥去梅山尋父嗎,咱們都走了,那房,一棟咧,咋辦?賢玉哥是拜托鄭兄看管咱們那房,一棟房,咱都跟大哥走了,這房,一棟啊。誰管呢?”   聽著曹冬生一本正經、不茍言笑地說完了,“哈哈,哈……”大家又笑了起來……   石中堅笑著對鄭義方說道:“鄭兄不必謙讓,那銀子可是你家裡的生息之本,是要用來養家糊口的,不像我等一人吃了全家不餓,收下吧。”   眾小乞丐也都爭先恐後地說道:“是啊,收下吧……”、“收下……”、“快收下……”   “收,收下,大,大哥,哥說,說的,好……”這說話有些結巴的小丐是比曹冬生大一歲的周新才,口齒有些不太清楚,有點結巴,特別是著急時就結巴得更甚;其心腸也是最好,平日就愛幫助那些孤寡老人做些零活,頗得鄉黨的好評。   “其實嘛,今天這事兒,是我和張冕出的主意……”說話的小丐是冉然,精亮的眼神顯得很是乾練;   “是啊,咱們本意是想邀鄭兄加入我們的,故意把鄭兄搶了,那隻是前些日子房兄讓他加入,他不肯……”張冕接著說道。   石中堅笑著看向那瘦高個的小丐說道:“你們就想給他點顏色,報復一下……”瘦高的張冕不好意思地笑道:“嗯,正是如此。”這其中隻有一個麵色有些發黃的,個子也不甚高的何景勝淡淡地笑著點了點頭,也不說話。石中堅倒是很注意地看了何景勝半會兒心想:“這個何景勝年齡不大,臉色發黃,莫不是有甚暗疾在身……”   到了這時,鄭義方倒也就不好再推辭了,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就大方地收起了左賢玉遞過來的銀子,揣在懷裡笑道:“兄弟也不是不加入你們,隻是回家後與我家爹爹說了,他甚是擔心,不願我加入什麼門派,我當時說:‘這幾個弟兄玩兒呢,也並非什麼正式的門派,就是幾個孤兒在一起互相幫扶著,在外麵不會遭人欺侮。他們平日在鄰裡也無惡行,並非真正的丐幫。’俺爹說:‘咱做個小生意不容易,莫要去出那風頭、招惹是非,還是安分守已為好。你也莫與他們交惡,能幫忙的時候就幫幫,他們也都是些還沒長大、苦哈哈的孩子。’俺爹既然如此說了,兄弟故此也就沒有答應加入你們,請諸位原諒則個。”   石中堅說道:“伯父說的在理,鄭兄為人仁義,大家互相幫襯,如此甚好。”   房一棟與左賢玉相視一眼,左賢玉點一下頭,房一棟就說道:“鄭兄莫怪,是兄弟錯怪你了,我等既已決定跟隨大哥前往梅山,那麼家裡的一切就要拜托鄭兄了,還有俺家那個老頭子,也托你常去看顧一、二……”   鄭義方未等房一棟把話說完,就急著說道:“此事是俺應做的,真是羨慕你們啊,自由自在的想去哪兒,撥腿就走,毫無牽掛地行走江湖……”   曹冬生苦笑著說道:“鄭兄說笑了,我等哪是無牽無掛啊,俺們是:穿破爛、走江湖,靠乞討、混生活。有詩為證:‘破衣爛衫牽掛多,夏無遮攔冬哆嗦;走南闖北遭白眼,乞討敲打蓮花落。’爺爺、奶奶,行行好,打發點——”看著曹冬生那一本正經的樣子,“哈哈,哈哈——哈”眾人又是轟然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