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雲壓頂,狂風大作,風雨欲來。 自城南緩步行來二人,頭戴鬥笠身披蓑衣,黑暗中看不清麵龐。蓑衣下,二人腰間隱約露出一截刀柄。 “店家,可有吃食。”二人步入柳家酒館問道。聽口音是大鳶人士。 “二位客官吃些什麼,我家的牛肉可是白州一絕。”柳清川搖晃著站起身來走向櫃臺,屬實未曾想到此等天氣還會有客人來。 前頭那人抬起頭來,對上了柳清川的視線,柳清川看清了來人的麵容,堆滿橫肉的麵龐一道刀疤觸目驚心甚是嚇人,此人絕非善類。柳清川酒頓時醒了三分,心中暗道一聲不妙,不動聲色摸向櫃臺下的刀,柳塘風此刻不在家中,今日無事又早早讓孫銘回了家,此時酒館裡僅有他二人在此。柳清川向一旁的顧北許遞了個眼色,顧北許也悄然放下手中酒碗,右手在身後向酒館後院擺了擺。 自上次在城中遇西沁僧人,顧北許便差一下人時刻侯在身邊暗中不遠處,待危機之時立即回山莊稟報。 “掌櫃,先上兩壺酒暖暖身子。”前頭那人掏出兩塊銀子來低著頭擱在櫃臺上。 柳清川正欲轉身去拿酒,後頭那蓑衣人退後一步。 “李堂主,在下有東西落在了門外,稍等片刻。”後頭那位蓑衣人說道。 言罷,那人便轉身向門外走去,不見了身影,門外狂風大作,隻聞風聲呼嘯,卻再無其他聲響。 屋內蓑衣人不說話,鬥笠下也看不清真容。 那人終於返回屋內順手關上了門,右手虎口隱隱似有血跡。 “既開門迎客,還未打烊,客官還是莫要關門為好。”柳清川不動聲色地說道。 “如此天氣,必是一場大雨,此深秋時節,冷風肆虐,還是關門暖和些。”那名蓑衣人抬頭與柳清川對視一眼說道。 “客官不如再來一碟牛肉可行?”柳清川看了一眼顧北許再轉頭看向那二人說道。 “如此也好。”二人向前幾步掃視了一眼酒館。 柳清川眼神示意顧北許櫃臺下的刀,隨即轉身向後院,踏入黑暗中去準備那一碟牛肉,顧北許轉身去拿櫃臺後的酒。 二人轉身之際,兩名蓑衣人對視一眼,各自把手搭在腰間的刀上。 門外忽聽雷聲大作,抽刀之聲隱於雷聲下,柳清川顧北許二人驚覺急忙回頭,兩名蓑衣人刀已出鞘! 顧北許眼疾手快抓起櫃臺下的刀抽刀出鞘,雖並無武學在身,但起碼比之普通人略勝一籌。 那二人卻並不看顧北許,俱是摘了鬥笠擲向顧北許遮擋顧北許視線,直奔柳清川而去! 顧北許暗道不好,這二人多半是奔自己而來,卻不知怎的把清川當作自己,萬不可讓清川因自己白白送了性命! “我才是顧北許,你二人莫不是瞎了眼?”顧北許高聲喊道,竟是直沖向那兩門蓑衣人。 那兩名蓑衣人對視一眼,卻仍舊不管顧北許直奔柳清川而去。 危機已至身前,李堂主刀已落下,柳清川一個翻滾堪堪躲過那一刀,但身後另外一人早已舉起刀落在了柳清川的必經之路上,柳清川無處可逃,這一刀再無法躲過,驚恐地瞪大了雙眼回頭看向蓑衣人,徒勞無功揮動著雙臂擋在身前。 “走!”柳清川顫抖著聲音喊出這個字來。 顧北許大驚失色,咬緊牙關沖向二人,他已知曉自己無能為力,隻恨自己速度不夠快,不能趕至柳清川身旁。 刀刃進入身體,血跡濺射酒館滿墻,柳清川嘶啞著喉嚨叫喊卻隻發出微弱的聲音,他低頭看了一眼自身後穿過胸膛沾滿鮮血的刀刃,隨後便倒地不起。 那人拔出了刀在衣袖上拭了拭鮮血,反手收刀入鞘,柳清川倒在地上一動不動。 大雨終於落下,沖刷著墻上的血跡。 大雨中顧北許仍看不清那二人的模樣,霎時間憤怒占據了顧北許的心底,雙臂止不住地顫抖,睜大了雙眼流出淚來。 “我要將你二人碎屍萬斷!”顧北許眼睛通紅,握緊手中刀沖向那二人。 “那些官員說此番目標僅是柳塘風之子一人,莫要節外生枝,免得引來白州其他高手,此地不宜久留,你我二人速速撤離!”先前被稱為李堂主那人對另外一人說道。 另外一人皺了皺眉,看向發了瘋一般沖來的顧北許,滿是不耐煩,一掌揮出打在顧北許胸口,顧北許倒飛出去,重重摔在地上滑出去,吐出一口鮮血趴在滿地泥濘裡,泥水混著鮮血弄臟了顧北許的華服,手中刀不受控製脫手而出落在手邊,懷中的銅鏡滾落在泥坑中。 顧北許清晰聽到自己肋骨斷裂的聲音,那兩層軟甲竟是絲毫沒有抵抗之力。頭發沾著泥水垂下來擋住了右眼的視線,顧北許閉上右眼咬牙忍著劇痛伸出顫顫巍巍的手,想要握住那把刀,卻發現有些無能為力了。 他從未如此一般不畏死亡,在他看來這絕不會發生在他顧北許身上,他應該在蓑衣人抽刀奔柳清川而去之時便扭頭逃跑。 電閃雷鳴,顧北許借著閃電終於看清了他們的相貌,李堂主滿臉橫肉右臉頰有一道觸目驚心的刀疤兇神惡煞仿若劊子手,另外那人生得雙目四瞳,令人觀之便寒自心中起,他要將這兩幅麵容死死刻在腦海裡。 那重瞳人看著顧北許,仿若在看一隻發狂的猴子,在看一隻不自量力的螻蟻。 “顧燕雲如此絕世高手,怎生得你這廢物兒子!”重瞳人看著倒在泥坑裡的顧北許說道。 那人大笑著,仿若在譏諷螻蟻一般的顧北許。 深深的無力感席卷了顧北許的腦海,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天下第一等無用的,原來便是渺小者的情感,憤怒悲傷統統為他人所嗤笑,無能為力又無可奈何。 “速速離去,莫要節外生枝!”李堂主再次對那人催促道。 “還在等你那下人通風報信呢吧,我在出門之時就已擰下了他的腦袋。”重瞳人並不理李堂主,走近了蹲在顧北許身邊冷笑道。 重瞳人伸出右手兩隻手指捏起起顧北許的手臂搖晃了幾下,顧北許疼得咬緊了牙關。 “還有力氣殺我嗎?你不過是個不自量力的猴子罷了,我即便把脖子放在你眼前,你又能如何?”重瞳人抓著顧北許的頭發,顧北許被迫仰起頭和那人對視,“或許你又在想事後告與顧燕雲,畢竟是天下第三,殺我二人易如反掌,即便追我二人至天涯海角也必會殺我二人。” “哭哭啼啼與父母告狀不過是孩童把戲,況且你以為我若無底氣,又怎會如此招惹那無雙劍顧燕雲?” 重瞳人抓著顧北許的頭發將他的腦袋重重按在水坑裡,隨後站起身大笑著和那李堂主一同離去,留下趴在泥濘裡的顧北許。 顧北許七竅流血,連呼吸都帶著疼痛,臉上滿是鮮血泥濘,流出的鮮血染紅了身下的水坑。 他大口喘氣,緩慢地蠕動身體,忍者劇痛來到柳清川身邊,費盡力氣把手移到了柳清川身上,柳清川好似早已沒了體溫。 顧北許緩緩閉上了雙眼,清川,這天下第一,我不與你爭了。 恍惚間,一襲白裳映入眼簾,腰間懸的是紅色劍鞘,跪在泥坑裡,跪在他身邊手足無措嚎啕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