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濮舟帶人匆匆趕到,卻為時已晚,於月心一人往回緩緩地走著,李濮舟急忙上前關切地問道:“月心,無事吧?” 於月心搖了搖頭並未停下腳步,李濮舟欲言又止,剛想跟上,於月心卻說道:“容我一人靜一靜吧。” 李濮舟停下了腳步,就這麼看著於月心走遠了。 於月心回到了於府,院中滿地屍體,她慢慢走到角落裡坐下環抱雙膝看著滿院屍體發愣,我不過是傷了一個無關緊要之人的心,為何會落得如此下場?都怪那該死的書生,非要認識什麼白劍山莊,他該死。 寒意侵入骨髓,她不自覺發抖起來,這一夜該如何過? “你可想報仇雪恨?” 於月心雙目空洞抬起了頭,麵前不知何時多了一個人,那人臉覆一個精美的黃金麵具,月光下顯得妖冶且詭異。 那人對著於月心伸出了手。 於月心握住了那人的手。 顧北許背起周雨澈的屍體,往西直走到西河岸,在岸邊將他掩埋,草草用木板做了塊墓碑。 身後響起腳步聲,二人回過頭來,原來是官兵到了。 “你二人滅了於家滿門,在此將你二人緝拿歸案,煩請二位隨我回衙門吧。”為首的官兵沉聲說道。 顧北許笑了笑說道:“這位大人自認功夫比起於守卿如何?” 官兵心中頓時一緊明白過來,顧北許二人滅了於家滿門,他若是身手比起於老爺尚且不如,怕是奈不了顧北許二人如何。 “大人心中自然明了我是何意,我不會讓你難做,我二人隨你回衙門,隻是我二人佩劍諸位大人收不得,如何?”顧北許拍了拍手撣去雙手上的泥土說道。 “師弟,坐牢啊。”董梧秋提醒道。 顧北許沖董梧秋笑了笑說道:“沒事的師姐。” “如此甚好。”那官兵暗中鬆了一口氣,官兵將顧北許二人團團圍住,一同去了衙門,收押在牢裡。 “照本朝律法,七日後開堂當眾審理。”官兵鎖上了門沖二人說了句,“那於守卿仗著同州刺史交好在黃田鎮作惡多端,百姓苦不堪言,幸虧有二位俠士出手拔除了這個毒瘤,可惜了二位年紀輕輕便難逃一死。” 顧北許說道:“該死的活不了,該活的死不了。” “二位保重,在我獄中,不會虧待了二位。”官兵抱拳說完便離去了。 顧北許叼著一根茅草老神在在斜躺在茅草堆上,董梧秋問道:“師弟你怎的一點都不著急?” “既然咱倆出了白州下南海這件事人盡皆知,就說明江湖上關注這件事的人並不少。那麼咱倆入了監獄,如果有人要與山莊交好,定然會派人傳信山莊,我爹會來救咱倆的。” “你怎的知道憑師父怎得能救下咱倆?”董梧秋笑道。 “直覺。” “單靠直覺可不是什麼好事情。” “倒是師姐你怎的也不急?”顧北許回頭看向董梧秋。 董梧秋楞了一下說道:“我相信你的直覺。” 二人一同笑起來。 “師姐,書。” “書擱在馬上,這哪有書給你看。”董梧秋翻了個白眼。 “你裝起來了我見著了。”顧北許笑道,董梧秋無奈隻得自袖中掏出來那本俠客列傳遞給了顧北許。 是夜,二人一身血跡乾透了,顧北許睡下,迷迷糊糊做了夢。 那慘死的十七位於家家丁麵目猙獰,於守卿七竅流血雙手隻剩拇指,十八人將顧北許團團圍住。 “鬼呀!”顧北許猛地睜開雙眼,額頭布滿細密的冷汗。 董梧秋還未睡下,伸出手來握緊了顧北許的手,說道:“無事的師弟,我在。” 顧北許這才又沉沉睡去。 七日眨眼便過,負責送飯的官兵每番都會同二人聊幾句,黃田鎮百姓苦於守卿已久,百姓人人不敢告狀,於守卿所做那些骯臟事就都被衙門掩蓋下來。 這日二人佩劍上了公堂,官兵站兩旁,縣令高坐臺上,官兵自牢內帶了顧北許二人出來團團圍著到場,衙門外浩浩蕩蕩圍了近百人,於家滅門大案鬧得人盡皆知。 高臺之上縣令威風凜凜一臉正氣,居高臨下俯視堂下二人,怒目圓睜。 “大膽!既見本官,為何不跪!”縣令重重一拍驚堂木,厲聲喝道。 顧北許嗤笑一聲:“我顧北許生來隻跪天,跪地,跪父母。你這與那於守卿勾結的狗官,怎配我下跪。” “藐視王法目中無紀,來人將這二人拖出去各杖八十!”縣令瞇起了雙眼斥道。 兩側官兵手持棍棒上前將二人團團圍住,顧北許眉頭一皺,二人均是握住了劍柄,長劍出鞘一半。董梧秋飛劍出鞘懸在二人兩側嗡鳴作響,顧北許冷哼一聲:“我看誰敢!” 一時間公堂之上劍拔弩張,外頭百姓本對這除掉黃田鎮一害的俠義之士頗有好感,本都想像縣令求情幾句,可見著這副光景,誰都不敢開口說話。 “氣煞我也!你殺了於家上下一十八口!今日還要殺了本官不成!目中無法無國,將這二人推出去,斬!”縣令騰地站了起來,奮力擲出一枚令牌。 左右將二人團團圍住,有人低聲說道:“二位對不住了。” “爾敢!”卻聽得門外頭有人說道,聲音不大卻字字清晰傳入在場每個人耳中,眾人停下了動作,循著聲音看去。 百姓讓開了一條道,有一人身著白袍,腰掛佩劍,左手負後,身後半步之差跟著一位身著官袍微微低著頭之人,緩步走進公堂。那身著官服之人至始至終低著頭使人瞧不清樣貌,縣令此刻也氣昏了頭顧不得去細看官服製式是何官員。 “睜大你的狗眼看看這是公堂不是你撒野之地!況且殺人償命,血債血償本就是天經地義!”縣令氣急敗壞說道。 “六部尚書尚且不敢將我顧燕雲之子斬立決。你不過一小小的縣令,怎敢在此大放厥詞。”白袍之人淡然說道,眉目之間卻有殺氣若隱若現。 此人正是顧燕雲,事發之時不僅有李家傳信,幾乎各方欲同白劍山莊交好勢力都傳信於白劍山莊,僅在顧北許被捕入獄後便有不下百封信送達白劍山莊,李家隻是最早傳信之人。顧燕雲收著消息後便立即動身往宜州城尋了宜州刺史二人火速趕往此地。 “好大的口氣,顧燕雲,白劍山莊,你不過一江湖門派,怎敢如此大言不慚,本官倒要看看你有何本事!”縣令重重一拍桌子冷哼道。 顧燕雲笑了笑,自腰間摘下一塊金牌來,右手雙指夾著,手腕一翻,那令牌便脫手而出,劃過一道弧線,咚一聲響,重重磕在縣令身前的桌上,鑲進了桌麵之中,不偏不倚恰巧在縣令手邊不過三寸。 縣令冷汗直流,照這金牌鑲進桌麵的力道,若是顧燕雲方才再稍稍偏上寸許,此刻他的手指便要粉碎當場。 “永安侯!” 縣令心中一驚,照大鳶官職,侯爵一位雖無實權,但六部尚書不過才正三品,可這侯爵卻是超一品存在,通俗來說便是異姓王,更何況大鳶京城為永安城,他竟然以大鳶京城為名封為永安侯! 再看永安侯三字之下猶有一行小字,如朕親臨。反過來看仍有四字,世襲罔替。 竟是世襲罔替!縣令心中苦笑,大鳶侯爵之位封的都是某人,從來不曾有什麼世襲罔替,可這永安侯封的竟是血脈,隻要大鳶一日不曾滅國,顧家血脈一日不斷,那顧家現任永安侯死後,其嫡長子便是新任永安侯。這顧燕雲究竟是為大鳶立下多大的功勞,這是自東鳶開國以來,直至分裂八國再到湘江王重新一統天下,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縣令心中暗道一聲苦也,今日莫說是砍顧北許的腦袋,怕是自己的腦袋都保不住,照大鳶律法,這可是沖撞了皇親貴戚。 顧燕雲單手負後,神色淡然盯著那縣令,縣令無奈自臺上緩步走下來,來到顧燕雲麵前這才看清了顧燕雲身後跟著那人,原來是州刺史。州刺史大人從前趾高氣昂目中無人,可今日從始至終低著頭一言不發,那副恭敬模樣從來不曾見過。 也罷,縣令撣去雙袖灰塵,恭敬跪了下去,四周官兵見狀也跟著跪了下去。 “起來吧,今日這案子我來審理。”顧燕雲不曾看那縣令一眼,行至臺上,拂衫坐下,抬手運氣,那金牌竟是自行自桌麵上飛起落入顧燕雲手中。 “事件經過我早已了解,於守卿此人買下黃田鎮集市並將集市店鋪租與黃田鎮百姓,卻擅自提高租金,租金甚至高到一月收入要拿出大半才可,對此一半租戶要求退租另一半租戶苦於生計不得不承受高昂的租金。可於守卿對於要求退租百姓喚家丁打斷了腿,且仍舊租下店鋪之人,稍有晚交租金也將令其承受斷腿之苦。百姓告到衙門,可於守卿同州刺史官商勾結,刺史施壓縣令將此事壓下。”顧燕雲看向堂下跪著的縣令刺史等人說道,“是也不是!” “是。” “我兒顧北許與我二弟子董梧秋大年初一前去拜訪於家,可於家待客無禮,竟要我兒與我二弟子在院中淋雪,主家卻坐在簷下賞雪,我兒前去理論,那於守卿卻仗著與州刺史交好,濫用私刑顛倒黑白要將二人杖斃於此,我兒與我二弟子無奈拔劍自衛,隻殺了動手的家丁以及家主於守卿,至於未曾動手的於月心卻不曾殺她,是也不是?” “是。” “照你縣令方才所說殺人償命血債血償,那他於守卿打斷了多少百姓的腿,他於守卿又有幾條腿可還?顧北許董梧秋二位變相為黃田鎮除去一害,替你二人做的骯臟事擦了屁股,是也不是?” “是。” “大人……”縣令小心看向刺史說道。 “我二人收受於守卿賄賂,本是殺頭大罪,若想活命便點頭。”刺史小聲說道。 “本官宣判,顧北許董梧秋二人無罪,當堂釋放。你二人念在治理有功,若下次再犯定斬不饒。” 顧燕雲將那驚堂木掃落在地,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重重一拍金牌,沉聲說道。 “謝大人開恩。”二人一齊跪謝,外頭百姓議論紛紛,卻道這是個好官沒讓大俠寒了心。顧北許看在眼裡表麵不為所動,心中樂開了花。 外頭百姓散去了,顧北許董梧秋隨顧燕雲出了門,刺史縣令後腳就要跟出來,顧燕雲說了聲別送了我山莊有些家務事處理。 “行啊你倆,才出白州就給我惹出這麼大禍來,瞧瞧你二人這身行頭,渾身血跡蓬頭垢麵,尤其是你北許,哪還有點白劍山莊少莊主的樣子。”顧燕雲數落道。 顧北許嘿嘿一笑,董梧秋心虛不言。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就是和那個窮酸書生臭味相投,書生被人玩弄了感情服毒自盡,你去為他討說法,那於守卿又是個自負之人,這才惹出禍來。” “還有你這當師姐的也陪他鬧,我猜你定是又沒勸住你,你就慣著他吧,早晚給慣出毛病來。”顧燕雲瞪了一眼董梧秋,董梧秋撇了撇嘴不說話。 “也虧得你倆也真不害怕,我要真保不了你倆那就是殺頭的大罪,你倆還想讓我這個老頭子白發人送你倆黑發人啊?” “行了,我還有些事處理得回去一趟,有什麼要問的等自南海回來再問。錢可還夠花?我出門得著急就帶了兩千兩銀票,拿去吧。”顧燕雲自懷中拿出了兩張銀票遞給二人一人一張。 “愣著做什麼,接啊!” “哦哦哦。”顧北許董梧秋連忙伸手接過來。 “我走了啊。”顧燕雲打了聲招呼解開栓在門口的白馬,翻身上馬,疾馳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