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裡,焱雀,柳珘,蘇一心從街角當鋪的門柱邊探出頭,當鋪正前方就是帝師府,三人互相遞了個眼神,一前一後摸到帝師府的墻角,柳珘低聲道:“你們確定這樣行得通?這裡是帝師府,被抓到了不是開玩笑的”。 焱雀道:“你少說點話吧,酒味那麼沖,不敢進去就在這侯著,蘇一心我們走”。 柳珘撇嘴也沒再多言,院墻高聳,蘇一心搭了人梯,焱雀兩三步躍上墻頭,扔下繩索,柳,蘇二人攀著繩索躍上墻頭,三個人以極輕的動作翻下,落在幽靜的院子裡,夜風送來菊花的清香,各色各式的菊花在院內爭相盛放,柳珘道:“往哪兒走?怎麼走?” 焱雀道:“後院,一起走”。 三人貓著腰,貼著院墻跟前行,帝師府是環形的院落,房屋間有長廊相通,倒不必刻意尋找路徑,反正總能繞到後院,也總能繞出來,院裡除了菊花還種一叢從的翠竹,三人借著竹影和幽深的長廊隱藏身形,很快便摸到了後院,其間堪堪避過兩隊巡邏的府兵,在路過一個拱門時,焱雀聽到有對話聲傳來,立刻打手勢示意柳,蘇二人駐步屏息靜聽,拱門後是一處隱蔽的暖閣,暖閣內有兩個隱隱綽綽的身影,其中一個微微欠身,似是在行禮。 暖閣內傳來一年輕女聲道:“夫人,大公子赴宴回來了,現正往凝香閣沐浴”。 另有一年長女聲道:“把醒酒湯給公子端過去”。 年輕女子道:“二公子已端著過去了”。 年長女子道:“哼,他倒是殷勤,你給我盯緊墨兒,別叫低賤的人給蠱惑了”。 暖閣內安靜下來,焱,柳,蘇三人麵麵相覷,離開了暖閣,三個人尋了個假山後蹲著,腦袋湊在一起竊竊私語。 焱雀道:“剛剛那個是帝師夫人和府裡的婢女吧?婢女說的大公子是帝師長子,那她說的二公子,就是薛先生了,怎麼帝師夫人顯得對長子關愛有加,對二公子這麼的刻薄”。 柳珘道:“這你還不懂,大公子肯定是帝師夫人的親生兒子,二公子是妾室生的庶子,當家夫人怎麼可能視妾室的兒子為己出,不苛待都不錯了,能給什麼好臉色”。 蘇一心聽到柳珘的話,身體不易察覺的一顫,眼神陡然變得復雜,又聽焱雀道:“那她說蠱惑是什麼意思?親兄弟還談得上蠱惑啊?” 柳珘道:“你煩不煩,問那麼多了,去看不就知道了”。 焱雀道:“去哪兒看看?” 柳珘眼珠一轉道:“你沒聽嗎?凝香閣”。 夜色中有一處獨立的暖閣,簷下點著燈,暖閣周圍掛著紗幔,暖閣的牌匾上隱約可見凝香二字,三個人又摸索過去,在快靠近明凝香閣時,看見一個人影從長廊一端走來,走近了些,才看出是薛賦惜那張傾世絕色的臉,隻見他穿著一身碧色薄衫,脖頸和胸口隱隱若現的肌膚白如玉脂,端著一個瓷碗由遠及近,焱雀三人藏匿於凝香閣外池塘邊的翠竹叢中,見薛賦惜走到暖閣門前,輕叩了三聲,道:“大哥,是我”。 “進”,凝香閣裡穿出一個男子低沉的聲音,薛賦惜推開門,閣裡冒出一陣霧氣,映著閣內透出的燈光朦朦朧朧的籠罩住他全身,襯得他像九天外的仙人,薛賦惜很謹慎的關緊了閣門,夜風晃動竹影,焱雀三人在竹影下互相凝視著,都不知道說什麼好。 半晌後,焱雀憋不住的道:“沒想到薛先生私底下這麼……”,她找不到詞來形容剛剛親眼所見的薛賦惜,和平日裡那個溫潤如玉,氣質端正的薛賦惜完全不似同一個人,他長相本就出塵絕世,再襯上那番打扮,確實可稱是嫵媚撩人,我見猶憐。 柳珘道:“太浪蕩了,讀多少書能讀成這樣?” 焱雀道:“我好像能明白帝師夫人說的蠱惑是什麼意思了”。 柳珘道:“過去看看”。 焱雀道:“看什麼,你沒聽那個婢女說嗎?大公子在沐浴”。 柳珘道:“你還忌諱這個,怕什麼,你又不吃虧”。 焱雀道:“也是”,二人就準備動身,蘇一心拽住她的手,搖了搖頭,指了指自己腳下,焱雀道:“你讓我等在這?你們過去?”,蘇一心點頭,焱雀道:“我不,你知不知道人在沐浴的時候反而是最坦蕩最毫無防備的,這兄弟兩在裡麵赤裸相對的,說不定能聽出什麼秘密來”。 蘇一心攔不住她,隻能貓著腰跟在她屁股後麵,三人躡手躡腳摸到閣外,各自扒著窗縫往內看,落入眼中的情景卻都不由的引得心臟一陣狂跳,隻見暖閣內設一方湯池,一個人浸在乳白的池水裡,閉著眼睛正在休沐,薛賦惜坐在他身邊,正輕柔的替他揉著太陽穴,臉上表情安然而滿足,而那個閉著眼睛的人的臉,竟然和薛賦惜一模一樣,兩張臉交映在扒著窗縫的人眼裡,竟毫無差別。 薛賦惜道:“大哥,你別喝這麼多酒了,你一喝酒就頭疼”。 被薛賦惜稱作大哥的人,應該就是帝師長子薛衍墨,據高倉巍所說,薛衍墨此人晝伏夜出,人前多以半張修羅麵具覆臉,極少人見過他的真容,於是人稱蝙蝠公子,此人不入朝不為官,也沒有經營任何產業,甚為神秘,而今日被焱,柳,蘇三人窺得真容,才知曉原來薛氏是一對孿生兄弟,那剛剛柳珘關於二公子薛賦惜是庶子的猜測就完全不成立,帝師夫人為何言語間厚此薄彼至此,真叫人捉摸不透。 浸泡在水中的薛衍墨道:“什麼時候輪到你來指點我行事了?你搞清楚你自己的身份,娘已經對你很不滿了,言行當有分寸”。 薛賦惜眼裡隱隱有淚光浮動,語氣哽咽道:“我知道我身份卑賤,但我對大哥的關懷是發自內心的,娘……” 薛衍墨突然自水中伸出手,拽著薛賦惜的手腕將他一把拉進水裡,另一隻手摁著薛賦惜的腦袋沒入水中,薛賦惜在水中死命掙紮,激起的水花打濕了周圍的紗幔,待薛衍墨捏著薛賦惜的下巴把他從水裡拉出來時,薛賦惜已咳喘不止,薛衍墨一手捏著薛賦惜的下巴,一手拽住他的長發迫使他上仰,慢慢湊近薛賦惜,扒著窗縫的三人皆是駭然,自焱雀的方位看來,兩人仿佛在親吻一般,嚇得她差點咬到自己的舌頭,而柳珘,蘇一心看得分明,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薛衍墨湊著薛賦惜說了句話,看口型似是“你也配”,薛賦惜的眼淚自眼角滾落,滴入乳白的池水裡,薛衍墨放開薛賦惜,自顧自的站起身,焱雀猛的把頭撇開,卻因此誤觸了窗欞,發出“咯吱”一聲,暖閣內的薛衍墨喝道:“誰?” 三人心道不好,拔腿就跑,凝香閣的門被猛力推開,薛衍墨戴著麵具,身著單衣,提著長劍追了出去,背後站著渾身濕透的薛賦惜,在夜風中瑟瑟發抖。 柳珘覺得自己從未跑的這麼快過,像一隻被獵鷹追擊的野兔,慌亂中竟還沒有錯失方向,一路直奔到掛著繩索的院墻邊,攀著繩索躍上墻頭,才發現背後空無一人,不遠處傳來格鬥廝打的聲音,他一咬牙準備重新躍回院內,卻被一隻手牢牢拽住了腰帶,提著他從院墻往外躍下。 焱雀,蘇一心被一群府兵圍攻著,正自纏鬥,提劍而來的薛衍墨長劍刺出,直挑焱雀的額間,焱雀足尖點地躍開,矮身拾起府兵被擊落的長劍格擋,薛衍墨劍招狠厲,焱雀招架不住,院內忽而狂風四起,翠竹搖晃如鬥篩,各色菊花漫天飛舞遮蔽了視線,給了焱雀以喘息,化守為攻,長劍挽起劍花,直刺向薛衍墨,薛衍墨滿臉的驚詫,焱雀仿佛換了一個人一般,劍招如虹貫日,趁薛衍墨一時不備甚至還挑掉了他手中的長劍,狂風平息時,花瓣簌簌落下,院內所有人一時間都停下了動作,焱雀的背後站著已負傷的蘇一心,而她長劍架在了薛衍墨頸邊。 “放肆” 一個聲音傳來,有人自長廊簷下拉弓引箭,對準了焱雀和蘇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