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歸家一(1 / 1)

焱雀咬著牙在羽衣營裡接連操練了一個月,驚覺自己氣息較以往綿長了許多,內力也有所精進,她興沖沖的在校場口攔住柳珘,張口就道:“來,打一架”。   柳珘用怪異的眼神看著她,知道她是胡鬧,不予理睬的拔腿便走,身後的蘇一心苦笑著搖頭,高倉巍不知道從什麼地方出現,攔住柳珘,道:“你沒聽見她要跟你打一架嗎?姑娘家的請求怎麼能拒絕呢?”   “哪個姑娘家張口就要和男子打架?”,柳珘瞪著高倉巍反駁道,高倉巍無所謂他怎麼瞪,推著他又回到校場,此刻操練已散,少鋒營的少年們三三兩兩的往外走,見高倉巍推著柳珘往裡來,身後跟著活蹦亂跳的焱雀和一臉擔憂的蘇一心,便覺有好戲可看,都調轉頭又圍攏來,柳珘被推上演武臺,焱雀一個縱身也躍上去,蘇一心想去拉人,被高倉巍攔了下來。   高倉巍沖臺上道:“柳珘,你是我徒弟,焱雀是我女兒,你兩最近都有所成,我聽說薛先生前些天考了你們課業,試卷薛先生送來與我看了,你們兩個都答的還不錯,我為父為師總也得考考你們,這樣,你兩比試一場,輸的我有罰,贏的我有賞,如何?”   柳珘無奈的看著臺下,臺下有少年起哄道:“罰什麼?賞什麼?統領說清楚呀”、“對呀”……   “肅靜”,高倉巍正色道:“輸的罰什麼我沒想好,贏的我請他去一花樓喝酒啊”。   人群中爆發出哄堂大笑,甚至有人還搡了蘇一心一把,笑道:“蘇一心,你也去啊,打贏了有美人陪還有酒喝”。   蘇一心苦笑著把腦袋搖的像撥浪鼓,演武臺前的人越聚越多,人群外站著一個碧色長衫的人,他本是路過,卻被喧鬧吸引駐足,身後接著冒出一個圓圓的腦袋,兩個人一前一後站著,遙遙的向臺上望。   柳珘是趕鴨子上架,他根本不稀罕去一花樓喝酒,但是臺下無數雙眼睛盯著他,他也隻能硬著頭上沖高倉巍道:“怎麼打?如何判定輸贏?”   “好說”,高倉巍從身旁兵器架上取了兩柄木劍扔上臺,柳珘,焱雀各自接了,他又從懷裡掏出一個香囊,“誰搶到誰贏”,言罷,將香囊高高拋起,柳珘和焱雀同時提劍,香囊落下時,柳珘快一步以劍尖將香囊挑起,焱雀卻一劍直刺向柳珘的胸口,柳珘回劍格擋,香囊落地,兩個持劍纏鬥的人卻沒有再去爭搶香囊的意思,柳珘的劍勢風馳電掣,而焱雀的劍勢卻似幻化萬千,百餘招過去,竟難分高下,香囊就這麼孤零零的躺在演武臺上,似已被全身心投入比試的兩人忘卻。   臺下不時爆發出喝彩,人群外的圓臉太子疑惑問道:“先生?高統領為何要讓自己的女兒與徒弟在大庭廣眾下比試?都是一家人,誰贏誰輸有什麼要緊的?”   碧色長衫的薛賦惜道:“高統領是在磨煉他們的心性,武者需靜心,人與劍合一,鬧中取靜,不受紛擾,就如我教你練箭時告訴你心要靜,氣要沉,手要穩同樣的道理,周遭的環境越繁雜,你越是要屏氣凝神,抽身於方外,持長劍者凝神於劍招,持弓箭者凝神於箭勢,那麼不論你手持任何武器,都會隨你心意,供你驅使”。   “原來如此”,圓臉太子恍然大悟,就這一問一答之間,臺上已有了勝負,焱雀的劍抵在柳珘的喉嚨上,而柳珘的手裡握著香囊,臺下人拍手叫好,焱雀把劍放下,柳珘道:“我贏了”。   焱雀道:“你看看你的劍”。   柳珘抬手看劍,木劍上居然已有裂紋,柳珘的臉色變了,高倉巍笑瞇瞇的道:“甚好,柳珘,我請你去一花樓喝酒”。   夜幕降臨的時候,馬車載著高倉巍和三位少年男女來到琳瑯長街上,高倉巍半道上放蘇一心和焱雀下車,又令車夫驅使著馬車往一花樓而去,焱雀望著馬車消失在燈火闌珊處,轉頭沖蘇一心道:“走吧,你帶路”。   高倉巍在馬車出宮時宣布了他對焱雀輸掉比試的懲罰,竟然是讓焱雀陪著蘇一心回蘇府,蘇一心是蘇氏庶子,其母為妾,常年受大房排擠,蘇一心小時候就過得惶惶不可終日,又遭逢劫難,多年未歸家,今日是蘇一心娘親的生辰,高倉巍明示蘇一心可以歸家探望,更是借著比試順水推舟安排焱雀同往,蘇一心自回到輝城起就沒有再歸家見過自己的娘親,多番探視總被蘇府以各種理由推脫婉拒。其實那場比試無所謂輸贏,焱雀,柳珘任何一人陪著蘇一心歸家,高倉巍都是放心的,隻不過焱雀的牙尖嘴利更讓高倉巍放心些。   蘇一心帶著焱雀七拐八繞的來到蘇府,焱雀望著門庭軒昂的蘇府咋舌道:“蘇一心,你家有錢到什麼地步能住這種房子?帝師府都沒有你家這個宅子宏偉”   蘇一心笑的很慘淡,他口不能言,沒法告訴焱雀,在他眼裡,這隻是個龐大的黃金打造的牢籠,困住他娘親半生,那些沒有情感和溫度的金錢,使他童年蒙難,他真寧願出身落魄,母子相依為命,也好過被這森冷無情的豪門宅院逼得母子分離。   蘇一心和焱雀走到門口,門前的看守道:“什麼人?”,隨即仔細辨認蘇一心的臉,不確定的道:“二公子?”   蘇一心點頭,看守道:“請二公子稍等,奴去通報一聲”。   蘇一心領著焱雀站在門外,焱雀不滿道:“誰回自己家還要等通報”,蘇一心指了指自己,焱雀胸口堵著一團悶氣,礙著蘇一心也不好發作,好在看守回來得也及時,沖蘇一心畢恭畢敬的道:“老爺說禁軍高統領白日裡已提前打過招呼,請二公子入宅”,蘇一心提步向內,焱雀不滿的在他背後嘟囔,“回自己家還要高統領打招呼,可笑”,蘇一心步伐一滯,焱雀自知失言,也不再多話,跟著他向內走去。   入宅後,焱雀更是被這宅內的豪氣震驚得無以復加,她甚至還在院內看見了整塊白玉雕成的假山還有栽滿了金蓮的池塘,焱雀心想蘇一心你何苦在禁軍裡低聲下氣的吃那麼多苦,受範柏勝那些鳥人的氣,就這個排場,回家來繼承了家業,哪怕隻繼承一半,用錢砸都能砸死他們,正胡思亂想著,蘇一心的腳步停下了,拉住看守的手臂指了個方向,看守為難道:“二公子,咱們還是先去見老爺吧,那裡去不得”。   蘇一心執拗的要往自己手指的方向走,看守想攔,被焱雀反擰著手摁在墻上,焱雀道:“豈有此理,他在自己家去哪兒還去不得了,滾”。   看守灰溜溜的逃走了,焱雀忙跟上蘇一心來到一處亭臺樓閣,這處樓閣與整座大宅格格不入,整體荒涼且破敗,閣樓上傳來嗚嗚咽咽的哭泣聲,蘇一心疾步上樓,一把推開閣樓門,閣樓裡昏暗如深窖,一個人影躺在床榻上,另一個人影跪在床榻邊正自哭泣,蘇一心的和焱雀的到來驚動了二人,床榻上的婦人朽如枯木,一頭長發淩亂花白,吃力的轉動著僵硬的脖頸,聲音嘶啞道:“寧安?是寧安嗎?”   蘇一心撲到榻前,淚如雨下的握緊婦人的手,婦人道:“臨死前還能再見你,真好,雖說不讓你回來,可是心裡又盼望著你回來,娘親是個狠心的人,寧安你不要怪我,我時間不多了”。   床榻上朽如枯木的婦人竟然是蘇一心的娘親,焱雀捂著自己的嘴,生怕自己發出什麼聲音來驚擾了團聚的母子,床榻邊哭泣的是一個麵色蒼白的少女,少女嗚咽著道:“公子,夫人不行了,她天天念著你,吊著一口氣就想再見你最後一麵,你跟她說說話吧,哪怕叫她一聲娘親也好”   “不能說話,寧安,不能說話,說話會死的”,婦人掙紮道,蘇一心把嘴唇都咬出了血,他捧起娘親枯槁的手貼在自己臉上,仿佛回光返照般,婦人竟然勉力半撐起身子,氣若遊絲的道:“寧安,娘親想,最後,再抱抱你”。   蘇一心把婦人抱入懷裡,感受她軀體裡漸漸消亡的生機,婦人靠在他懷裡,手掌心裡握住兒子臉龐的濕潤感和溫度,笑了出來,“你平安就好”。   婦人闔上眼的前一刻,蘇一心痛苦的嘶喊出一聲“娘親”,那聲音像一隻悲痛的幼獸,焱雀的眼淚從眼角滑落,她咬緊了牙關不讓自己發出一點聲音,婦人在兒子的懷中停止了呼吸,少女爆發出一陣哭嚎,有人登上閣樓,在閣樓門前堪堪停住,哀聲道:“元汐”。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蘇一心抱著正漸失溫的遺體不撒手,登上閣樓的蘇氏當家蘇文冰在門前凝望著多年未見麵的兒子和妾室,心中翻攪著哀慟,又有一人登上閣樓,滿身金玉釵環叮當作響,一個刻薄而傲慢的女聲道:“終於死了嗎?區區賤命白耗這麼些年,早該一了百了”。   蘇一心的眼裡迸射出兇光,白貓自他的胸口淩空而出,眼中血光大盛,呲著尖牙麵如修羅,直撲向後來那人的麵門,焱雀猛地擋在那人麵前,額間靈光暴起,白貓被靈光刺痛,接連在空中翻滾了幾圈又欲撲來,焱雀大喝道:“蘇一心,你清醒一點,你想殺人嗎?”   蘇一心的胸口劇烈起伏著,焱雀撲到他麵前,捧住他的臉,努力安撫道:“你看著我,看著我,冷靜點,我們快走,不要殺人”。   蘇一心漸漸平靜下來,他抑製不住滾落的淚珠,猛的把娘親的遺體從床榻上抱起,蘇文冰看著這個陌生的兒子,既不敢攔他,也舍不得放他走,蘇一心抱著遺體走到門前,被白貓喝退了幾步靠在樓梯前的是個明艷靚麗的婦人,想來定是蘇大夫人,蘇大夫人或是駐顏有術,早為人母的年紀,肌膚仍如少女般細膩,眉眼間雖隱含怒意,卻也盡展風情,端得是一位風姿絕佳的麗人,像一株盛放的曼陀羅花,而這位嬌縱蠻橫慣了的大夫人此刻竟不知死活的厲聲道:“蘇寧安,你放肆,你竟敢使妖術想害我,來人,來人,給我把這個逆子抓起來”。   焱雀沖過去捏住蘇大夫人的脖頸,蘇大夫人立即啞然,焱雀冷聲道:“你若想自尋死路,我成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