焱雀,蘇一心和小靦在行宮前的山路上遇見了在山裡搜尋了一夜的柳珘,柳珘苦著一張臉道:“簡直要把整座山翻過來一寸寸的找了,連公主的一根頭發都沒瞧見”。 蘇一心給他遞了一個裝著熱茶的水囊,柳珘喝了幾口,感覺身子回暖,焱雀道:“要找一個藏匿於茫茫大山中的人何其困難,還是得從宮婢溺死的案子著手,戰掌事昨夜就是被囚在宮婢溺死的那個山洞裡,公主目前應該也還是在那兒,那個山洞有溫泉池,要不然這冰天雪地的,公主很可能就凍死了”。 柳珘道:“什麼宮婢溺死?什麼洞穴?你在說什麼?” 蘇一心把他扯到一邊,耐心的給他解釋著一切,焱雀對小靦道:“昨夜我們昏迷的事也非常奇怪,不是蠟燭也不是湯,有什麼辦法能讓整個羽衣營的人都中招,這幾乎是不可能的”。 小靦道:“我也納悶啊,腦袋都要想破了”。 戰鴿從行宮內走出,沖眾人道:“不是我姑姑下的手”,隨後把姑姑告知她的一切說與眾人,焱雀道:“這事怕是有心人在背後做文章,想以宮婢的性命陷害皇後娘娘了,我們來想一想,誰和皇後有仇呢?” 戰鴿道:“皇後娘娘平易近人,宮裡上上下下對她都是稱頌有加,能有什麼仇要以人命加以陷害?” 焱雀沉吟道:“有啊,譬如,她是皇後”。 眾人聞言倒吸了一口涼氣,雖然焱雀沒有明說,眾人腦子裡都不約而同的浮現出一個囂張跋扈的形象,柳珘失聲道:“貴妃”,話出口又一把捂住自己的嘴,那聲貴妃在雪地裡蕩了兩圈,順著寒風消散了。 焱雀道:“隻能是她,宮婢出走皆因撞見了不該撞見的事,前掌事本想殺人滅口被皇後勸阻,皇後仁慈保那個宮婢一命,卻不知怎地被貴妃知道了,於是派人順水推舟溺死宮婢,嫁禍皇後”。 蘇一心道:“沒有必要,若說是為了權勢,陛下膝下僅一子一女,公主孱弱,太子即位是不爭的事實,貴妃日後穩坐太後之位,她何必多此一舉”。 眾人沉默,戰鴿卻道:“不,她有必要,你們不知道,三年前皇後曾在祈神典前再度診出有孕,因胎像不穩,所以未曾在宮中宣揚,我印象很深刻,當年皇後娘娘雖同來嵐山行宮,卻沒有如今年這般登高臺參加祈神儀式,反而是貴妃陪同陛下完成的儀式,隻不過後來始終沒有保住龍胎,所以貴妃當年確有嫁禍皇後娘娘的動機,想來若當年皇後娘娘平安誕下皇子,於貴妃而言,會是很大的隱患,貴妃知道了宮婢一事,當然要未雨綢繆,借機背刺皇後,即便不能撼動她的後位,也能讓陛下與皇後之間心生嫌隙”。 眾人聞言心中皆是一片清明,但事情如今卻又走入了死胡同,知道是貴妃所為又如何呢?以貴妃的手段,當年的知情人必然已被處置,死無對證,戰鴿還能去砍了貴妃的頭放在山澗邊換公主回來嗎?祈神典就快要結束了,午時將至,公主卻仍然危在旦夕,戰鴿的眼裡席卷著狂風暴雨,便是一刻也耐不住,拔腿就想沖入山裡,焱雀拽住她道:“稍等”。 戰鴿怒不可遏的揮開焱雀的手,喝道:“等什麼?等賊人來帶路嗎?” 焱雀道:“是啊”,隨即拔劍架在小靦頸邊道:“帶路吧”。 在場眾人皆是驚駭,小靦更是嚇得動彈不得,顫聲道:“帶……帶什麼路?你瘋了……瘋了不成?” 焱雀森然道:“別裝了,你若是乖乖帶我們去找回公主,我或許還能念在同僚一場,替你求求情,你若是繼續裝乖賣傻,我現在就一劍斬了你半隻手臂,放到山澗邊去,我保證,公主若有三長兩短,你也絕活不過今日”。 小靦在眾人的注視中沉下臉來,換了一副陰冷的麵孔道:“你怎麼知道是我?” 焱雀道:“本來我沒懷疑你,因為你沒有做這些事的動機,可剛剛戰掌事說了,那個宮婢家鄉有一雙父母,一個妹妹,若你是那個妹妹,這一切就都說得通了,昨晚羽衣營五十餘人同時陷入昏迷,除了在那個院裡熟悉一切的人,外人怎麼可能做得到,我猜迷香是下在廂房和各值守處的火盆裡的吧,所以蠟燭和湯都沒有問題,因為你知道,一旦事發,一定會有人查看蠟燭和湯,但是不會有人去查看火盆,即便真有人查看,迷香都燃盡了,什麼罪證都不會留下,我值守的那個地方的火盆你沒有放迷香,因為你必須要有一個人和你一起行動,以證你的清白,而公主寢屋裡致我昏迷的那個迷香,是你手中的火鐮引發的,你故意事先服用了解藥,又在我麵前倒下,自然就沒有人會懷疑是你綁架了公主,我猜你一定不止一個幫手,起碼有三個人,一個潛伏在公主寢屋門前的簷下裝神弄鬼引開戰掌事,一個潛伏在行宮外用毒針暗傷戰掌事,還有一個潛伏在院外等我昏迷了以後擄走公主,你要做的就是下迷香,然後和我一起行動,等著我們找出真相,你才能報仇雪恨,我說的對嗎?” 小靦道:“你真聰明,我也真是倒黴,怎麼挑了你這麼一個聰明的”。 焱雀道:“你真是倒黴嗎?你不就想好了挑中我來查真相嗎?我們相處了這麼些日子,你對我應有了解,除了我,還有別人能帶著你一步一步揭開真相嗎?你早就把我盤算在計劃內了吧”。 小靦道:“你別把話說那麼難聽,我之前可是真想和你做朋友的,我還是想不通,你怎麼懷疑到我身上的?” 焱雀道:“以陛下之威儀,要想壓下這件事,必然能瞞的密不透風,你一個進宮不過兩年的羽衣營女衛如何得知的,如果不是有心深查,你又怎麼會知道那麼多密不外傳的細節?是誰告訴你的呢?” 小靦憤恨道:“我姐姐死後被運回家鄉,送她回來的人說,她是失足溺斃,可我不是傻子,她的手腕和腳踝處有捆綁過的痕跡,她是被人綁著扔進水裡溺斃的,我去找了舉薦她進行宮當差的同鄉,同鄉說她死前除了灑掃,就隻去公主寢屋送了一趟宵夜,被趕出來的時候嚇得魂不附體,同鄉問她怎麼了,她說看見戰掌事伺候公主沐浴,差點挨了戰掌事一刀,同鄉是個膽小謹慎的人,囑咐她不可外傳,可隔墻有耳,他們說的話不知怎地就被聽見了,她第二天晚上就被前掌事叫去,在前掌事屋裡呆了不過一刻鐘,她就哭著回房收拾行李離開了行宮,隔天卻被發現溺死在山中洞穴的溫泉池裡,我姐姐犯了什麼錯?戰掌事和公主之間不清不楚被我姐姐撞見,被貴妃借機拿來做文章,在你們這些位高權重的人眼裡,人命真如草芥般可隨意拿捏麼,嗬嗬,我偏要你們也嘗嘗這被人拿捏著性命的滋味,戰掌事,你和公主雖未動手,一切卻因你們而起,那這一切就要你們來承擔,焱雀,你以為我怕死嗎?你要斬我手臂斬便是了,我的同伴見到的若不是兇手的人頭而是我的手臂,立馬也會殺了公主,我一條命換公主一條命,劃算得很”。 焱雀嘆口氣道:“非要我把事做的那麼絕嗎?你死不足惜,難道要背後幫你的那些人陪你一起死嗎?” 小靦不屑道:“那些不過是我花錢雇來的殺手,我並未見過他們的真實麵目,也不知道他們姓甚名誰,他們不過圖財,我若出事,他們把公主捆著雙手雙腳往溫泉池裡一丟便算完事了,又怎麼可能和我一起死”。 焱雀笑了,如此緊張異常的時刻,她竟然笑得從容自得,仿佛一切盡在掌握,小靦皺著眉,隻覺得她的笑容礙事又刺眼,心裡卻生出了忐忑,不禁道:“你笑什麼?” 焱雀道:“你還是低估了我,我沒有那麼好糊弄,你的幫手有三個人,其中兩個能裝神弄鬼和埋伏戰掌事,武功想來不弱,甚至可以說是數一數二的高手,可能確是你說的花錢雇來的殺手,但有一個絕不是殺手,而且我已經知道他是誰了”。 小靦難以置信的顫聲道:“你……你不可能知道”。 焱雀笑得越發燦爛,“我就是知道,那個人是薑才吧,也就是你說的那個舉薦你姐姐進行宮當差的同鄉”。 小靦一時間麵如死灰,眾人心裡嘩然,焱雀接著道:“我說過了,這個行宮裡呆的最久,最管事的就是他,隻有他才能將三年前發生的一切如此詳細的告知於你,隻有他才能在守衛森嚴的行宮裡神不知鬼不覺的把昏迷的公主運出去,也隻有他才知道當年你姐姐溺斃的那個山洞所在何處,他怕是當今世上唯一僅存的知情人了,薑才這麼舍命幫你尋找真相,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他與你姐姐,怕是交情匪淺啊,你說是吧,薑才”。 焱雀話音落下,從山路旁的茂密的樹叢間閃出一個瘦骨如柴的人,赫然便是薑才,他抖了抖身上的雪,欠身作揖道:“姑娘冰雪聰明,正是如此,小靦的姐姐幼年時曾在家鄉與奴訂過親,後來奴家道中落,兄長賣身進宮,多年來始終沒有忘記在家鄉飽受饑寒的奴,當今陛下登基後,兄長受陛下抬舉侍奉身側,向陛下舉薦奴擔任行宮領侍,奴在行宮寂寞,便想起了家鄉訂過親的女子,與她傳了幾封書信後,得知她始終舊情難忘,並不嫌棄奴的殘缺之身,便安排她入行宮相伴,可惜天不遂人願,她初來行宮便撞見了不該撞見的事,惹來了殺身之禍,一切皆因奴私念而起,奴這條賤命死不足惜,請姑娘高抬貴手,放下劍,留小靦一命,一切罪責由奴承擔,奴這就引各位大人前去營救公主”。 焱雀收劍回鞘,點頭道:“既如此,就請帶路吧”。 接近嵐山深處的洞穴時,薑才從懷裡掏出信煙點燃,綠色的信煙穿透緊密的樹冠直聳入雲,薑才同眾人解釋道:“這是約定好的信號,意思是行動終止,撤退”。 洞穴裡的溫泉池升騰著熱氣,公主靠著池邊的巖石沉睡,小靦雇的殺手已了無蹤影,戰鴿仔仔細細的確認著公主的情況,見她雖臉色蒼白卻毫發無傷,呼吸平緩,不由的喜極而泣,小心翼翼把公主抱起,一行人即刻返回行宮,剛出山洞,卻聽見山間轟然巨響,祈神臺方向騰起巨大的煙霧,一眾少年男女心道不好,齊向祈神臺方向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