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擢升(1 / 1)

冬日暖陽像一張金黃色的暖被般蓋在院子裡,高倉巍在院子擺了張軟榻,此刻正半躺在上麵曬太陽,懶洋洋的望著顏不謝坐在榻邊哼著小曲煨梨湯,薑德領著一眾太監抬著一塊牌匾被仆從引入院裡時,看到的就是暖陽下高倉巍正伸手給顏不謝撩起鬢邊碎發的恩愛場麵,一時間頗有些進退兩難,見薑德到來,高倉巍稍微直起了些身子道:“薑公公,恕在下不便,無法起身相迎”。   薑德惶恐的道:“統領客氣了,統領護駕有功,陛下特命奴前來頒旨封賞,陛下還有口諭,統領身有傷患,不必跪拜領旨,躺著……躺著聽宣即可”。   高倉巍“哈哈”一笑,道:“既如此,便謝主隆恩了”,而顏不謝正欲款款跪下,高倉巍伸手遞與她一個軟墊要她墊上,顏不謝嗔怪的看了他一眼,還是接過墊子墊著才端正跪好。   薑德展開手中一路小心緊握的禦旨,禦旨上洋洋灑灑寫了一整篇歌功頌德的贊詞,高倉巍聽著很是受用,末了一句“即日起,冊封高倉巍為定都侯,其女焱雀禦賜皇姓,冊封甄祤郡主,欽此”,薑德便收攏了禦旨,拉開了身後牌匾上的紅綢,匾上刻著“定都侯府”四個蒼勁有力的大字,右下角還屬有元襄帝的私章,薑德喜笑顏開的向高倉巍道喜,“侯爺,恭喜恭喜,陛下還禦筆親題了定都侯府的牌匾,可謂對侯爺仰重至極,陛下另賜金玉寶石,珊瑚翡翠等珍品十箱,且不知郡主與柳,蘇二位公子現在何處啊?郡主與二位公子本次護衛公主有功,陛下另有封賞”。   高倉巍道:“這個時辰,他們還在宮裡操練呢,公公交與在下即可,反正都是……”   顏不謝垂著頭橫瞥了高倉巍一眼,高倉巍悻悻的把“反正都是要入我府寶庫”這後半句話咽進肚子裡,薑德心裡好笑,這位新晉的定都侯看不出來還是個懼內的主,於是再次恭維了一番,把賞賜交代完畢後,便領著人起身告辭。   焱雀,蘇一心,柳珘從宮裡回府時,望著頭頂上高懸著的定都侯府嶄新的牌匾咂舌,他們在宮裡已聽說了陛下冊封高倉巍為定都侯的事,焱雀在出宮前去探望元襄帝時,一向持重的帝王含笑看著她說,“本次小鳥兒護衛公主有功,朕大有封賞,現在應已送至你爹爹手中,你快回去領賞,明日再來謝恩”,焱雀追問是何封賞時,帝王笑而不語,焱雀抓心撓肝的一路奔回府,高倉巍把禦旨遞與她看了,焱雀傲嬌的仰著頭,睥睨著柳珘,蘇一心二人道:“瞧見沒,賜皇姓,冊封甄祤郡主,你兩以後見著我,得尊稱郡主了”。   柳珘不服氣的抿著嘴,蘇一心笑道:“是是是,郡主大人,小生這廂先行拜過,望郡主日後多多提攜”,一屋子人“哈哈”大笑起來,卻有仆從拿著一疊拜帖來報,前來恭賀的官員們已至門口了,高倉巍苦著臉道:“我這起都起不來,他們這幫人來湊什麼熱鬧,打發走”。   顏不謝阻道:“你去請各位大人移步,就說今日侯爺大喜,於一花樓設宴款待眾位貴客”。   仆從領命而去,高倉巍奇道:“你是早有準備啊?”   顏不謝道:“那是自然,從你被抬下馬車那一刻起,我就料到了,先說好,是定都侯設宴款待,宴席的開銷,我是要與侯爺清算的”。   高倉巍道:“清算什麼?你是定都侯夫人,這個府裡一磚一瓦都是你的,你這等同把左邊口袋裡的錢轉手揣到右邊口袋,何其多餘”。   顏不謝道:“可我也是一花樓的老板,侯爺今天是一花樓的貴客,我一花樓開張做買賣,自然是要與侯爺把帳算清明些好”。   高倉巍摸著她柔軟的秀發道:“今日我飛黃騰達,但人生如逆旅,若哪日我時運不濟落敗了,還得仰仗顏老板接濟一二”。   顏不謝點頭道:“那是自然”。   這兩人說起話來雖是在打趣,言語間卻是情意綿綿,三位少年男女本在捂嘴偷笑,此刻卻有些局促,柳珘紅著臉道:“我們要不要也去一花樓幫幫忙,禁軍必然也會來人道賀”,蘇一心點了點頭,道:“我們先回房沐浴更衣,待會同夫人同去”,兩個少年尋了個冠冕堂皇的理由溜之大吉,焱雀端著顏不謝煨好的梨湯呷了一口,左瞅瞅高倉巍,右瞅瞅顏不謝,高倉巍看出她的眼神裡透著幾分羨慕,於是戲謔道:“阿顏,你看焱雀像不像當年的你,真是女孩兒長大了留不住啊,一雙眼睛像一汪春水一樣碧波蕩漾”。   顏不謝白了他一眼道:“你還好意思說,當年我少女懷春時你又何曾把我放在眼裡”。   高倉巍悻悻的閉上了嘴,顏不謝轉而向焱雀道:“小鳥兒,跟姨娘說說,可是心裡有人了?”   焱雀大大方方的道:“有的,是……”,豈知她話還未說完,就又有仆從來報,太子師薛賦惜前來恭賀,焱雀的表情忽而就扭捏了起來,都不用她再接著往下說,顏不謝一瞧她的模樣心裡便一片清明,高倉巍道:“快請”,顏不謝捂嘴笑嗬嗬的說:“說曹操曹操到了,是不是?”   薛賦惜一身素衣,披著白裘款款而來,焱雀雖說上午聽學時才見過他,此刻再見仍掩飾不住歡喜,顏不謝悄聲道:“薛先生天人之姿,小鳥兒你好眼光啊”。   薛賦惜向榻上的高倉巍躬身作揖道:“恭賀統領擢升定都侯,在下略備了薄禮,入府時已交與府中管事,望侯爺笑納”,又轉向焱雀道:“恭賀郡主”。   高倉巍剛想開口謝禮,焱雀已經跳起來扶起薛賦惜,孩子氣的道:“先生太客氣了,什麼郡主不郡主的,我隻知道我是先生的學生”。   薛賦惜溫柔的看著她,任她拉著自己的手臂,仆從搬來藤椅,焱雀拉著薛賦惜坐下,眾人圍著顏不謝煨梨湯的小爐閑談直至暖陽西斜,薛賦惜起身告辭,顏不謝道:“侯爺已於一花樓設宴,薛先生何不與我和焱雀同去用個便飯?”   薛賦惜道:“在下近日來陪同家母茹素禮佛,不宜出席,侯爺與夫人請見諒,在下這便不再叨擾了”。   顏不謝道:“那我和焱雀送先生吧,正好我也要去一花樓主持宴席”。   高倉巍著急道:“你們都走了?我怎麼辦呢?”   顏不謝柔聲道:“剛剛已經吩咐廚房備晚膳了,一會有人來伺候你用膳,我去應付一番就回,小鳥兒今日受封郡主,定有官眷到賀,你尚有傷在身可以推辭,小鳥兒若也不去,總會被人詬病定都侯府失禮不是”。   高倉巍悻悻道:“好嘛,我設的宴我不出席,花了錢全伺候別人吃喝玩樂了”。   顏不謝好笑道:“醫官前天來復診的時候怎麼說來著,讓你靜養少動彈,你當真要去,我請人把你連著這張榻一起抬去就是了”。   高倉巍擺了擺手,顏不謝就領著焱雀,薛賦惜走了,高倉巍一臉遺憾的看著三人離去的背影,閉著眼睛打了個哈欠,仆從來將他扶入房內,他舒舒服服的躺著,竟有些困倦,迷迷糊糊的打著盹,房內寂靜無聲,夜色降臨,房內昏暗,高倉巍悄然睜開眼睛,沖角落處一團靜止的陰影道:“閣下不請自來,意欲何為?”   那團陰影動了起來,逐漸展露出人形,那是一個一身黑衣,麵色卻過於蒼白的少年,看起來約摸比焱雀年長兩歲,高倉巍認得他,而在高倉巍的記憶裡,他應當早已是個死人了。   高倉巍躺著一動不動的道:“你竟還活著”。   白麵少年一把扯開自己胸前的衣服,白瓷般的胸膛上一道劍傷自右肩胛處延伸至左腰,冷冷道:“僥幸未死,來取你狗命”。   高倉巍道:“年輕人,你對我有幾分了解,隻憑我受傷臥榻你便有信心可取我性命了嗎?我高倉巍是什麼人,即便我動彈不得,我也絕不可能在自己的房裡被人殺害,這房子我精心布置過,暗藏百處機關,隨便一處就能致你於死地,你既在我劍下僥幸未死便應當珍惜性命,你現在退出去,我什麼都不做,你再往前一步,我抬個手指頭你就會死在這裡,你自己選吧”。   話音落,高倉巍竟把眼睛閉上了,他的手指一直緩緩的敲著床榻的邊沿,發出“噠噠噠”的敲擊聲,待他再睜開眼睛的時候,房內已空無一人,高倉巍長長的吐出一口氣,背上竟有些潮濕,那個白麵少年若再年長兩歲,閱歷再豐富些,高倉巍這招就未必能唬住他了,這就跟大人嚇唬小孩一樣,大人的話說的越鏗鏘,表現越從容,小孩就越容易上當,高倉巍把這套唬小孩的把戲拿捏得那麼到位,有一半是焱雀的功勞,焱雀一直都是如此這般被唬著慢慢長大的,如今的焱雀出落得精明聰慧,高倉巍功不可沒。   顏不謝和焱雀回到定都侯府的時候,高倉巍剛用過晚膳,正在飲茶,顏不謝在一花樓多番操持,跟高倉巍交代了設宴的情況後便覺困乏,高倉巍非常滿意的大大稱贊了她一番,顏不謝就回房沐浴更衣了,高倉巍拉著焱雀在膳堂坐著,焱雀揉著宴席上笑得僵硬的麵皮,高倉巍把晚間發生的事講與她聽,焱雀一臉驚駭的道:“你真是膽大啊,你哪有在房裡安什麼機關,就這麼句話就能把人唬走,我是他我在你開口胡說八道之前就一劍把你脖子抹了”。   高倉巍道:“你懂什麼,這就是人心,他差點命喪於我劍下,對我心裡雖存著恨意,也存著畏懼,我唬他,是利用了他對我的畏懼,但凡事可一不可再,他回過神來想明白了,這招就不管用了,以後再遇見,我無論說什麼,他都絕不會再信”。   焱雀心有餘悸的道:“要是當時唬不住,你不就必死無疑了”。   高倉巍嘆了口氣道:“確實,要唬不住,你們回來時,我屍體都涼透了”。   白麵少年從定都侯府翻墻而出,潛行於夜色中,他刻意避開了喧嘩的街道,七拐八繞的走向城西,確定無人尾隨後鉆進一處偏僻的院落,院落低矮的茅屋內,屋內燈光映著窗戶明明晃晃,一個黑袍人坐在油燈旁,白麵少年推門進來時,他仍出神的望著火苗,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似是毫無察覺。   白麵少年把刺殺經過同黑袍人敘述了一遍,最後道:“少主,我沒有把握能殺他”。   黑袍人道:“我若是你,我也不敢輕舉妄動”。   白麵少年道:“可我在回來的路上仔細想過了,那屋裡根本沒有什麼機關,他在詐我,高倉巍老謀深算,武功深不可測,必然頗為自負,他又無法預知自己會受傷,根本無需於自己房中布置機關,是我差點死在他手裡,對他心生了畏懼,才錯失了這個殺他的絕佳機會”。   黑袍人道:“我是派你去殺他,不是讓你去送死,你若是沒有把握,能保得自己全身而退已是最好的,你小小年紀已是山莊頭號殺手,是夫人辛苦培養的精銳,你想尋仇我允了,你沒有魯莽行事,我很欣慰”。   白麵少年還欲再說些什麼,黑袍人揮手製止道:“你收拾一下,明日離開輝城,回山莊去吧”。   白麵少年臉色劇變,“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道:“少主,請不要遣我回去,我雖任務失敗,可如今已養好了傷,並非對少主毫無用處”。   黑袍人嘆了口氣,將白麵少年扶起,道:“泠,你誤會了,年關將至,我是想讓你回去與你哥哥團聚,你們兄弟分別已有三年,你每日沉浸在腥風血雨中,你的哥哥與我通信,都會問及你的近況,你應該回去和他好好團聚,你雖然為山莊賣命,也別忘了自己是個有親人牽掛人”。   被喚作“泠”的白麵少年聞言眼泛淚光,黑袍蒙麵人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有至親相守,有家可回是幸事,不要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