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道士隨著小二行至房門口,隨手遞了一錠銀子,便進入房間去了,隻留下房門口處兩個孤涼的房間名字“山欒”。 隔壁的房間“青丘”緊緊挨著“山欒”,此刻卻傳出一陣酒杯碰撞的聲音,伴隨著兩個男人的嬉笑,女人的嬌嗔,不時的飄出。 砍柴的,你說什麼樣的女人最漂亮。 那當然像浣熊這樣的女人最漂亮了。 哦?那她哪裡漂亮呢? 這你都沒看出來嗎? 你講講嘛?我學習學習。 少爺,你這就是給我挖坑下套了,你這是害我啊。 我怎麼就害你了呢? 你讓我說,一會這丫頭還不是要收拾我?我可沒錢,不管是買酒;住店;吃飯,我可都是指望她呢。 本少爺有錢,她不管你,我管你。 少爺,你可別吹牛了,就你身上那點錢我還不知道嗎?沒有浣熊,你就得餓死了。 砍柴的,你這就是看不起本少爺了。 那倒不是,但是你身上銀票都沒有,老爺已經一年沒給過你錢了,這次偷跑出來的花銷,都是浣熊平日裡積攢的,今時今日,誰管錢誰牛皮啊。 那你簡單說一說,撿好聽的說。少年不死心的道。 前凸後翹,膚如凝脂,嬌艷如花,大臀生子。 十六字箴言字字落入三人耳中,一聲羞怯的嬌嗔再也抑製不住,道:砍柴的,你再敢亂說話,我再也不給你買酒喝,買肉吃了。 少年的聲音也嬉皮笑臉響起:有時候我真的懷疑,你特麼的是不是真的砍柴的,啥啥你都懂,最關鍵的連女人你也懂,而且你還會拍馬屁,大大的馬屁,香香的馬屁,浣熊的馬屁。 屋內三人正是北明城內閑逛一天回來的唐生煙三人。 砍柴農夫又豪飲一杯酒,道:都略知一二,略知一二。 唐生煙追問道:這麼多年天天就看你上山砍柴,挑水,話說你到底談過戀愛,有過知己嗎?不然你怎麼這麼懂女人的心呢。 聞言,砍柴農夫眼神閃過一絲黯淡,沉默不語。 唐生煙見狀也不在追問,轉移話題道:今天轉了一圈,可是把平時不得見的江湖高人都了解了一遍啊,現在的北明城真是臥虎藏龍,高手甚多。 連你這儒家辟穀境大修士都能發現世外高人了?砍柴的淡淡道。 唐生煙好懸沒被砍柴的這句話嗆死,咽下口中美酒,辯道:砍柴的,我告訴你,本少年隻是不想破鏡提升,不然嘿嘿。 破鏡提升了,最多你也就是通脈境,還是下三鏡的大修士,砍柴的繼續打擊道。 哼,你可別看不起我,像我這種午入辟穀,夜進通脈的天才,那可是少之又少的好不?唐生煙不死心的道。 這句話似乎讓砍柴農夫想起了什麼,沉吟半響,似乎回想起什麼。喃喃道:晨入道宮,午進觀海,一夜羽化。 那是不可能的,唐生煙隨意反駁的道。 隨即,兩人都不在出聲,好似都在擔憂將要發生的戰亂,或者又回想起了什麼。 隻留下浣熊侍女愛慕的眼神,看著灑脫的唐生煙,默默的坐在一旁。 繁星似錦,一縷皎潔的月光灑滿西爾敦客棧院內青翠茂盛的植被樹木之上,一道挺直的背影站在幽暗的樹下,兀自一派威嚴。片刻之後,一位全身裹在黑色衣衫中的身影無聲無息的出現在附近,低聲說道:你本不該出現的。 樹下的人緩緩轉過身體,月光下,一個濃眉大眼,渾身威嚴的中年人打量一下黑衣男子,回道:師弟,我們有二十多年未見了吧。 黑衣人聽聞,良久:三十年未見了。 威嚴中年人略帶一絲傷感,又道:當年你脫離師門,隻身入北明城,你可知師傅他老人家有多麼傷心。 又是一陣沉默,黑衣男子問道:師兄,所來何事。 師傅希望你能充當我們遼國內應,幫助我們攻破北明城,一統南唐。威嚴中年人一字一句的道。 再次陷入長時間的沉默,黑衣人一字一句的回道:師兄,你覺得今日我會相助於你們嗎? 我知道你不會,威嚴中年人斬釘截鐵的道。 那你又何必見麵一問。黑衣人略感意外的道。 我隻是想見見你吧,當年我們兄弟二人一起進入武道,同生共死數十載,一起經歷了無數次生死險境,直到你入南唐之前,我們還是生死與共的好兄弟。 黑衣人聽完威嚴中年人情真意切的話語之後,略帶傷感的道:不管何時,你都是我最敬佩的師兄,聽聞你現在也進入了上三境了,即使有一天我們兵戎相見了,我希望你不要手下留情,即使死在你刀下,我也不會怪你,宇文師兄。 原來來的威嚴中年人正是遼國的正南大將軍宇文燈,北遼五大柱國將軍之一,傳說的上三境武道巔峰強者,隻是不知如何會在此時出現在唐國北明城內。 就在黑衣人的話音剛落之際,一道慈祥的聲音在二人耳邊響起:臥將軍大義,隻是宇文將軍隻身潛入我唐國邊城,恐怕不止是要一敘當年兄弟情吧。 原來,黑衣人正是唐國邊境三大將軍之一,駐守北部邊境,固守北明城的武道強者臥罪刑將軍。 隻是天下並無多少人知曉,原來二人曾經是師兄弟關係。 宇文燈濃眉一挑,心裡微微一驚,憑借自己上三境的修為竟然沒有發現附近有人在偷聽,便知曉發話之人修為定不弱於自己,而且根據情報顯示,即使放眼北明城內所有修道之人,自身修為都是頂級的存在。 何方高人,何不現身說話。宇文燈盯著遠處庭院說道。 話音落後,遠處庭院房門打開,一位老道士飄然而出,沒有發出一絲聲音,眨眼間,便飄身而至二人身邊。 宇文燈看著眼前的老道士,贊道:前輩修為深不可測,沒想到數百米外,對我二人的談話都能聽的如此清楚。不過,恕在下眼拙,敢問前輩高姓大名。 老年道人望著不卑不亢的宇文燈,笑道:世人皆贊遼國五大柱國將軍英雄非凡,宇文將軍更是五將翹首,今日一見果真非凡之極。 宇文燈聞言沒有說話,似在靜等老道士的回答。 老道士看向臥罪刑將軍,又是淡淡一笑,道:臥將軍,此刻你關係天下蒼生與身,實在不宜出現與敵首夜晚會麵之舉,稍有不慎,隻怕會招小人非議。 臥罪刑看清眼前道士麵容後,肅然起敬道:您老教訓的是,我這就回軍營去,再不與師門之人相見。 轉身離開之際,情真意切的說道:宇文師兄,你還是盡快離開北明城吧,有黃羲之黃老道前輩在,你怕是難償所願的。 宇文燈身軀微微一震,略帶吃驚的問道:您就是黃羲之黃老道人? 老道士望著宇文燈吃驚的模樣,波瀾不驚的道:怎麼?難道不像嗎?說罷,揮一揮手,示意臥罪刑將軍先行離開。待臥罪刑轉身離開後,黃羲之又沖著宇文燈說道:宇文將軍,你不率領四十萬漠馬騎兵城外作戰,怎麼孤身前來我大唐北明城刺探來了,此舉怕不符合你的身份吧。 麵對深不可測的唐國第一修道之人,宇文燈絲毫不敢放肆,但是又礙於國威,隻能不卑不亢的答道:誠如前輩所見,我孤身入北明城內,主要是想同臥罪刑師弟敘敘舊,再想讓他助我一臂之力。 黃羲之聞言微微一笑,反問道:你恐怕想的太美好了,當年四國之戰,我唐國邊境三大將軍拚得一死一傷一破境,臥罪刑看著他的義父死在自己眼前,而且是被你們的師傅聯手殺害,雖有國家大義在前,但是殺父之仇恐怕不共戴天,養育之恩恐難周全吧。 稍微一停頓之後,又開口說道:而且據我推測,如果言談不成,恐怕你就要出手製服臥罪刑了吧,以你此刻上三境的修為讓你覺得十拿九穩,一旦成功了讓這北明城二十萬鐵甲騎兵沒了防守主心骨,馬踏南唐,攻取都城,這恐怕才是你更深層次的本意吧。 宇文燈麵色一變,微怒道:我與他相識百年之久,前輩覺得我宇文燈會是如此不堪之人嗎? 黃羲之上下再次仔細打量一下宇文燈,悠悠道:我猜你應該是在猶豫,猶豫是否應該出手。師命不可違,親情不可棄,對嗎? 宇文燈大感震撼,失聲問道:前輩是如何得知的。原來他剛才一直在內心糾結,師傅命他如若不能談攏,便拿下臥罪刑帶回師門,如若能為遼國所用,便以感情化之。隻是當初二人感情深厚,宇文燈實在難以出手,亦不願意做這種挾持對方主將的卑鄙行徑。 黃羲之淡淡說道:因為你的氣息亂了。 短短一句話,宇文燈便知曉自己與眼前的南唐道家最頂尖的人物之間有著多麼大的差距,那是一種隔山越海般的距離,自己對黃羲之除了容顏和裝扮之外任何一點都難以看透,可對方卻已將自己看的通透清晰,自己在他麵前好像沒有半點秘密可言。 一個輕描淡寫可以看透上三境強者的人會有多可怕。 一個可以讓經歷無數生死殺戮戰場的名將感覺心悸的人又會多麼可怕。 不虧是南唐道門的道尊,南唐和世間最頂級的存在。 想到此處,宇文燈反倒釋然了,神色自若問道:前輩既然現身了,那我怕是難以全身而退了吧。 你又想錯了,黃羲之一笑道。 哦,錯在哪裡?宇文燈不解問道。 你是自由的,隻要你現在退出北明城,我不會出手阻攔與你,你隻要告訴你那個心胸狹窄的師傅,不要再打此類歪腦筋便好。黃羲之依舊不緊不慢的說道。 宇文燈沒想到黃羲之現身居然不是為了擒住自己,心下頓時一鬆,久居上位的將軍之威頓時恢復如初,拱手道:如此,那便謝謝黃前輩了。 看著宇文燈驚訝自己不出手的疑惑,黃羲之道:宇文將軍,請你有機會將此句話帶回你們北遼國內,無論是江湖中還是廟堂之上,此次你們三國舉世伐唐,不義之師,必敗。 宇文燈雙目緊緊盯著黃羲之,良久嘆息道:前輩你可知北遼;東漢;西蜀合計多少兵馬出動?唐國堪稱背水一戰,生機難存,再有數日,我四十萬漠馬騎兵也要行進至這北明城下了。 黃羲之聞言,迎著宇文燈的目光,平靜的道:天道氣運,將始於南唐,未來千餘年內,天道在此,氣運亦在此。就像我不出手拿你,這除了人算之外,便也是你的天道與氣運。 哦,我不知天道與氣運如何,但是前輩所謂的人算,宇文倒想知曉一二。 你想知道我便告訴與你吧,是陸巡請我出山前來護臥罪刑的,因為這個小家夥算到了你們師門會打我們這位邊境大將軍的主意而已,而我接到的請求是勸離你,不是擒住你,這便是人算,至於天道與氣運,則是代表上天對你的安排,所以你今天才可全身而退。 宇文燈微微一怔,沒想到陸巡如此神算,自己的行徑居然被猜測的一清二楚,這樣的敵人確實可怕。 宇文將軍,如此便請離去吧。黃羲之揮了揮手道。 宇文燈微一躬身施禮,身形一動,極速離去。 黃羲之感受著宇文燈的氣息轉瞬而去離開北明城後,看著遠處燈火通明的房間“青丘”,低聲道:這小家夥,有點意思。 邊境的地區天氣都是極不正常的,一會陽光普照,一會雪虐風饕,時而微風徐徐,時而暴雨冰雹。突然間,暴虐的風雪夾雜著一絲冷酷降臨人間,好似要將這人間吞噬了一般。 北明城,將軍府。 很大,很大,很大。 正紅色的朱漆大門頂端懸掛著金絲楠木的牌匾,龍飛鳳舞寫著三個大字“我最棒”,代表了臥罪刑一生至高無上的追求。 一是追尋武道巔峰,成為武道之中最強的存在。 二是做什麼都最行,乾什麼都最棒。 這是一種精神,勇於追求,嚴於律己的精神,正如他當年一步一步領略戰場的殘酷與血腥那般,隻有自己變得無限強大了,才能真正保護身邊的一切,才能抵禦外族入侵,才能不被屠戮殆盡,年輕時候的他,遊歷江湖,在北遼都城遊歷時被遼國境內一宗門門主看中後,被收為關門弟子。 上一次的衛國之戰,因為國家大義,臥罪刑在得知所在宗門參加伐唐戰役,便叛出師門,回到南唐家中,而北明城的守護者正是他的義父臥龍將軍,在一次次的殊死激戰中,率領二十萬鐵甲騎兵與三萬守城鐵甲軍力保北明城不失,但是在最後的勝利關頭,卻被北遼的江湖修士聯合潛入城內刺殺,雖然北明城內南唐高手不少,但是被三麵戰場牽製的原因,在敵人如此周密的高手反撲下,未能護衛周全臥龍將軍,而刺殺的眾多高手中,就有臥罪刑的師門和師傅。 這件事成了臥罪刑心中一輩子的痛苦,從那以後他從一個武道宗門子弟,一步一步在戰場中磨練,逐步成為了如今的邊境三大將軍,中三境界強者,已然半隻腳踏進上三境,距離武道巔峰真的僅有一步之遙了。 此時此刻,臥罪刑脫去一身黑衣,換上一身便服,對著下麵四名副將問道:第一階段的安排,都就位了嗎? 為首一名壯漢回道:將軍放心,均以安排妥當,三萬騎兵已經安排進守城鐵甲軍中,並對咱們北境全軍貫徹了堅守的策略,上下都已知曉,此次我們的迎戰方針就是固守,目前已經對原有防禦設施加強加固,動員全部住民與機動兵員,在伐樹挖石,製作弓箭與火弩,確保在遼國大軍抵臨城下之際,將壘石;弓箭準備齊全,讓他們有來無回。 回話之人,正是臥罪刑麾下北境軍第一副將千古。 臥罪刑滿意的點點頭,扭頭看向另一側相貌清秀的中年男子,問道:八荒,城內人員排查如何了? 清秀男子正是北境軍第二副將八荒。 近十天內,我們對北明城內全部住民及來往人員進行了逐一排查,所有在冊人員與實際住民均能夠對應的上,多餘出來的近千人,主要是江湖中各路自發前來協助我們抗擊敵寇的修道之人,經過核查,均能夠提供身份證明,目前存疑的主要是在西爾敦客棧中的幾人,還未能徹底摸清門路,末將正在進一步核查中。 臥罪刑眉頭一皺,想起來宇文燈出現在西爾敦客棧的事,便問道:幾個人身份存疑?詳細說說。 是,目前主要是八個人沒有身份和宗門證明之物,一是一位老道士;第二是三個人,分別是一位少年,一位農夫和一個侍女;第三是一對父女;第四是一位老婦;第五是一位書生,八荒說道。 臥罪刑聽完,說道:老道士你們不必費力排查,是友非敵,其他幾人沒有信息問出嗎? 少年一行三人說是咱們朝廷工部唐溪知唐侍郎家人,其他三批回應均是路過北明城時,因為一些原因近期便一直停留生活在此。 幾人來城裡多久了?臥罪刑繼續追問道。 均已經超過半年有餘,附近住戶可為其作證,這件事似海和方長二位副將軍均以求證過了。 其餘二位副將點頭附和。 臥罪刑聽聞有唐溪知家人在城中,頓時來了興趣,道:聽說唐侍郎育有二子一女,都是天資聰穎之輩,不知道在城中家人是哪一位? 據說是唐三公子。方長副將說道。 唐生煙?哈哈,說來此子甚有意思,與我也頗為有緣,我的一位結拜義弟就是這小子的啟蒙師傅,據說這小家夥鬼精靈的很,很有幾分豪邁之氣,這次跑來我們北明城,看來是要一舒心中誌向了。不過方長你要給我盯住了他,別讓他有什麼閃失,不然這小子背後的勢力怕是不好交代。 方長聽完不解的問,將軍,您已經位及人臣,身居高位了,這唐侍郎的兒子難道還值得您擔憂?我看大唐之內您都是獨一檔的存在了。 臥罪刑沉吟片刻,沉聲說道:他的背後怕是整個儒家吧。 整個儒家?怎麼可能,四人震驚同聲道。 具體情況我也不太了解,不過我那義弟在儒家裡地位不低,據說當年是受委派登門去唐府收唐家三公子為徒的,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尋常世家子弟就算跪求於他都未必肯收下,何況主動收徒了,而且還是被委派收徒,可見此子身後人物之厲害。 頓了一下,似乎回想起來一些有趣的事,笑道:據說當時這位徒弟還看不上師傅,楞是求了數日方才被迫答應拜師。 啊!千古吃了一驚,沉吟一下才問道:將軍,據卑職了解,您似乎隻有一位義弟吧。 嗯,隻有一位,當年他遊歷江湖到軍中看過我與義父,當時你也在場。 似乎是回想起了一些往事,也許是逝去的忠勇無雙老將軍,也許是才華蓋世的佳公子。 那是一位驚艷絕倫的人物啊。臥罪刑羨慕道。 千古沉默半響,嘆道:儒家翰林,君子無陵。 這八個字講的是一個人。 一個儒家的人。 臥罪刑收起思緒,正色道:根據最新的情報,遼國騎兵再有十天左右就會抵達北明城外,戰爭即將打響,一切按照計劃行事,五天之內務必將所有城防材料準備妥當,對糧倉重地重點看管,對西爾敦客棧不確定身份人員重點監督嚴防奸細內亂。另外準備好城墻修補的一切材料,將火油物資備好讓遼國騎兵有來無回。 眾所周知,騎兵再強,善平原突襲沖擊卻不善於攻城,隻要堅守不出,北遼也難以逾越北明城這道唐國堅固堡壘,所以這也是南唐迄今為止,以一敵三的底氣所在。 各自準備去吧,一場惡戰馬上就要來了。隨即揮手示意四人離開。 師傅,師兄,這一次讓我們堂堂正正的戰場上決一生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