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未現形,聲已先至。 低啞的嗓音穿耳入腦,如金鐵刮骨,震得餘風腦際微眩。 “是絕音門的餘孽,投了奉天道。” 曲廉和說著右手掐訣,口呼‘厚德’,左手禁盤上的符紋接連變換,瞬息間一道清氣蔓延開來罩住三人。 “下湖!” 季明伸手,一手一個拖著兩人直入湖中。 水波乍分又瞬間平息。 片刻,湖麵上現出兩個人影,正是餘風神識中見到的二人。 那銀甲神將說道: “五行宗、鎮仙門,不錯,是幾條肥魚。一禾道友果然是信人,待我等拿了這三人入道,吾自會向上傳達你的皈依向道之心。” 一禾道人連忙作揖道: “多謝秦神將抬愛,貧道早已瞻仰貴門威儀多時,今日能有幸入得貴門,實乃一嘗平生夙願。不過眼下魚兒尚在水中,不知秦神將可織好了漁網?” “甕中捉鱉要什麼漁網,竭澤而漁豈不快哉?眼下我們隻需守住湖麵,待趙神將和朱神將到來,再合眾人之力布下焚天坼地之陣,到時魚兒不就手到擒來了嗎?” 他話音剛落,湖麵便有波紋漸起。 倏忽間又有氣泡咕嚕咕嚕往外冒,水汽蒸騰中將偌大的湖麵整個罩住。 見對方欲逃,秦神將冷哼一聲,向身側微微拱手道: “請神使出手。” 他胸前甲葉間懸掛的明珠順勢亮起。 一道金光從中射出,現出一個玉帶飄香的女仙。 翠衣薄紗,裊裊婷婷,卻是個極佳的可人兒。 她身形方現,便抬手掐訣,檀口微啟,誦念道: “神主敕令:吾奉威天大法,江河日月山海星辰在吾掌中,吾使明即明,暗即暗。從吾之命:風起。” 湖麵狂風乍起,水霧一掃而空,水浪翻湧,波濤起伏不止。 “神主敕令:······從吾之命:冰封。” 誦音驟停,湖麵大風轉冷,寒意四起。 湧動的波濤尚未平息便被凍結,浪卷垂落,整個湖麵凝成一塊好似尚未打磨的琉璃。 “道友,現在翁口已封,魚兒怕是沒得跑了吧。” 秦神將抱臂胸前,微抬下頜道。 “無量天尊。貴宗神使之神技氣勢恢弘、神威如海,貧道今日能有幸觀之實乃在下福緣深厚。” 一禾道人心下有些不以為然。 兩張符籙就能解決的事搞得這麼聲勢浩大,但口中倒是不吝贊詞。 畢竟是將來的同門,還是先交好一二為好。 此時,湖下。 “季師兄,可有脫身之策?” 曲廉和焦急開口。 他手上的禁盤正全力開啟著防護禁法。 “雕蟲小技也敢在我麵前控水。曲師弟勿憂,且看我破法!” 季明閉目借湖水感知已久。 聞言睜開雙眼,抬頭看向頂上的冰層,雙指向天,口中叱喝道: “起!” 被凍得渾如一體的湖麵立時微微顫動,陣陣軋軋聲響中,冰層一點點抬升,湖麵上凝結的冰雕浪卷也寸寸斷裂。 “破!” 叱喝聲再起,琉璃冰麵裂紋四起,弦崩之音此起彼伏。 偌大的冰層碎裂成一塊一塊的晶石,這些晶石並未隨慣性落入湖中,反而逐寸抬升。 大的冰塊移動尚緩,小的已是迅若流光,直射空中三人。 五行宗的小子,倒是有兩下子。 秦神將冷哼一聲。 手抹腰間,取出一件鐘形法器,口中喃喃有詞,而後屈指輕叩鐘麵。 咚! 鐘聲乍響,飛向三人的碎晶冰石瞬間碎成粉末,飄灑而下。 咚! 鐘聲再響,仍在半空的大塊冰石瞬間失去控製,墜往湖中。 咚! 鐘聲三響,遠處借冰塊藏形遠遁的餘風三人也跌向湖麵。 “是絕音門的鎮派法器鎮魂鐘,這賊子是從何得來!” 曲廉和恨聲之後再掐法訣,符紋密布的禁盤之上突現土黃光暈又迅速暈染開來, “離音!” 鐘聲離耳,餘風三人體內翻湧的靈氣逐漸平息,還未徹底緩過氣來,餘風便迅速說道: “西北方,一百六十丈,兩人。” “糟了,四位神將,快走!” “你們先走,我斷後。” 說罷,季明不等兩人說話便轉身回沖。 曲廉和稍一愣神還要勸阻,不過他見季明瞬間已經飛遠,便知對方決意。 轉頭對餘風急道: “季師兄禦水之法變化無窮,定有脫身之法,我們先走。” 話音未落,他一把扯過餘風手臂拉著就走。 寶劍瞬時落於腳下,載著兩人穿林過隙,直往東方飛去, 季明感知到身後兩人逐漸飛遠,不再分心旁顧。 身形直沖空中神將,誓要將其阻攔一二,為兩位師弟爭取逃跑時間。 秦神將見三人分流也不再叩響寶鐘,轉頭對一禾道人說道: “一禾道友,這使水法的小子我來對付,你去和另外四位同門追索那兩人,如何?” “願聽秦神將號令,貧道去也。” 一禾道人取出一張明黃符籙,掐訣誦念,轉眼就是百丈開外。 卻不知他要如何才能追索到早已遁遠的餘風兩人。 ······ 兩人飛行片刻,鐘聲漸至微不可聞。 餘風一直提著的心才稍稍平復。 這就是修仙世界嗎? 禦水、呼風、冰凍、音殺,神通法術果然威力巨大。 不知我的木行功法又有哪些招數。 方才情勢危急,他還沒來得及全麵查看原主的全部記憶。 現在他便一邊借力飛行,一邊搜尋著記憶中的神通道法。 五行宗木行之《木衍長生經》,感木行之生機,催草木之藥力,以身化木,以木替身,主生死轉化,掌興衰枯榮。 以餘風當前這具身體陰神初期的法力修為,暫時可使四項神通: 一,借草木擴展神識增加感應範圍。 二,加快草木生長速度、抽取草木的生機化為木行靈氣療傷治病。 三,控製花草樹木,危機時可用樹木作為替身擋災。 四,木行遁法。 醫療兵?偵查員? 這可不算什麼好的功法,沒有強力的殺傷手段,難道對敵時隻能靠茍? 餘風皺了皺眉,這可不是什麼好的開局。 不僅剛穿越就遭追殺,而且修的還是這麼爛的功法。 麵對強敵時連做點有效的反製都不行,隻能一味逃命。 但。 尺有所短,寸有所長。 餘風轉眼想到。 這功法鬥法不行,別的地方倒是有大用。 加快草木生長速度,這可是個好東西啊。 靈藥仙草那也是草木啊,加快仙草生長,提高生長年限。 用在煉丹上豈不是無敵? 還有那五行遁法,本質上其實更像虛空挪移之法,簡直是跑路的神技。 餘風心下點頭。 看來自己該走的路線是猥瑣發育流。 嗯,修仙不隻是打打殺殺,還有人情世故。 若能借煉丹培養自己的勢力,穩步發育,也確實不錯。 但這些都不用急,先渡過眼前的難關再說。 那什麼玉液的療效確實不錯,胸前的傷口已經在肉眼可見的速度恢復。 疼痛減弱,代之一陣陣的麻癢。 而他體內的木行靈氣也自行流向傷口,協助著傷勢的復原。 餘風感知著此處已無大礙,便將注意力移到那幾門神通上。 有原主長年累月的修道記憶打底,對於一些基本法術的施展,他有信心能八九不離十地使出來。 當然先行熟悉是必須的。 兩人繼續埋頭飛行,直到半個時辰後。 “穆師弟,眼下我們已經疾行了約有九十裡之地。奉天道的爪牙應該暫時沒辦法追上來,不如我們停下調息片刻,再行計較,你覺得怎樣?” 對陰神修士來說,長時間的禦器飛行對靈氣的損耗並不在小。 而且還是慌忙逃命,沒有節省。 “就依曲師兄之言。” 餘風微微點頭。 “現在我的傷勢已經恢復的差不多了,這地方林木繁密,我可以施法挖空樹心,暫時藏身在樹乾之中。” “善。” 曲廉和放緩速度,尋找合適的大樹,又嘆息一聲, “就是不知季師兄現在怎麼樣了,隻希望他能脫得敵手,若是實在不敵也不要太過決絕,留的一身性命,日後也不是不可以成事。” “曲師兄放心,季師兄一身水行修為極為精湛,而且頭腦敏捷,善知進退,即使絕境也一定能保全性命。” 餘風循著記憶裡的印象說著。 原主與這位季明師兄的關係倒是不錯。 因宗門離散,修行上的問題也多賴季明指點,可以說原主陰神修為的小半功勞要算在季明身上。 “希望如此。” 曲廉和說著在一顆五六人合抱粗細的巨樹前停下。 接著餘風借著已經熟悉過的法門,聚氣凝息,再以特殊的手法導引靈氣,一點點將樹心蝕啄化粉。 第一次施法,難免手生,餘風幾乎將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木行靈氣的馭使之中。 初時還顯緩慢,等到運行個三五周天後,便感覺熟悉起來。 到了樹洞即將落成時,餘風對體內靈氣的凝聚和馭使已是有了初步的掌握。 “看穆師弟施法,想來師弟的傷勢也已將近完全好轉,這下有師弟的《木衍長生經》供養生機,對戰之時即便是以傷換傷也當無大慮。” 曲廉和一邊說著一邊借手上的禁盤開啟禁法,倏忽間林中已不見二人蹤影。 餘風盤坐在樹洞中,凝神調息之餘也在繼續翻找那幾樣神通的詳細記憶。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加速草木生長暫時用不著,當前最需要的是保命。 木行遁法。 以木行造物為介質,憑空跳轉身形。 陰神初期最遠可達五十丈。 不算遠,但關鍵時刻絕對夠用。 其他的,抽取草木生機,控製草木,直接殺傷不強,隻能作為輔助之用。 他粗略翻看經法,便知這功法的大體情況。 此經關鍵在於氣息綿長,對敵時隻要不被瞬間斬殺,便能用以傷換傷的戰術消耗敵人的生機和靈力。 適合持續作戰,若再配合一兩件長於防禦的護身法寶,對敵時取勝且不去說,自身已是立在了不敗之地。 想到這裡,餘風才記起原主之死是因為誅邪神將的貫胸一劍。 不過身上的護身靈牌並未破碎,難道還有其他意外? 想了想,他準備向曲廉和詢問原主中劍時的更多細節。 不過就在睜眼的瞬間,卻見到一道刺目的光芒從曲廉和身前的禁盤上迸射開來。 下意識的閉眼過後,還沒等他做出更多反應,便被一股巨力轟擊到上半身,顛倒著撞破樹壁,一直滾到五丈開外。 他猛的甩了甩頭,試圖平息耳中的陣陣鳴音,但又有兩波爆響接連傳來。 響聲未停,餘風微瞇著眼睛,看向爆炸聲來處。 隻見曲廉和須發皆散,嘴角溢血,手持三尺長劍正與一人對峙著。 他明黃的道袍上處處破裂,一條左臂也微微蜷曲著垂在身側: “一禾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