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廉和切齒開口,嗓音低啞至極,顯然已經傷及肺腑。 來的好快。 餘風查看自己周身沒有什麼大的傷勢,全力思考著脫身之策。 一禾道人雙手攏在袖中,一言不發,隻拿一雙狹長的眼睛打量著眼前衣冠殘破的舊友,尋思著他還有多少底牌。 從一開始的突襲中,他已經以血色法劍擊碎了曲廉和身前的禁盤。 鎮仙門的陣禁修士,一身戰力大半係在禁盤上麵,隻要毀了禁盤,要擊殺他易如反掌。 法劍碎盤之後,跟著一張流火噬金符將對方的護身法寶拚掉。 法寶破碎,能以血肉之軀硬接第二張流火符不死,看來這人還藏著些東西。 思緒轉動片刻,他決定再做試探。 身形微動,他從袖中抖出兩張符籙,敕聲響起,便有大片黑色煙霧憑空化現。 同時,他的身影也從餘風二人的神識中隱去。 “藏形匿影符。” 曲廉和說完,卻不提劍防禦,而是向餘風的方位急速奔來。 餘風在看清場上形勢時,已然提氣凝息,默運功法下,周圍草木的生機化為絲絲療傷靈氣往身上匯集。 些許小傷口迅速恢復。 但在一禾消失於黑霧的那一刻,他心頭莫名一緊。 下意識法門再轉,瞬息間身形已轉移到側後方的密林中。 剛轉移身形,原地便木屑飛濺,丈許之地幾乎被炸開的氣浪轟成一片平地。 木行遁法。 餘風第一次便成功使出,隻是落地的方位卻有些偏離預期。 與曲廉和拉得更遠了。 曲廉和見餘風暫無生命之危,不再移步,隻在原地將長劍舞得綿密非常。 一套劍式過後,他吐氣開聲,“破!” 長劍猛然貫入地麵,一道淩厲劍氣以他為中心蕩向四方。 隨即,他長劍微收,轉身看向一旁,彼處一禾的聲音恰好傳來: “相識多年,倒是第一次見道友耍劍,我還以為你背著把長劍隻會當木棍使呢。不過曲道友你行事迂腐,性情古板,可學的來劍修那一往無前的決絕否?” 他口中嗤笑連連,心下卻極為慎重。 藏形匿影符可是上品符籙,小心點兒連結丹修士的神識都能瞞過。 眼下卻被一個小小的陰神中期破除。 這人的劍法是跟誰學的? 曲廉和並不答話,隻心中急速思索。 以穆師弟的木行之法加上自己的迷魂陣法隱藏行蹤,卻依然能讓這賊子尋機近前刺殺。 聯想到他前幾天塞給自己的兩張符籙,真相不問可知。 “聚靈符。” 曲廉和說著從袖中抽出兩張符籙,看也不看隨手扔在地上。 “聚氣化靈,聚靈化液,這聚靈符可是我早年機緣得來的上品符籙,曲道友將之棄如敝履可是寒了你多年老友的心啊!” 一禾雖被窺破位置,卻依舊沒有主動從霧中現出身形,也不出手攻擊,隻以言語譏諷。 曲廉和見對方極為謹慎,並不貿然進攻,心下也微緩行氣,出言道: “流火噬金符、藏形匿影符、攝生奪命符、還有這聚靈符,這些上品符籙,一禾你一個散修,孤家寡人,身家卻如此豐厚,卻不知坑害了多少同道才能得來,可嘆我之前竟與你這等自私自利、心思叵測之輩稱朋道友,卻是瞎了眼睛。” “嘿,曲道友你也不必自責,此去黃泉之下自有爾輩同道與你為伴,想來應不會孤寂。” 一禾心中哂笑。 修仙求道本就是爾虞我詐、有我沒他。 此輩迂腐之士卻妄想什麼同道之誼、同門之義,如此最後變成他人進階升境的踏腳石也怪不得誰來。 餘風藏於一旁林中,神識中不見一禾形跡,但看見曲廉和住劍與人交談,便知形勢尚未到絕境。 不過林間繚繞的黑霧吸攝生機,附近的草木逐漸被腐蝕一空,連霧中的參天大樹也被腐蝕得坑坑窪窪,他的木行功法已是受到極大的限製。 而且一禾以符藏形,卻一直不施法進攻,莫非是在醞釀什麼大招,又或是在等待後援? 不對,腐蝕草木? 他心下一動。 恰在此時,他藏身附近的巨樹瞬間化作點點黑灰飄散。 尖嘯頓起,一道細長血光破空飛至身前。 他神通還未出手,胸前懸掛的護身靈牌便寸寸碎裂。 不過這也為他爭取到了一點時間。 血光再閃,木屑紛飛,他手中的木行遁法再度施展開來。 曲廉和在樹化灰燼的同一時刻,提劍前沖。 直取一禾。 但沖至半途,便被滿空炸開的火焰符攔住。 一禾看都不看。 手中一指,血光旋出,再射餘風。 這次血光來的更快,幾乎在餘風遁法落地的瞬間便突至餘風麵門。 不過餘風早有預警。 落地瞬間便強壓身形,堪堪將血光避過。 輕微哧響中,又一陣黑灰淋下。 但下一刻,餘風不得不全速後退。 因為附近的草木已經幾乎被腐蝕乾凈,木行遁法失去了可供施展的介質。 好在後麵的曲廉和終於突破火焰符的封阻,切至一禾近身。 一禾同樣被迫疾退。 符修並不擅長近身搏殺。 但僅憑腳力的話,有神行符在手的他,速度遠超餘風。 而那道隱於黑灰的血光也被他重新喚起。 這時餘風終於看清血光的真麵目。 一柄巴掌長短的小劍? 下一剎那,長空血色乍現。 餘風隻看到一片血色。 便失去了所有的知覺。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穆師弟!” 曲廉和目眥盡裂。 數道劍氣含恨而出,刺破黑霧,斬在一禾身上,叮鈴作響。 上品護身符! 但後續又有更多劍氣飛來。 一禾轉過身形,血劍回召,流光般再射曲廉和。 但曲廉和卻不閃不避,加速身形,挺劍前趨。 他要殺了這個狗賊! 長劍撞上血劍,但卻無任何震響傳出。 那血劍在接觸的瞬間,直接被一分為二。 劍形褪去,化成絲縷血氣飛散。 落滿曲廉和全身。 一聲輕微的嘶響中,他滿身氣血瞬時被抽吸一空。 而因為前沖的慣性,他那明顯乾癟下去的脖子,也順勢被一隻手握住。 如同提著一個破布口袋。 一禾最後看了舊友一眼,啞聲開口: “走好,不送。” 手掌順勢捏緊。 但下一剎,他忽覺心頭有異。 握力瞬間加重。 隻是這一刻,他怎麼也捏不下去。 這是? 太玄禁法? 還有餘力? 他心下一恨,但眨眼中,隻看到對方眼中映出的一片猩紅。 是自己的? 怎麼會? 那人沒死?!! 念頭於此斷絕。 一截樹枝,從他後心當胸穿透。 下一息。 他重重倒在地上。 隨後此地靜謐,再無半點餘音。 隻有林中萬年不變的迷霧回卷。 將一切掩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