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於半空的粗豪漢子環視一圈,微微點頭,開口道: “你們幾個做的不錯,不僅擊殺了季明三人,更厲害的是,還將那渡劫秘寶直接獻祭於神主,榮獲天功。今後,爾等與吾同為星君,可要彼此照應才是。” 當渡劫秘寶四字入得眾人耳中時,幾位神將心下都是一驚。 互相對視幾眼,卻又齊齊斂目緩息,隻在內裡暗自計較。 “嘿。你們緊張個什麼,本星君好歹也是個星君,而且也是你們多年的上司,我的行事做派你們還不知道嗎?什麼時候昧過你們功勞了?一個個的,都緊張個啥?” 羅星君悠悠開口: “你們也不用費心思去猜是誰在暗地裡通風報信,猜不猜得到都無所謂,因為諸位即將名列星君之位,以後身鎮四方,也少了交集。現在也用不著把氣氛搞得那麼僵,是吧?” 餘風聽這羅星君幾句話便主導了場中形勢,不由在心裡微微調整他的形象。 粗豪隻是表象,內裡心思多著呢。 不管餘風心裡計較,這時那羅星君卻把目光移到餘風身上來。 “一禾道人?二十年不見,怎麼看著比當年年輕了不少?” 羅星君話語中微帶疑惑。 餘風心下一動,看來這羅星君以前是見過一禾道人的,自己得謹慎點兒,莫被他發現破綻。 不過一禾殘存的記憶裡為什麼沒有與此人有關的片段? 難道是年頭過遠,消散掉了? 羅星君見餘風沉默,暗道這廝近些年必是得了不少增養肌體的寶貝,修為不見增長,模樣倒是年輕不少。 又或是這廝去練了陰陽門的采補法門,陰陽門別的不說,這采陰補陽倒是一絕。 “道友多年不見,依舊風采照人。至於貧道的容貌,則是因為之前得朱神將之助,殺了那五行宗使木法的小子,僥幸得獲一篇《木衍長生經》。” 餘風微笑贊道: “這五行宗的法門確屬上乘,木行靈氣在吸攝生機、壯肌洗髓、滋容養顏上確實別有所長,怪不得那五行宗的道士一個個麵皮都俏的緊。” 羅星君聞言略微皺眉,沉默片刻後方道: “狗屁木衍長生經,你這廝真以為我不知道那五行宗各類法門的功效?” 他指著朱澤手上的頭顱道: “看這兩人的死狀,骨肉萎縮、須發乾枯,必是衰老而死,結合你身上的變化,本星君琢磨著必是你這廝將他兩人的生機吸到自個兒身上,拿去返老還童是了。” 說罷,不等餘風辯駁,接連道: “如此邪惡的掠奪生魂法門,簡直比那些邪宗還邪宗,我奉天神道可容不得你這種邪魔外道進來敗壞門中風氣!趙墨楓,你去把這廝的頭砍下來,拿回去換功勞!” 餘風心底一驚,見趙墨楓拿幽深的目光看向自己。 來不及深思,連忙默運功法,袖中符籙在手,背上血劍作勢欲出。 場中氣氛凝滯下來,餘風將大部分的心神都放在眼前的羅星君身上,同時分神四顧周圍幾位神將。 卻不知什麼時候又來了兩位神將,他心內更沉。 星君之威,他從未見過,不過想必對自己的陰神修為極為碾壓。 隻這一位已是不敵,更何況周圍還有五位神將、五位神使,合計十位陰神修士。 餘風知道在這種情況下,自己多半難以逃出生天,但還是凝神聚氣,全力運轉體內靈氣,試圖做那搏命之舉。 亦或是垂死前的徒勞掙紮? 他不再多想,神識觀照不停,看能否找到一絲破綻讓自己尋隙而出。 就在場中局勢將破未破的時候,一聲大笑打破了這極度緊張的氛圍,羅星君那粗獷的嗓子又冒出聲來: “一禾啊一禾,多年不見,你這廝還是這麼怕死。不過心誌倒是堅韌了不少,當年可不見你在這種絕境下還能保持住冷靜的姿態。換作以前,怕不是早就跪地求饒了。” 餘風見羅星君作態,心知這廝必是戲弄自己,惱怒之餘也在心底回味剛才自己的心境變化。 “好教一禾你知曉,我奉天神道雖然行事霸道,但也不會輕易做出那出爾反爾的事情來。我之前既然已經答應你入得我道,此刻若是再反悔甚至擊殺於你,傳揚出去了以後怕是沒人再敢加入我神道了。” 羅星君依然是那粗豪的做派,不過出口的話語卻是讓餘風稍微放下心來。 不過也不能完全信他說辭,鬼知道這廝心裡是什麼想法。 見餘風不回應自己,羅星君也不惱怒,隻繼續道: “一禾你的符籙且不去說,你那背上劍裡藏著的可是個好東西,有點那吞噬大道的味道。” 吞噬大道? 餘風心中一愣,思索片刻,取下背後長劍。 拔劍出鞘,默運法訣,絲絲縷縷的血色從銀白的劍身上流出來,聚成一把五寸長短的小劍。 血劍一現,餘風便感覺附近草木的生機都不由的向劍身聚湧,枯萎之勢向四周蔓延。 “確實是個好寶貝,不過一禾啊,本星君今天高興,便好心勸誡你幾句。 “這血劍使用的次數越多,下一次需要吞噬的生機就越多,你這次獻祭兩成生機,下次就要獻祭三成,沒幾次就把你自個兒整個囫圇給獻祭進去了。” 羅星君見餘風似在認真思索他的勸告,又繼續道: “對了,我還得感謝你。若不是你攔著,我這些手下們可就要因那一點點功勞爭鬥不休、自相殘殺,到最後可能一個也不剩了。” 一點?若是隻有一點也不用他們搶破頭了。 餘風暗自腹誹,口中淡淡道: “羅星君何必言謝,以當時之情狀,貧道也隻是居中調和一二,主要是幾位神將都頗識大體,同門情誼深厚,都能各退一步,方能一事多贏。” 羅星君聽了這話哈哈一笑,好個‘同門情意深厚’。 不過他也不多說什麼,隻把目光轉向今兒個的正主: 鎮仙門,沐影。 餘風見重心移開自己身上,稍舒一口氣,也隨著眾人打量起場中的女冠來。 不過他心下卻有些疑惑,這羅星君現身這麼久一直沒有理會她,這人為何不試圖做些動作。 哪怕隻有萬分之一逃跑的可能性也是值得行險一搏的,畢竟已是身處絕境,形勢不可能更差。 又或者,她已經放棄抵抗、準備投降? 餘風微微否定,以女冠所展現出的氣質來看,她定不是那種輕易認輸之輩。 他有些期待接下來的發展。 “鎮仙門沐影,鎮仙門第三代弟子,天才中的天才,嫡傳道子,道統承繼之人,綽號天心定命,哎呀呀,說到這兒,本星君當年要是有你這小輩這樣的天資,那不得做夢也得笑出聲來。” 餘風聽這話也不知這羅星君要作何打算,無故調笑小輩算什麼高手風範。 不過這廝臉厚心黑也不需要什麼風範。 “奉天道羅修文,前戮魂宗末代掌門,結丹圓滿,所修《混元一極功》霸道絕倫。百餘年前奉天道勢起,舉宗加入,後引十二神將四處攻山破門,手下亡魂不計其數。” 女冠的聲音平靜非常,似是在與人讀史。 “你這小輩知道的倒挺多,不過本星君破門雖多,可惜的是你那鎮仙門破宗之時吾卻不在,若不然倒是要好好領教貴宗名鎮此洲的《太玄七絕禁》。” 羅修文言罷話音一轉: “不過今日與那景元道人過了兩手,卻是覺得貴宗這法門有些名不副實。” 說完,他環視一圈,皺眉片刻,又道: “今日我那乖徒兒若不是被那季明小兒打傷了臟腑,倒是能從你這天心定命手裡討教兩招。趙墨楓,這裡就屬你的修為和她差不多,你去和她過兩手。記得下手輕點,別把這女娃娃劈成破娃娃了。” 趙墨楓聞言也不言語,隻取下背後雙劍之一,斂氣調息。 見狀,眾人都禦器飛退,餘風不知道這羅修文在打什麼啞謎,也默默跟著其他人後退。 禦器途中,餘風見朱澤慢慢向自己的方位靠來,隻見他拱手道: “餘道兄,接下來有好戲看了。天心定命對琴瑟雙劍,許久未見的大場麵啊,餘道兄待會兒可要睜大眼睛,千萬可別錯過了。” 雙劍? 餘風想到趙墨楓一直背著的兩把劍,有些疑惑,另一把劍莫不是那神使馭使,綽號叫雙劍,這兩人之間怕是有故事。 餘風朝朱澤拱手問到: “敢問朱神將,那趙墨楓趙神將與他身上那小姑娘模樣的神使可是有什麼故事可說?” “哦?道兄不知道嗎?這琴瑟雙劍當年在此洲年輕一輩的弟子裡,可算是天資卓絕之才。” 朱澤手撚短須,停頓片刻方說道: “琴瑟雙劍,琴劍趙墨楓,瑟劍陸靈月,當年在此洲可算是一對神仙眷侶啊。這兩人當年的故事就長了,眼下大戲即將開始,我還是長話短說吧。 “琴瑟雙劍,吾等不知其成名前的細節,不過其名聲在此洲方一初顯時便迅速傳揚四方,在陰神境修士雙人對戰中無人能及,也做下不少光輝事跡。 “不過後來兩人為奸人詭異法門所害,琴劍重傷,瑟劍身隕,隻留下一女名趙靈。但這趙靈先天不足,壽難長久,又因詭異法門所傷,無法修行。琴劍恐失其後,遍尋治法不得,最後才投了本門,以神道香火為其續命。” 朱澤一邊述說著往日記憶,一邊將視線投向之前方向: “琴劍自失其愛後,性情日漸孤絕乖戾,行事兇殘狠辣,再不復往日任俠之氣,連修為也一直停滯在陰神後期不得寸進,可惜、可嘆!” 說完,朱澤轉頭對餘風道: “餘道兄,這琴劍已是不凡,那沐影更是天資絕倫,先不談其他,能以十歲稚齡修得陰神後期的修為,我行走多年,至今也隻見得這一個。當然,敕封神靈不算。” 十歲都陰神後期了,怎麼現在還是陰神後期? 餘風有些疑惑,不過嘴上卻問到: “那朱神將覺得這二人交手誰勝算更大?” 聽完這麼多八卦,他心思也有些活絡起來。 “兩人的名氣都不錯,至於戰力、要不我跟餘道兄來打個賭?” 餘風聞言微笑道: “朱神將興致倒是不錯。” 見餘風並無明顯拒絕之意,他右手一抹腰間,取出一塊橢圓狀的石頭來,約有一拳大小,通體墨黑,麵有細微凹坑,神識掃過卻見其內有根根藍色絲線在緩慢遊動。 “吾知道兄符法高深,也知曉在符籙之道上某些具有特別功能的符籙,需要以特定的墨砂來描畫。 “這塊石頭是我早年間得來,一直不明其用,隻知其可用於磨製某種特別的符砂,道兄在符籙之道上見解深厚,可否為我辨識此物具體功用?” 餘風打量這石頭片刻,心道這石頭自己在一禾的那本《洞玄通微玄變陰符經》上是見過的。 這石頭名為墨雲巖,出產於此界中部的湖區深水之底,這石頭倒是尋常,不過其中遊動的藍色絲線卻是罕見之物。 這絲線是一種靈蟲,名為控神蠱,若是直接將其植入人腦,可控製修士靈智,不過需要獨特的操控法門。 於符修而言,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可將其和墨雲巖一同研磨成墨,以此描畫製作符籙可實現短期的控心迷神效果。 餘風暗自思忖,這石蟲在符經中可算是個罕見的材料,這朱澤以此為彩頭是什麼意思? 修仙世界奇異的事物多了去了,若不是對自己有用或價值極高,誰又會一直揣著塊破石頭? 想必他必然知曉其用途,以此為彩頭還先行以言語試探,莫不是別有所圖? 想到這兒,餘風決定將其詳細坦誠相告,看他後麵是什麼說法。 朱澤見餘風一直皺眉沉默,以為他心中知曉這石蟲珍貴,不能或是不願拿出對等的彩頭來,便開口道: “餘道兄,吾觀道兄一直凝眉思索,想是必有所得。如此我就不瞞道兄了,此物之功效我已然盡知,先前出言隻是順便一試道兄符法見識,請道兄勿怪!” 餘風隻道無妨,停頓片刻又轉口道: “道兄這石蟲確實可用符法將其製成控人心智的符籙,我觀道友之意,想必是讓貧道為之。 “不過,請恕貧道眼下修為有限,雖知其製法,卻因境界不到難以將其製作出來。” 朱澤聞言也不如何失望: “餘道兄不必客氣,吾等了這麼多年也不差這一時。稍時若是道兄打賭輸了,也請道兄將這石蟲拿去,日後若是將其製成符籙還請道兄分吾一二張便可。” 餘風心道這可是件大禮,眼下自己囊中羞澀可拿不出什麼對等的物件出來,正自發愁時,遠方忽起劍氣嘯音。 餘風連忙轉移心神,暗道好戲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