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玨呆愣愣的看著麵前的空碗,那麵碗裡好像裝了三十載的歲月,讓他一口吞進了肚裡。 不知多久,回過神的蕭玨看向那攤主,原來記憶裡的小夥計,已然蹉跎蒼老。 “可還記得元光十二年,有一隊江南來的客商,要去尋那老參?” “嘶。。。” 這夥計姓劉,家裡排了老二,以前都喊他劉二、二子,現在還熟識的老人,都喊他一聲二哥。 “小兄弟和那些人有親?” 不待蕭玨答話,劉二繼續說道。 “他們少爺帶人去找參了,聽說在城外遭了災,碰上藩子劫掠,人找不到了。” “一堆人在這住了能有半個多月,一直打聽消息,最後好像是找到了個老頭的屍體,一幫人沒什麼辦法,也就走了。” 劉二一邊說著一邊打量著眼前人,不自覺的抽了口氣,砸吧著嘴。 “別說哈。。。你還真有點像那少爺。” 劉二越看越覺得像,那時候大夏太平,藩子劫掠了大夏的村寨,那可是天大的事,不由得他記不住。 可要說記的清楚,也是難為他,劉二隻覺得這人和三十年前的商隊少爺是真像啊,便又探了探身子,仔細端詳起來。 蕭玨不知道說什麼,隻是攏了攏散亂的頭發,抹了把臉,讓自己盡量乾凈些。 “真像。。。就是這歲數對不上嘍。” “要是三十年前你來這,說不定那幫人就找你當他們少爺了。。。也不至於混成這樣。” 說完話,劉二就要起身,去坐回臺階那。 “老哥,你沒認錯。” 蕭玨伸手抓住了劉二的袖子,眼睛不錯眼珠的盯著對方。 “我就是三十年前來這尋參的。” “小弟姓蕭名玨,字玉樓,在這大山裡睡了三十年。。。。。。” 劉二被抓住了袖子,聽著眼前人的話,身子定在了半空。 愣了一下,又重新坐到椅子上。 “小兄弟,這世道不好。。。可也別想那歪的斜的,人家再好的日子,也不是你的,懂不?” “老哥,大雪要封山,是你讓我們去那城外找老參的。” 說完,蕭玨也往前探了探身子,好讓劉二看的更清楚些。 “你說城外西北五十裡,有個寨子,你還記得嗎?” 劉二蒼老蹉跎的眼神越來越有神,直勾勾的盯著蕭玨,嘴裡嘟囔著。 “真像,真像啊。” “老哥,是我啊,真是我。” 蕭玨手上用力,情緒也是越發激動。 突然那氣海丹田中的皎月一動,一縷泛著青色的月光,迸射而出,順著手厥陰經奔向了劉二。 劉二還在嘟囔著,一陣熱流從手上傳來,溫暖的感覺傳遍全身,驅散了燕城冰冷蹉跎的歲月。 二人對桌而坐,外人也沒看過來。 可蕭玨看的真切。 那劉二花白的頭發慢慢變黑,滿臉的皺紋開始舒展,稍顯佝僂的身形,也慢慢變的挺拔。 竟然從一個蹉跎老邁的樣子變成了二十來歲的青年,和那客棧中的夥計一般無二。 蕭玨鬆開了手,愣愣的看著自己的掌心。 劉二被抓住的袖口突然鬆開,本就要起身的他被晃了個裂斜。 剛要叫不好,沒想到身體一較勁,就站了個穩當,是腰不疼了,腿也不酸了,整個人再不像剛才那麼頹廢,精氣神好像一下就都回來了。 劉二看看自己變的年輕的手掌,又摸了摸自己的臉,三步並做兩步,跑到了那還冒著熱氣的大鍋前,伸手揮動,暫時攪散了蒸騰的水汽,看著自己水麵上的倒影。 那是一個年輕的少年,眼睛雖小,卻透著點靈動,嘴巴不厚,卻是唇紅齒白。 正是年輕時的自己,未遭苦難的自己。 鍋裡的水汽又開始蒸騰,劉二眼看著自己在水中一點點的變老,頭發開始染霜,皺紋又爬上臉龐。 劉二也顧不得燙,伸手去那熱鍋裡抓,可隻擾散了水中的倒影,隻燙紅了自己蒼老的手。 熱鍋裡水汽蒸騰,再看不真切。 劉二擎著燙紅的手,邁著沉重的步子,在所有食客驚異的目光中,緩緩走到蕭玨跟前。 膝蓋一軟就要跪下,可還沒到一半,就被蕭玨攙了起來,扶到了條凳之上。 “老哥,我就是當年的二少爺啊,你記得了嗎?” “記得!記得,我想起來了,您就是三十年前來尋參的少爺啊!” 劉二甚是激動,可偏偏又聲音小的很。 “我都記起來了,您是神仙啊,您有大能耐啊!” 蕭玨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麼好,自己算是神仙嗎? 說不是吧,自己從醒來到現在,哪件事做的都不像常人,就是剛才劉二的返老還童,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蕭玨也認定是自己氣海中的皎月發的威。 可若說自己是,肯定是不能答應,這就算神仙嗎?神仙連件像樣的衣服都混不上嗎? “老哥,你慢慢聽我說。” 蕭玨第一次把這前後的經歷與人說,當然是撿那能說的說,什麼神仙洞府,什麼劍退千軍,是隻字未提,隻說自己遭了劫難,在大山裡的一個山洞睡到了現在。 至於剛才發生的一切,自己也是懵的很,不知道怎麼回事。 常言道,能與人言無二三。 蕭玨也是大江南北的走過,自然知道防人之心。 劉二聽得入了神,直嘆世間奇事。 當知道蕭玨在這燕城再無熟識,便拍著胸脯讓蕭玨去自己那。 說自己妻兒早逝,如今老哥一個,蕭玨住他那裡也是方便。 蕭玨一時間也沒有什麼可挑的,身無分文的他,能有個人收留已是幸事。 劉二早早的收了攤子,又在臨街的肉鋪買了條肉,在酒鋪裡打了半斤濁酒,商鋪的掌櫃都認識,都笑著說他發了財,劉二也不答話,隻是憨憨的笑著。 來到劉二的家,地方不大,沒有旁人。 蕭玨坐在燒熱的火炕上,炕桌上一點昏黃的油燈,火苗黃豆大小,不時激起點火星。 炕頭隔著板子,劉二在灶火上燉著菜,又和了點白麵,貼在鐵鍋上。 不多時,那飯菜的香氣就飄了出來,讓這昏暗的房子,添了不少人氣。 蕭玨想著江南的老家。 三十年了。。。。。。 爹娘還在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