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吐穀混人幾乎滅族。我們這個東溝也變成了光禿禿的模樣,成了不毛之地,一千多年都沒緩過來生機。柳伯遠大勝,自欲於西邊自立,企圖復辟大唐。朝廷卻有所察覺,派昔日同僚,南唐舊臣鐘文長作為欽差監軍來犒賞三軍,實則是尋找機會除掉柳伯遠。話說回來,這倆人之間素來就有嫌隙,同是降將,更是互相看不上。明裡暗裡,柳伯遠和鐘文長之間早就是不死不休的對頭。朝廷此舉,用心歹毒,其中險惡更是昭然若揭。柳伯遠將計就計,於中軍陣中大擺慶功宴,暗藏刀斧手,意圖效仿古人,以擲杯為號,誅殺鐘文長,借勢起兵復辟大唐。位置應該就在你們村口的方位。可誰能料到,鐘文長也早存了殺心,表麵示敵以弱,暗地裡卻買通了廚子,用陰陽葫蘆盛了無影無形的劇毒。剛一見麵就以禦賜酒為由,毒殺了柳伯遠,並剜目刨屍,掛轅門示眾三日。其中還有一樁蹊蹺事,鐘文長號稱要用對手的膽來下酒,命廚子刨開柳伯遠的屍體。卻發現柳伯遠腹中無心無肺,隻有鴿子蛋那麼大一小塊肝膽……也算一樁千古奇事。膽大之人,未必“膽”真的大啊。”搖了搖頭,不勝唏噓,老道繼續講道:“那鐘文長也是個狠毒之人,將柳伯遠部下五千南唐降卒盡皆活埋於東溝炭火餘燼中。卻報呈朝廷,吐穀混崇尚妖術,一時難以徹底連根鏟除,柳伯遠三軍將士深感皇恩浩蕩,自願永世鎮守險地,不惜自戕,願以靈魂鎮壓吐穀混萬萬年。朝廷也就睜眼閉眼假裝不知道這裡麵的貓膩,還給種文長加封了大司空的頭銜,令其永鎮西北。當然,鐘文長也沒囂張多久,朝廷一樣不放心他,沒多久就被別的人砍掉了腦袋。從那之後,就流傳著一首童謠,‘魑魅魍魎四小鬼過年,琴瑟琵琶八大王爭天,千年萬年,閉關修煉,一朝劍破東山,真龍扶搖登天。”還是人們心裡懷念那柳伯遠的一代風華絕世,盼他能有個好的輪回歸宿。畢竟千百年來,本地也就出了這麼一個真正的牛人……其他的,相比之下,都上不得臺麵……” 聽到這裡,張拾不禁身心激蕩,那個英傑輩出的燦爛年代,令人熱血沸騰。對本地人傑“柳伯遠”的大名,更是充滿無比的崇敬。隻聽張老爺子一聲輕嘆,“一代天驕,終於還是敗在鬼蜮伎倆之下,至於這童謠,千百年來,人們也就隻當無稽之談,但是如今看起來,似乎是有所征兆了……” 徐老道淡然一笑,看了看張老爺子,大袖一揮:“此番下山,無他。就為捉妖。” 看著徐老道一本正經,一副子世外高人的模樣。張老爺子終於繃不住了:“得了吧,徐老蔫,你的底細別人不知道,我還不清楚?你會捉妖?再甭諞傳了。你就布個法壇,走走形勢,糊弄糊弄那些愚昧村夫就行了。”突然一頓,老爺子話鋒一轉:“你不是想趁機多弄倆香火錢吧,別把老臉搭進去了。” 老道頓時急了,“百家寶,你瞧不起誰呢?道爺我可是正宗昆侖傳人。維護一方安穩是政府欽定的責任,況且我這些年苦修不輟,你當我是練假把式的?哼,不識真仙人,肉眼凡胎!” “百家寶”乃是張老爺子的乳名,隻因上一代老爺子也稀罕這獨子,為了祈福,請百家族人聯名鑄帖,祈禱上蒼保佑,長命百歲。一年內要在一百家宗族內輪流吃飯,是以百家飯,以保平安。宗族也是給足了麵子,奉若上賓。故而有了這“百家寶”的乳名,隻是恐怕有一個甲子都沒人這麼叫過了……張老爺子頓時怒極,就要逐客。 張拾看到兩個老頭臉紅脖子粗的樣子,不禁莞爾,笑道:“爺爺們,別吵了,不如咱們說一下具體的計劃,捉妖也要有個規劃和詳細布置不是。” 徐老道頓時臉色一緩。正色道:“嗯,還是小拾子懂事,比你爺爺強多了。你們且聽我說。” 說著,隻見老道士顫顫巍巍的從懷裡掏出一個物件。徐老蔫小心翼翼的打開層層素絹包裹,裡麵赫然是一個不知道存在多少年了的陶土飯碗一樣的東西。保存的還算完好,除了有點陳舊,沒有崩牙豁口的地方。 “去,小拾子,把門關上,窗簾也拉上。”徐老道一努嘴,吩咐道。 張家爺孫迷惑不已,但是看著徐老道神神秘秘的樣子,也就照做了。 不一會,客廳裡完全暗了下來。隻見那土碗確實有神異之處,居然散發出了微弱的綠色熒光,借著熒光看去,碗底居然有一個影子,在不停的遊走著,張拾湊近仔細看了一下,居然是一尾金色的鯉魚。“爺爺你看!有一條魚在裡麵,跟活的一樣!” “噓,噤聲。”徐道人解釋道:“什麼鯉魚,這是要越龍門的龍魚。嗯,準確的說是以前有大能之人,將化龍之前,將自己的氣數封印了一部分,封在這神器中,留給後輩用來壓勝、提純氣運,趨吉避兇的。端的是個好東西啊。” 說到這,老道不禁臉色露出得意之色,“這些年,道人我練心修體,天道酬勤,故而方能有此機緣。回想那夜,月朗星稀,老道我一人打坐,突然聽到山門外廟田裡傳來動靜,以為是哪個流浪漢來偷洋芋吃,便出去一看究竟。哪知道,沒見到人,倒是看見了一隻鬥大的癩蛤蟆,蛤蟆眼裡頭冒著金光,嚇得我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那怪物卻並沒有暴起傷人的意思,反而看到道人我就慢慢轉身,又一頭鉆到了地裡。道人我心知有異,當時沒敢細看,隻是記住了方位,戰戰兢兢熬到天亮,才依著印象去那塊田地翻找。果然發現一個地洞,挖開那地洞,不曾想居然尋得此寶。並還有口訣一卷,裡麵還記載了一些練氣修行的法門,這些年,老道自感身體越來越硬朗,實在是拜此機緣所賜啊。”說著又從懷裡拿出了一本皺巴巴的黃色羊皮書卷。張拾望了過去,隻見封皮上寫著《養氣訣》三個字,還附有兩個小字,非常優雅,赫然是“昆侖”二字。 爺孫倆半信半疑,不過老爺子眼裡的熾熱還是暴露了內心中的艷羨。 徐老道斜眼一瞥,不禁越發得意。 “根據老道這些年參悟大道分析。村口那個大坑,乃是東溝煞氣、怨氣凝結而成的一條地龍的龍口。根據道經記載,此種地龍,雖然沒有靈智,但是卻是其他陰邪之物的絕佳修煉及棲身之所。所以老道我判斷,應是有某個妖物占了此地,躲在地下,修煉道法,不知多少年了。近來異象頻頻,才偶爾麵世,遂為世人所察。道行嘛,應該沒有多深,但是應該不懼純陽,所以可以大白天的出來作祟,估計也是某種上古異物。不過它借煞龍之氣修煉,剛好被我這龍門法寶所克製,我這法寶可是鎖的真正的真龍氣,豈是區區煞氣可比。” 聽到這裡,張老爺子也開始有些相信老道的話了,覺得這老家夥走了狗屎運,可能真的有兩把刷子了,說的頭頭是道的。小張拾也是滿眼崇敬之色。 老道說到這裡,對爺孫倆的表現感到很滿意的樣子,親切的摸了摸張拾的腦袋,繼續道:“本來呢,降妖伏魔是我們修行人的本份事,我也不需要將你們牽扯進來,之所以跟你們這般解釋,實則是道人我仔細勘察之後,還是感到略有棘手。此妖物氣候已成,非尋常之輩,要想降服它,需要天時地利人和,三者缺一不可。天時,我已算過,後日滿月,子時,即是陰極之時,也更是陰衰陽起之時,此妖不懼烈日,滿月子時,方可令其顯露真身。此為一者。地利,我自會布下法陣,發動地勢之利,助我除妖。尚需張老頭你喊上家族子弟,這幾日在東溝焚香起火,把人氣弄的足一點,越熱鬧越好,暫時截住那煞龍的龍氣,阻止它到達龍口。”頓了頓,嚴肅道,“切記不可單獨行動,至少五人同行,而且日落之前必須趕回堡子,以防被打墻迷了神誌。另外,熱鬧歸熱鬧,不可以在東溝殺生。此為二者。” “最後,是最關鍵的人和之數,這也是我來你這裡的原因。道人我借法乾坤,不得分心,需要六丁六甲相助,你需要幫我找六個精壯、氣血方鋼的漢子,都要冬月生人。身強體壯即可,童子身。必須聽我指揮,其他無要求。”說到這裡,眼睛看向張拾,“娃娃你是這六人之首,你是張氏一族直係三代單傳,又是冬月生人,天生便具有靈根,精神力遠超一般農人。這點道爺我早就知道了,你爺孫倆也不必藏拙。你這個位置最為重要,你需要聽我指揮,幫我收了此妖孽,事後道人必將昭告鄉裡,給你小子記上一大功。” 張老爺子一聽,頭搖的撥浪鼓一般,堅決拒絕道:“不行,我孫子還不到八歲,還是個娃娃。賊道人,你可別亂打主意,我老張家就這一根苗,我絕對不會交給你亂霍霍,沒得商量。” 徐老道一聽,也急了,“說了半天,你還是不相信道爺”。說著三指向天,起誓道:“老道可以對祖師起誓,小拾子絕對不會有半分危險,而且對他而言,說不準還是一場機緣,他乃靈根童子,妖物怎麼可能在老道眼皮子底下傷到他,躲他還來不及!” 張拾聽到這裡,心頭一熱,思考了一下,覺得沒有危險的情況下,這種說不定有機緣的事,怎麼能放過。於是對自己爺爺道:“爺爺,讓我去吧,我覺得徐道爺說的有道理,自古邪不壓正,況且我也想長長見識,為民除害,再說那麼多人一起,我也相信道長不會讓我受到任何傷害的。”不等老爺子回復,扭頭對徐道人說:“但是我也有一個條件,首先您雖然口頭承諾我的安全,但是還需要跟我爺爺做個質押,將來萬一有閃失,好有個說法。不論成敗,您需答應我一個要求。” 徐道人反而來了興趣:“什麼要求?” “我現在還沒想好,但是絕對不會傷天害理,並且一定在您的能力範圍內,不會違背您的道心。這個我可以保證。並且口說無憑,您需要在這裡,跟我爺爺立下字據”,說著,靈動的大眼睛笑成了兩抹彎月,“您不會拒絕吧,按您的說法,此行您是有十足的把握的。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 老道人一愣,遂即嗬嗬一笑,笑罵一聲小鬼頭,表麵懵懂,實際上跟你爺爺一樣油滑,一老一小倆狐貍。 但是張老爺子還是不放心,張拾對老爺子鄭重的點了點頭,“爺爺,孫兒自有分寸,不會冒險,一切都會建立在不會傷及自身安全的前提下行事”。老頭聽孫子都這麼說了,滿眼復雜之色,無奈的點了點頭,便和老道士做了一個契約,還抵押上了老道人足足一年的政府津貼和那本《養氣訣》,老道人倒是沒有心疼,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不怕別人看了他的仙法。反而對一年的津貼有點不舍,略一猶豫之後,為了表現得信心十足,也就痛快的簽字畫了押。並將那冊羊皮卷隨意放在了茶幾上。一番操作之後,徐老道心頭惴惴,交代張家老爺子盡快安排其他人手和霍霍東溝的事,拱了拱手,就趕緊溜之大吉了。 老爺子還是有點擔心,張拾隻能不停寬慰自己爺爺。孫子哄爺爺,自然沒啥難度,“爺爺,您說我是不是真的有什麼‘靈根’可以修行?”老爺子滿眼復雜之色,看著自己的孫子,“其實爺爺也不知道,不過大概率是有的,因為你從小就跟別人不一樣,這個你自己也清楚吧……不過我不知道你要如何踏上修行之路,也不知道你是否應該踏上修行之路。修行一途,是與天地爭機緣。我父親,你的太爺爺就是個風水人,也算半個修行人,他親口告誡我不可沾染修真界的事,說過於慘烈,不適合我這樣的凡胎之人。不過,他老人家也說過,咱家的祖墳風水,早晚要出個大人物。爺爺我也希望這個大人物就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