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注定無眠,柳有才在祠堂裡,身姿宛如一柄標槍挺立,筆直站在一盞小清油燈旁。對麵則是黑人兄弟和綠皮小人“尤達”大師,而赫斯文和孔酋長不知什麼原因,早就昏昏沉沉的在內堂睡著了。 黑人兄弟緊閉雙眼,麵無表情,一言不發,宛如木頭人一般,甚至完全沒有了心跳和呼吸。鄂文肩上端坐的小老頭“尤達”卻是雙眼炯炯的冒著精光,一雙黑色的眸子,眨也不眨的緊盯著對麵的柳有才。 “為什麼不把他也乾脆……”居然是個女子的聲音,清脆若黃鸝婉轉,無比好聽。 柳有才打斷這個所謂“尤達大師”的話,“他還有用,我們需要他引導我們到達目標地點,並且需要在事後,讓他傳話給西方教廷,讓他們知道,手伸的長可以,但是不要亂抓。天下即將迎來翻天覆地的大變故。潮汐之下,沒有必要再守著過去的陳規舊矩,確實可以互通有無……隻有同仇敵愾,也許還能搏得一絲希望。西方伸手出來,可以是握手,我們歡迎;如果是握拳,我們也不介意先分個勝負。” 尤達,閉上眼,略微搖頭,陷入了沉思。 “況且,這次行動如果成功,我倒是有七八成的把握將你復活……” “我可不願意用這個樣子復活,這小老頭雖然識海強大,但是身體也太弱小了,而且記憶深處居然有人設置了禁製。就像一顆定時炸彈在腦子裡藏著,遙控引爆裝置還在別人的手裡攥著。這種感覺非常糟糕,你懂麼?而且我一直無法探查到他們是如何降臨到天都大陸的,又是帶著什麼目的而來……那邊,可不是個向往和平的地方。”女子的聲音略帶忌憚的說道。 “嗬嗬,我當然理解,隻要是個人性尚存的,都還是愛美的,就算神仙也不例外,何況是你。”柳有才笑道,“如果我所猜不錯,那地方有更合適你的身軀,比你之前的本體可要強上不止千百倍,屆時我會助你奪舍。”說到這裡,眼睛裡瞬間放出一道精芒,一閃而逝。“至於這些異大陸的人……一群牛鬼蛇神而已,不必過於掛懷。管它藏著什麼秘密,早晚會大白於天下。事成之後,拋棄這具肉身,再多的陰謀也與我們無關了。與真正的危機相比,他們其實也是可以‘合作’的對象……” “尤達”的眼神中也流露出激動的情緒,顯然這件事讓他,或者應該說“她”,心潮澎湃,無比期待。 誰也不知道,此時,在村南口的大坑邊。一道魁梧的身影像巖石一樣矗立在那裡,望著今夜大戰的痕跡,一動不動。 蒼白的臉上,沒有一絲血色,瞳孔散發著妖異的猩紅,猩紅光波流轉中,今夜此處發生的一切,如同流光幻影一般迅速倒退著播放,直到那驚天動地的一道劍光出現,畫麵戛然而止,又似乎無法承載那道驚天劍芒的能量,驟然破碎成無數塊碎片,轉眼如粉塵一樣隨風消逝不見。“果然是你!”隻聽這人從牙縫中擠出一句話。嘴角露出一絲獰笑。居然是失蹤了很多天的張連貴!隻見他突然四肢著地,如同獵犬般迅速的在原地遊走,轉了幾圈,鼻子探向空中,狠狠的嗅了嗅,向著堡子的方向怨毒的看了一眼,“呸!廢物點心,白白浪費老子一株‘智毒菇’……”縱身一躍,落入坑底,兀自消失不見了…… 清晨時分,一群人,如約在這裡集結,自然是柳有才、赫斯文、張文武、黑人兄弟、尤達大師和孔酋長一行。 這些人顯然是臨時組成了一個探險隊,帶了挑選出來的健壯的大腳騾子。騾子身上馱著鼓鼓囊囊的亞麻口袋,都有丈許長,橫挑在騾子背上,大包小卷,每匹騾子怕不都有兩三百斤的貨物。明顯是做好了充足的準備,人們身上也是武裝到了牙齒,除了柳有才,仍舊是一副書生打扮。但是也不知道從哪找來了一個半圓形的金屬頭盔,戴在頭上。顯得說不出的滑稽。 張文武用力拍了拍兒子的肩膀,“在家好好聽你爺爺的話,不要頑皮,上房揭瓦的話,看我回來怎麼收拾你。”故作兇惡的瞪了瞪本就不大的眼。張拾心中嗤笑,不以為然,老爹的威脅顯然毫無殺傷力,但是表麵上還是裝作十分乖巧的點了點頭。 徐老道諂著臉,就想跟著去,奈何誰都不答應。說是怕他的老骨頭折在半路上。也就隻能作罷。第一個向大夥道了別,獨自回他的老爺廟去了。張老爺子隻是看著他的背影覺得好笑,卻也不說破。老道人走的時候,碗也破了,抵押物都沒心思拿回去,自己也懶得提醒,過段時間再給他送去吧。人情嘛,就是得往來,不走動,沒由頭,怎麼往來? 挪回視線,再看看這幫牛鬼蛇神,不禁眉頭暗自微微一皺,心裡想著把這群人趕快送走。另外,堡子裡的路是不是該擴一下了,那句話怎麼說來著?“想致富,先修路,少生孩子,多養豬!”還有這個破坑,今天就帶人把它給填平了!天天的就是這鬧各種幺蛾子,還需要從東溝裡麵挖一條溝渠排水,要不然沒多久,山洪一下來,還是會沖個這樣的大坑出來。聽說縣城裡有種叫做“水泥”的東西端的神奇,可以在水裡塑形,做水溝,恐怕是最好的材料了……政府要是能出資,直接把這個破坑用水泥填平那更是最好不過了…… 這邊張老爺子心念電轉,那邊一行七人,開始向大夥拱手道別。張老爺子又當著所有人的麵叮囑張文武,穿過腦山,人送到地方就趕緊回來,堡子裡還有很多活要乾。又囑咐眾人路上小心,注意安全,休息的時候不能在水邊、吃飯的時候不能在上風口、看到寺廟不可以左腳進、聽到陌生的招喚不可以直接答應……等等山野生存的細節又囑咐一番。其實老爺子確實也是個麵冷心熱的人,隻是年紀大了,要不然恐怕這趟他會親自帶隊才放心。眾人均是點頭答應著,一聲吆喝,披著清晨的星光,便出發了。 都是正當年的人,手勤腳利,不到半個時辰,幾個人的身影就消失在了茫茫的東溝深處。 在這狗日的世界。人們的光源不同,亮度也不同,但是大部分人都在聲嘶力竭地努力發出自己最亮的光,至少也在心底歇斯底裡的吶喊,想要改變自己的命運。 然而改變,很多時候需要有大時代為背景,是時勢造英雄還是英雄造時勢,早就是個不言而喻的事了。沒了大勢裹挾,任你天縱之資,依舊無用武之地。英雄不能青史留名,空有一身屠龍之術,也不過徒留一聲嘆息罷了。但是,就在這裡,一個偏僻的小山村,弄潮兒苦苦等待的機會,卻出現了。 日子在貌似平淡中,波瀾不驚的匆匆掠過。半個月後,同樣一天清晨,張文武返回了。並帶回了一些震撼人心的消息,以赫斯文為首的外國人作為先遣隊,找到了一條無比遼闊的地下通道,不知通向何方。而柳先生也跟著隊伍繼續冒險去了。張文武則算是完成了任務,心念家中父母及幼子,於是便早早一路小心翼翼的返回報信。這綿延的雪山和陰暗森林,一路荒涼,大多地方人跡罕至,不時有洪荒猛獸出沒。也就是他仗著身手矯健,曉行夜宿的一路小心翼翼,總算安全回到了家。 張老爺子也是非常歡喜,這一陣,總算收獲頗豐。而且洞察先機,敏銳的捕捉到了一些大勢動向,已然有了先發的優勢。時運將至,機會留給有準備的人肯定是沒錯的。在不過分違規的前提下,老張家盡可能的大興土木,開始了竭力的擴張,將幾十畝自留地都圍上了籬笆,打井、立木、修渠、圈地……每天忙的不亦樂乎。 張拾仍是繼續著三點一線的生活,每天清晨打掃祠堂,雖然師傅不在,這份工作仍是不能倦怠。之後回家吃飯、早課,下午幫著父親、爺爺做點力所能及的下手工作。傍晚幫奶奶一起生火做飯。日子平淡,卻也算其樂融融。閑來無事之餘,就鉆研一下徐老道和師傅留下的那幾冊手稿。雖然仍是沒有什麼頭緒,倒是也不著急。不論學業還是功課或者是修行,哪一項不是需要水磨工夫的長期打磨,這才幾年,不著急的。而且自從初次體會到“禦器”術的玄妙。張拾趁著家裡忙的熱火朝天,偷偷把自家老天井蓋更換了一個更美觀的。悄悄的藏起那老蓋板,愛不釋手的撫摸著。這是一件充滿靈性的老物件,張拾花掉了大半天的時間才去掉了其他多餘的部分,讓這件神秘的“靈物”露出了本來麵貌。它由精鐵鑄造,在去掉了作為天井蓋子時,附加的多餘部分後,居然是一麵兩尺見方的小盾牌的形狀。盡管體積不大,但其做工之精良令人嘆為觀止。盾牌的框架由堅硬的黑鐵打造,邊緣經過精細的拋光,顯露出金屬的冷冽光澤,而且這種材質使得盾牌異常堅固,足以抵禦銳器的攻擊。 盾牌的表麵覆蓋著一層光滑的銀色合金,這種材料不僅輕盈而且堅韌,能有效反射陽光,使其閃閃發光,應該是可以在戰場上有效的刺激到敵人的雙眼。在這層銀色合金之上,還精心雕刻著一係列復雜的紋路和圖案。這些圖案以幾何形態為基礎,交織成一幅幅獨特的圖景,一副生動的風暴場景。 這幅雕刻用簡單的線條,呈現了一場狂暴而又神秘的自然風暴,巨浪翻滾,烏雲密布,閃電如蛇般穿梭其間。中心位置是一個宏偉的旋風,仿佛正將一切吞噬。 翻轉盾牌,刮掉了最後一塊綠色銹跡,這才看見背麵兩個篆體小字“風語”。張拾心中大喜。料想此物果然不凡,就是不知道祖上是誰,怎麼得到這件寶貝的。估計八成是太爺爺往上數的人物了。張拾麻利的在小盾背麵卡扣上鉚裝上了請族人用最堅實的雪豹皮鞣製而成的皮帶和臂環。小心翼翼的揣進背包裡,大小剛剛合適。背著包,就出門了。著急找個地方實驗一下自己的新寶貝和禦器術。 出門後,略一思考,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就奔著西麵勝番河而去。到了河邊,進入一片小樹林中。看看左右無人,張拾取出寶貝盾牌。置於麵前,心中默想禦器訣,右手掐訣,左手猛的一握拳。“嗡”的一聲,那塊小盾居然直接飛起,自行佩戴在了張拾的左臂上,輕若無物,陣陣靈氣流轉,與張拾心意相通。瞬間張拾的腦海如同漆黑的海麵劃過一道閃電,很多玄而又玄的感悟猛然從腦海深處自動浮現,關於天地靈氣的感悟突飛猛進,身體宛如一臺精密的機器,居然自動運轉起來,全身的細胞都在興奮的顫抖,眼看就要掌握引氣入體的法門,天地間的靈氣已經蠢蠢欲動的向張拾匯聚,即將灌溉那些饑渴已久的筋脈。 “轟隆”一聲巨響,一陣煙霧突然從小盾中蜂擁而出。大團黑色的煙霧,開始瘋狂的旋轉。瞬間日月無光,張拾如墜永夜,看不到一絲光亮,僅能聽到耳畔咆哮如雷的風暴嘶吼,五感皆被剝奪。 遠處堡子裡的人們驚恐的看著西南麵一股沖天而起的旋風,忽高忽低的搖曳在天地間。青天白日下,居然有一個黑色的龍卷在勝番河旁升起,片刻間就扯碎了半邊天空上漂浮的朵朵白雲。所有人連忙收拾農具和其他一應事物,幾乎連滾帶爬的往各自家中奪命逃去。 “毛蠱神下山啦!”人群驚恐的尖叫著。 而始作俑者張拾,此刻的心情也是糟糕至極……哪還有什麼心情體悟靈氣運轉、蘊養。眼前黑壓壓的世界,運足了目力,也就隻能看到身前五尺方圓,除了震耳欲聾的風暴聲,再也感知不到其他任何事物。腦子一懵,這下麻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