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城。 梨花巷。 享譽禹州的四海鏢局便坐落在這條巷子的盡頭。 當世已經不是萬年之前的妖魔橫行之世。 大漢境內相對太平。 鏢局的生意自然不好。 這半年,因為鬧災荒,禹州境內匪類大量流竄,鏢局的生意才算有了些起色。 接的活也多了些。 很多商隊為求平安,都會來四海鏢局請人護鏢。 宛城的四海鏢局是禹州四海鏢局的分舵。 鏢局內共有四位“鷹”牌鏢頭和一位“虎”牌鏢頭。 馬、鷹、虎、龍是四海鏢局劃分鏢師地位的方式。 每一位鏢師進入鏢局的那一刻,鏢局都會給他們發下鏢牌。 這是他們身份的證明。 身份最低的便是“馬”牌鏢師,再往上是“鷹”、“虎”。 最高的是“龍”。 梨花巷之所以叫梨花巷,是因為巷內栽滿了梨樹。 此時不到梨花盛開的時候,巷子兩旁隻有些光禿禿的枝丫。 四海鏢局東邊,有許多四方小院。 鏢局內鏢師的家眷大都安置在這裡。 其中一間院子裡。 “娘——” 一個六七歲的小丫頭正望著自己的娘親。 語氣脆生生的。 “爹爹怎麼還不回來呀?” 一旁的婦人本來背著孩子,聽到孩子問問題,才把頭轉過來。 她的眼眶泛紅,能看到眼角的淚痕。 “一會兒就回來了,爹爹去給你買糖人了。” 許正坤一夜未歸,婦人與孩子正是他的家眷。 許氏擔驚受怕了一晚上,挨到早晨,仍不見許正坤回來。 對於許氏這等婦道人家,丈夫便是家中的頂梁柱,頂梁柱不在,無異於天塌。 這時,院外傳來腳步聲。 許氏聽到聲音,略帶期望地看過去,來的並不是自己的丈夫。 而是丈夫手底下的鏢師。 楊石站在院外,沒有踏進院內,對著楊氏抱拳行禮。 他是昨天那趟鏢的副鏢頭。 “小小,你去那邊玩,娘找你楊叔叔說點事。” 許氏將孩子安頓好,一人來到院門口。 “可是有大郎的消息了?”許氏問。 她問得很小心,她想從楊石嘴裡聽到點什麼,又不想聽到。 有時候沒消息反而是好的,有消息…… “沒有,”楊石搖了搖頭,臉上滿是憂色。 “我帶人在城裡找了遍,酒館、茶樓,連那些醃臢之處都查了,都沒有鏢頭兒的影子。” “都沒有麼……”許氏眼前一黯。 “都是我不好,昨天入城後鏢頭兒突然說有事要離開,我就該跟去看看的。”楊石自責道。 昨天將商隊送到城門口後,許正坤對楊石說了一句,“我有事,你帶著兄弟們先回去吧。” 楊石還以為許正坤是要偷著去什麼地方找樂子,發解悶氣,於是回了許正坤一個心知肚明的表情。 他沒把許正坤的離開放在心上,轉頭就去勾欄裡喝酒聽曲。 今天護鏢失利,他自然一肚子火沒地方瀉。 楊石從勾欄回來的時候接近已經深夜。 那時他才知道許正坤一直沒回家。 鏢局裡大家夥兒都知道許正坤是顧家的性格,對妻女也是百般體貼。 除非有什麼大事,不然不會深夜還不回去。 “大郎……真沒說他去哪了嗎?” 許氏的問題已經問了很多遍。 楊石也回答了很多遍。 即便心中不忍,楊石還是搖頭,“什麼也沒說,就說要出去一趟。” “嫂子,你別擔心,鏢頭兒他本事大,不會有事的。” 楊石至今還未開脈,對他而言,開了兩脈的許鏢頭是極為厲害的武修。 鏢局裡的其餘鏢師也把許正坤看作榜樣。 “但願吧。” 許氏看了眼院內獨自玩耍的小小,眼圈又紅了。 楊石低聲哀嘆,不知道說什麼去安慰許氏。 護院這時從外麵跑了進來,喊了兩聲。 “回來了!” “回來了!” 回來了? 楊石精神一振,扭頭問護院。 “你說什麼回來了。” 許氏麵帶期許。 “可是大郎回來了?” 護院擺了擺手,把手指向了鏢局門外。 “不……是許鏢頭的馬,那匹黑馬它回來了。” …… 今天是衙裡發薪的日子。 何有望領到了半塊碎銀。 他正盤算著如何去花,或者該給媳婦多少。 可沒曾想,在德元坊門口遇到一個騎馬的絡腮胡漢子。 坊市內不許行馬是城裡的規矩。 何有望領了錢,心裡開心,本想放他一馬。 但那漢子好死不死騎馬來到他麵前。 他自然得教教那人規矩。 “坊內禁止禦馬!滾下來!” 徐榮不清楚自己當前究竟是什麼東西。 是人?還是別的? 當然現在這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很難控製自己的身體。 仿佛有人在一直操控他。 告訴他該怎麼做,不該怎麼做。 比如他騎著身下的黑馬進入宛城,又比如……將刀捅入許正坤背後。 徐榮在極力抗拒自己心底的聲音。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可那個聲音太大。 大到有些時候他會忘記自己是誰。 小五…… 他唯一的勝出,是將小五安全送回槐樹林。 徐榮看著座下的黑馬,一時出了神。 這匹黑馬很有靈性,認得自己主人的氣味,所以才會跟著自己。 可再有靈性,黑馬也不會知道,它背上的這個人,是殺死自己主人的兇手。 “滾下來!” 何有望攔在了徐榮麵前。 太吵了! 徐榮茫然地抬頭,從馬背上下來。 站在了何有望麵前。 “你叫什麼?家住哪裡?” 太吵了! 徐榮默不作聲。 何有望打量著眼前這個衣著粗鄙的漢子。 “坊內禁止禦馬,違者……” 他實在太吵了!!! 何有望的話沒能說完,便斷在了喉嚨裡。 天旋地轉下。 他看到了鮮血,以及自己斷了頭的下半身。 何有望被徐榮砍下了頭。 “殺人了——” “殺人了——” 周圍的商販和路人驚恐地望著正在發生的一幕。 紛紛尖叫著逃竄。 此時的徐榮已經無暇顧及他人的目光,他甩下沾有血跡的長刀。 將黑馬扔在原地。 腳步朝一個方向走去。 那裡有東西在呼喚他,等待他的到來。 他走過數條街道,最終來到一處威嚴的建築前。 他抬頭看向眼前的匾額。 這是“靖魔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