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青桑紅柳 (9)青春遇(1 / 1)

傾魂之春染 何青1311 3635 字 2024-03-17

(九)青春遇   “哎呀,哈薩克!你也說點我們聽得懂的呀!啥吐露吐露、白卡白卡的!就拽你比我們早來一點XJ,比我們多懂幾句XJ話!”嘰嘎撇嘴。   “啊——!”林茜草突然尖叫了一聲,大家沖她望去,她雪白的臉上泛起一抹淺桃紅,有點不好意思地嬌笑,“剛才,牛嘴裡甩出額白沫子差點粘阿拉手上了!”   張克豪回頭,看了一眼自己身後不遠大驚小怪的林茜草,笑道:“我比你們可不是隻早來一點哦!再說,哪怕隻早來一年,看看人家簡文教,是不是和你們已經不太一樣了?人家才來一年,不但不怕牛吐的白沫,還敢、還會趕牛車了——”   “啊喲,這個簡文教了不起!”   “簡文教真是厲害,別說趕牛,阿拉連牛都不敢摸呢!”   “更厲害的是,人家簡文教的一首詩歌《XJ是個大寶庫》,來咱們三棵樹的第二個月就發表在咱們農一師的《勝利報》上;第三個月,他的幾張攝影照片《橫坐驢背的上海小夥》、《站在東方紅拖拉機履帶上的上海姑娘》、《操場上練劈刺的青年們》、《甜瓜山前的人們》,就上了《XJ生產戰線報》、《XJ日報》了!XJ生產戰線報,是咱們兵團的報紙。好嘛,人家簡文教簡直就是——大詩人一個、大攝影家一個!”   坐在第一輛車尾的幾個青年,趕忙扭頭,向第二輛老牛車上的趕車人看去,隻見中等個、清瘦秀氣的簡新國正襟危坐在車轅旁,懷抱長鞭,聽到張克豪提到自己,美滋滋地,“啪啪啪——”神氣地甩了幾個清脆的鞭響。   “簡文教,了不起,嘎來賽啊!”   “你們聽他哈薩克吹牛!人家哈薩克才真正了不起呢!咱們師1958年開挖六十多米寬一百多公裡長,流經塔河南岸六個團場的南乾大渠時,人家就是開渠七勇士之一。啥大詩人額,不過幾句快板、打油詩罷了!”   “那也不簡單了,能上報紙的,有幾個呀!才一年,就嘎來賽!簡文教,儂是哪個區額?”   “簡文教,儂是怎麼到格躂來額?”   新來的青年們,好奇地嘰嘰喳喳著。   “我嘛,CN區額,1963年7月30日離開上海,第一批進XJ額!”簡新國清清嗓子,扶了扶眼鏡框,笑道,“我可沒你們嘎好額運氣、福氣,你們還在阿克蘇農一師師部招待所裡歇了一夜。阿拉,可是連夜急行軍呀!”   “你們沒在阿克蘇呆?還連夜行軍?那得多累呀!”王眉娥好奇地。   “是額,累肯定是累,不過呀,阿拉是還困得不得了。我記得,那是一個黑漆漆的晚上,阿拉車隊,嗚嗚——,就這麼晃啊晃的,在老胡楊林裡穿行,總覺得走也走不到頭。好多人就像喝了酒似的,就這麼暈暈糊糊,迷迷糊糊地睡了。雖然,才八月初,可塔裡木的夜已經涼得很了。有時,還不知道從啥地方傳來幾聲怪叫,像鬼哭似的,叫人頭皮發麻。後來聽人說,那是貓頭鷹在叫。對了,你們往後聽到貓頭鷹叫時,千萬別咳嗽——”   “為什麼聽到貓頭鷹叫時,不能咳嗽?”嘰嘎忍不住打斷。   “一咳嗽呀,就會大禍臨頭!喉嚨裡再癢,也要憋住。聽來接我們的那個屈也魯領隊說的,我剛才看見了,這次接你們的也有他,哈哈,那家夥可有意思了,隻要他在,一路上就笑聲不斷。聽他說,是當地的維族老鄉說的。”   “迷信,純粹的封建迷信!”白武德不屑地。   “迷信迷信,不可全信,也不可不信!”林茜草若有所思地。   “你們真討厭,阿拉隻想聽簡文教講他的經歷!簡文教,繼續,後來咋樣了?”嘰嘎不耐煩地打斷他們。   簡新國懷抱鞭桿,眉飛色舞:“因為又冷又怕,剛開始,我還硬挺著沒睡。阿拉七八輛解放牌汽車的那一盞盞車燈,就像點點螢火在夜空裡跳動。時間一長,我也支撐不住了,兩隻眼皮直打架。不知咋的,也不知過了多久,車隊停下了,兩個領隊喊醒阿拉,說是三棵樹到了!啊,到了?阿拉稀裡糊塗跳下車,才發現,胡楊林沒了!”緊要處,簡新國賣關子似的停了停,幾個青年一迭聲地催他,別吊人胃口。   他這才緩了口氣,繪聲繪色地說,阿拉眼前是一片齊腰深的荒草叢,不遠處,有五六棵又高又粗的大樹,像是五六把黑乎乎的大傘豎在那裡!   我心想,咦,不止三棵樹麼!起碼得六七棵大樹嘛!後來我才曉得,太困了,汽車在夜色下過塔裡木河渡口時,我睡著了,沒見到南岸那三棵標誌性的老胡楊。   阿拉正埋頭拍打頭上、身上的沙土,突然,前麵出現了一個、兩個、十個…星星點點的光亮,是火把!接著,傳來了隱隱的鑼鼓聲!一條長長的明亮火龍,劃破夜空向我們遊來。鑼鼓聲也越來越大,那是來迎接阿拉額,阿拉沸騰了!他們有操湖南湖北口音額,有操山東、河南、四川口音額,他們和阿拉握手寒暄,搶著幫阿拉拿行李,說是就在場部休息一晚。   跟著他們又走了半公裡多的路,我們才站在了兩棵樹下。那兩棵樹,棵棵都得幾人才能合攏來。樹周圍也是一片灌木叢,靜靜的,根本看不到一間房子。   “阿拉私下裡嘀咕,說到家了,家在哪裡呀?你們猜猜房子在哪裡?”簡新國推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鏡,神秘兮兮地,來回望了望他車前車後的年青人,精明瘦削的臉上掛著得意的笑容。   “得啦,簡文教,勿要賣關子了,快點講,房子在哪裡?”頭輛老牛車上的嘰嘎說起話來,還是像打機關槍。   簡新國看看大家期待的神情,得意地講下去:“嘿,我要不講出來,你們篤定一輩子也猜勿出。屈也魯告訴阿拉:再往前麵四公裡多,就是阿拉連隊了;不過,現在已是半夜三點多,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大家都又餓又累了,吃完夜飯,就在場部附近住一晚!對啦,去年阿拉來額辰光,場部招待所那幾間平房還沒起來,喲——”簡新國突然停了說話,伸長脖子,看著前方。   隻見,迎麵“吱吱嘎嘎”地,來了三輛老牛車、一輛毛驢車,從車隊旁邊緩緩輾過,車上裝滿了暗綠色的半乾苜蓿,散發出陣陣特有的乾草香。趕車的,是幾個中年維族婦女,她們頭綰紅紅綠綠的方巾,默坐在車轅旁。   青年們屏息靜氣,旁若無人地直視前方,直到乾草車過去一段路了,才有人好奇地回過頭,注視著她們的背影。   突然,前方傳來一陣“叮叮當當”的銅鈴聲,和“得得”的馬蹄聲,驚飛了沙棗林子裡的鳥兒。   隻見,一架三匹馬膠輪套車,一陣風地迎麵駛來!車上的紅柳乾柴,堆得象小山。馬脖上的銅鈴,歡快地跳動著;馬前額上紅紅綠綠的流蘇,在風中飄蕩。   趕車的中年維族漢子身邊,坐著個濃眉深眼、神采飛揚的俊俏少女!   她,約莫十七八歲的樣子,皮膚白裡透紅,五官精致輪廓鮮明,豐胸細腰,紫花帽下十幾條細黃辮在晚風中飄舞,黑綢坎肩,紫紅碎花襖裙,腳踏一雙黑皮長筒靴;左肩上,立著一隻威風凜凜虎視眈眈的老鷹!   渾身散發著青春活力的她,腳邊的幾個兔夾子上,綁著幾隻一動不動的灰色野兔。   馬車在快到牛車隊前,放慢了速度。   牛車上的年青人,看呆了。   長腳抖抖索索著一隻手,從衣服口袋裡摸索出半張小紙片,半截紅藍鉛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