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青桑紅柳 (10)蘇基丹古麗(1 / 1)

傾魂之春染 何青1311 3839 字 2024-03-17

(十)蘇基丹古麗   “居來提大叔,又去塔克拉瑪乾拉柴火了?”張克豪熱情喊道,一邊把牛車趕到一邊,車隊停了下來。   “唉,不跑遠點不行啊!這附近沒啥象樣的柴禾了。”維族漢子笑瞇瞇地,也停了車,打量了一番車隊,“小夥子,你們連隊又要熱鬧幾天了!”   “可不,又來了這麼多人!”張克豪笑著,沖車上的少女眨眨眼,“蘇基丹古麗,有好消息!”   “張大哥,你們連晚上又放電影嗎?”古麗親熱地叫道,一縱身,輕盈躍下馬車。   “啊——”好些人尖叫著,直往別人背後縮。   古麗咯咯一笑,一抖肩,“唰——”地,老鷹振翅,直沖雲霄,在白色的夕陽裡滑翔。   她尖嘴一嘯,“呼呼”挾著風聲,老鷹斂翅,穩穩落在她左肩駝色的肩墊上。   牛車上的人,嘴都忘合上了。   “不是放電影,反正是有好事情、有熱鬧!”張克豪神秘一笑,說著,走到一邊。   “有熱鬧?咯咯,我最喜歡了!”古麗興奮地靠近他。   就見他倆低頭,親密耳語著。   最後,車上伸長耳朵的青年們隻隱隱聽得這麼幾句:   “不是今晚,是明晚。今晚,他們要睡一大覺!”   “咱這裡沒這個,到時候用啥花?”   “保密。來嗎?”   “還用問?你們連啥時候熱鬧,少得了我?我和包米提趕毛驢車來!”說完,明眸皓齒的她,丟下一串銀鈴般的笑聲,輕快地跳上車,“張大哥,別忘了給我們占好位子呀!”   “叮叮當當”聲,隨著飄舞的十幾條細辮,遠去了。   牛車隊,仍緩緩前行。   “哈薩克,她不像是漢人嘛!可她漢話咋說得這麼好?”嘰嘎,迫不及待、機關槍般,“而且,她的名字咋這麼奇怪?我剛才聽你叫她熟雞蛋古麗!古麗,這一路上,聽方春曉說過,好些維族姑娘的名字喜歡叫古麗,就是花兒的意思!既然是熟雞蛋古麗,難不成還有叫生雞蛋古麗的?反正,她叫雞蛋古麗,是不是她家養了很多雞?有很多雞蛋?”   “哈哈哈——”六個趕車人,集體爆發出大笑。   “雞蛋古麗?!還鴨蛋古麗、鵝蛋古麗呢!”張克豪將鞭桿換了個手,用手掌擦著笑出的淚花!”   “哦,我曉得啦!雞蛋古麗,就是雞蛋花!鴨蛋古麗,就是鴨蛋花!鵝蛋古麗,就是鵝蛋花!熟雞蛋古麗,熟雞蛋花!”何田田恍然大悟,又微皺眉頭,“可我就不明白,這種熟雞蛋花、蛋花湯一類的名字,有啥好聽的,她爹媽乾嗎給起這種名字?剛才那個講漢話的維族姑娘嘎漂亮,比林茜草都不差!為啥非要叫個熟雞蛋花,這種俗裡俗氣、隻想到吃吃喝喝的名字呢?”   何田田的話一出,幾個趕車人更是笑得前仰後合,不停地擦眼睛。   新來的青年們,則麵麵相覷,一個個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啊呀呀,你們格兩個上海小姑娘呀,出額洋相太大了,笑死人不償命!”第二輛車的趕車人簡文教,笑得喘不上氣。   “你們先來的同誌,資格老,我們剛來,眼前一抹黑!有啥可笑的?講出來,我們聽聽嘛!”王眉娥忍不住喊了一聲。   張克豪撫擼了一下自己的喉嚨、胸脯,強忍住笑,放慢語速:“我剛才叫那個姑娘,是這麼叫的,大家聽清楚了啊!——蘇、基、丹、古麗,蘇聯的蘇、基本的基、丹頂鶴的丹,沙棗花的意思!”   青年們聞言,愣了一秒,突然,爆發出海嘯般的“哈哈哈——”   陳來娣、何田田兩個頭扭向一邊,肩膀不住地聳動著。   “古麗的漢話,咋說得這麼好?第三輛車上的小胖子,感興趣地問道。   “古麗她媽,是漢人嘛!”   “這麼說,她是混血兒?”瘦高的長腳,擺弄著手中的半截鉛筆,好奇地問。   “什麼混血兒,她媽又不是和外國人結婚!”王眉娥搶白。   “咱們這裡嘛,叫二轉子!”哈薩克笑道。   “哦——!”青年們明白了。   “那,哈薩克,你倆咋認識的?”第四輛車上,目光炯炯、白皙精明的白武德,捋了下衣袖,露出銀晃晃的手表,大喊道。   “我嘛,是五八年夏天,從四川重慶進疆的,先分到共青團農場,一年後,又調到咱們三棵樹。到三棵樹後,一次,偶然認識了古麗一家。”   “重慶,也是大城市呀!這麼說,你是最早來三棵樹的?”何田田贊嘆道。   “哈哈,我是比你們早幾年,不過,我嘛,還不是進來最早的。聽說,最早來三棵樹的,是一九五八的春天,也就是三月初。不過,三月的塔裡木,和隆冬差不多。那時,咱們駐阿克蘇的農一師,在塔裡木河北岸已經用四年時間開出了五個國營農場。古麗一家,就是北岸阿拉爾當時唯一的居民。”   “阿拉爾那麼大一片沙荒地、原始森林,怎麼隻有古麗一家呢?”康莊手裡拿著半隻紅藍鉛筆,在膝頭的半頁紙上劃拉著什麼,抬頭問道。   “這個嘛,說來話長,以後有機會,容我慢慢道來。1958年三月,冰天雪地的塔裡木河上,咱們農一師工程支隊派出二十多人的勘察小分隊,乘著一隻胡楊木掏挖的獨木舟,顛簸在冰雪剛開始解凍的塔裡木河,上了南岸。那時,整個三棵樹,隻有一個營的轉業軍人,和隨營搬遷的古麗一家,連地窩子都沒有,住的是帆布帳篷。   五九年以後,口裡的湖北、河南、山東、浙江支邊青年才一撥撥地開到這裡,三棵樹的人,才一天天多起來,咱們連的指導員是湖北人,連長是山東人。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兩年前,方圓幾百公裡的好些維族老鄉,跑到咱們三棵樹,咱們場就成立了民族連。古麗家現在民族連,和蠶桑連是鄰居,離咱們連兩公裡多,咱們三棵樹越來越熱鬧了!”   “哈薩克,你和古麗,是兩個連隊的人,又怎麼會好像很熟呢?”康莊收起了筆和紙,打破砂鍋問到底。   “哦,是這樣的——”張克豪娓娓道來,“我到咱們場第二年的一個夏天下午,那是個禮拜天,我和咱們連幾個小夥子跑南乾大渠打黃鴨,哦,就是遊泳的意思。沒遊半個鐘頭,就聽一百多米遠處,幾個遊水的十一二歲地小巴郎子突然哇哇大哭、尖叫起來!   我們撒丫子跑過去一看,一個小孩的頭頂在水裡葫蘆瓢似的,一浮一沉!我沒多想,憋了一口氣,一個猛子進齊我鼻子深的渠水,救起了小巴郎子,他臉色煞白雙眼緊閉嘴唇烏紫!我倒提著他的兩個小腳丫,咣咣咣,朝他背上拍了三巴掌,他才哇地一聲哭出來,撲哧一聲,噴了我一腿腥臭烘烘、發了酵、黃稀屎湯樣的包穀糊糊!我自己的兩個右腳趾,還抽筋了!哈哈——”   “哈哈,哈薩克,稀屎湯算啥,你賺大發啦!”   “哦,腳抽筋加稀屎湯,人家咋就賺大發了?”   “儂花崗巖腦瓜呀?人家英雄救美,白卡救額?”   “儂瞎猜八猜啥?人家哈薩克那頂多也就一英雄救小!”   “啊呀呀,儂個榆木疙瘩腦瓜呀!難道人家費九牛二馬之力,就為了個救小呀?救小以後呢,人家小巴郎子就沒個兄弟姐妹呀?儂品,儂細品!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