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塔克拉瑪乾的雁陣 (5)蹚洪溝(1 / 1)

傾魂之春染 何青1311 3800 字 2024-03-17

(五)蹚洪溝   太陽在青年們身後的荒原大野上探出腦袋,一縷縷橙紅色晨曦撒下來,照著生機勃勃的枯黃、深綠野草。粉紅色的野麻花似一個個小吊鐘懸垂在纖纖枝條上,似乎想搖醒這荒野的酣夢。羽狀甘草在晨風中輕擺,連那銅錢大金燦燦的苦菜花也把自己那一線馨香獻給這美麗的早晨。野斑鳩在遠處的灌木叢裡“咕咕咕”著,歌唱著充滿生機的新晨。而他們前方的天際上,還印著半個淡藍色的月亮。   黑刺林,是一片和沙棗樹林有點像的灌木叢林,隻是,比沙棗林矮小多了。   黑刺林,其實,它的刺並不黑,隻是最初到三棵樹的人給它起的名字。它比沙棗樹要矮小,沙棗樹的細刺、枝桿是醬紅色的,而它的刺卻是乳白色的,也有黑色的,葉子也是銀灰綠的,隻是比沙棗樹葉更小。然而,它的果實酸梅,雖然不沙,也不甜,卻酸得要命,一粒下去,準得打個寒戰。即便這樣,這幫小青年,仍然不停地皺著眉、咧著嘴地向嘴裡丟。   這一粒粒圓溜溜、光滑滑的酸梅,不但,一抿一泡清涼涼的酸露,而且,它們實在太漂亮了!紅的,像一滴滴血,一粒粒紅寶石;黃的,似一顆顆橢圓形、橙色半透明耳墜子。   大家在林下小憩片刻,有的躺倒在草地上,從半空往嘴裡丟酸梅粒,有的在林間嬉笑打鬧著。更有那貪心的,懷裡抱著一抱酸梅枝了,還在矮樹邊不停地折著。   過了黑刺林,在雜有鈴鐺刺、苦豆子、駱駝刺、駱駝草、紅柳叢的沙地上,小心翼翼沒走多久,一片一人多高、風中搖曳的紫穗蘆葦出現在前方。   “前麵那片蘆葦那裡,可能有水!”張克豪喊了一句,左肩背著半鼓尿素袋,他換下了長腳當了背夫,小跑著向前沖,右肩上黃綠色的舊書包、半舊墨綠軍用水壺“聽令哐啷”響著。   “哈哈,洪溝!有條洪溝,洪溝!”沒等其他人回過神,張克豪魁梧的身影已在黃綠的蘆葦叢裡時隱時現了,幾隻白色水鳥“嘎嘎”叫著,從蘆葦深處飛向天空。   大家精神為之一振,出來大半天了,秋老虎下,滿臉的汗夾雜著沙子,終於可以痛痛快快洗把臉了!   大隊人馬奔到時,張克豪已滿臉水淋淋地出現在大家眼前,開心地指指身後這條突然出現、不見頭尾的清澈洪溝:“大家可以洗把臉!別看水這麼清,可是鹹苦鹹苦的,可不能喝!水,隻能喝咱們自己帶的!誰水壺裡不多了,阿拉這裡還多著呢,到時候別客氣啊!”他舉起手裡掉了幾塊綠漆的水壺,“嘩啦嘩啦”晃了幾下,仰著脖子猛灌了一口,這才心滿意足地用手背抹了一下嘴。突然,他記起什麼似的,緊走幾步,用手把自己的水壺嘴擦了擦,將水壺伸過王眉娥胸前,塞她邊上的林茜草手裡。   隻見,這條四五十米寬、不見頭尾、東西流向的清亮洪溝,清澈的水底遊弋著一叢叢起舞的蒼綠水草,一節節白草根,和一條條偶爾浮起在草葉間的半搾長小魚,都看得清清楚楚。看樣子,這條洪溝和連隊桑樹林後麵、靠近十三連那片大沙包前麵的那條洪溝差不多,水並不深,頂多沒過大人膝蓋,隻不過,寬多了。   南北兩岸清淺的水邊,東一簇西一窩的半人高翠綠毛拉草迎風而舞,一隻隻棕黃色、蠟燭樣、一搾長的毛拉默默地挺立在青葉間;右邊一片高大茂密的半黃半綠蘆葦在風中起伏,一些靠著岸邊的蘆葦倒伏在水麵上,露出了雪白根節。溝畔上,雜生著三三兩兩的野麻、紅柳叢,一串串粉紅的野麻花、一穗穗紫紅的紅柳花,在風中點頭微笑。   洪溝前方二三百米處,又是一片灌木叢生的沙荒地,沙荒地前麵,則是一片灰綠色的沙棗林。   大家興奮地,三步並兩步,小跑到水邊,“嘩刺嘩刺”地撩潑著清亮的水花,濺到自己的臉上、手臂上。幾個小夥子甚至挽起褲腿,脫了鞋,“撲嗵撲嗵”在水裡下開了餃子。   “咦,這水好一點也不深啊!才到阿拉腿肚子!”   “比咱們連隊桑樹地後麵的那條大洪溝,大多了!”   “都中秋節了,就是塔裡木河的水位也下降了,別說這些小洪溝了!”   “啊呀呀,涼快得來!適意得來!”   “小心,水底滑著呢!”   “當心點,小心水底的草根紮腳!比不得咱們桑林那邊的洪溝底,這些年,早被大人、孩子們的腳丫子趟平了!”張克豪不斷提醒著。   “哎,女同誌們下水時,小心點腳底下啊,不要走有蘆葦、毛拉草的地方!”簡新國走到洪溝的半中腰,轉身大聲提醒道。   “我先下水,在前麵帶路!”張克豪說著,彎腰將兩條褲腿卷到大腿處,左肩扛著灰旅行袋,右肩扛著半鼓的尿素袋,“撲嗵、撲嗵”,率先下水,洪溝的水在他膝蓋上寸許,那健壯的兩腿在水裡如履平地,於是,頭也不回笑道,“大家可以安全下水了,真的不太深!”   於是,幾個小夥子陸陸續續下水,向溝對岸慢慢地,蹚去。   “謝謝,知道啦!”黑非洲、古麗唱歌般地答應著,也提著鞋子,褲腿卷到膝蓋以上,一前一後相跟著,向水裡走去。   剩下幾個姑娘和老病號,還在水邊洗臉、攏頭發,就著清水,左照右照。   “可惜不能喝,阿拉水壺裡額水,不多了!這才小半天呀!”   “沒關係,剛才哈薩克不是說了,伊水壺裡額水還蠻多嘛,到時候,阿拉喝伊壺裡廂額就行了!”   “儂呀,人家就客氣一下,儂就當真了?人家自噶也就一壺水!再說,儂沒看到,伊已經把水壺給那個流鼠來精了!”   “嘰嘎,儂小聲點,儂叫人家流鼠來精!儂看看,人家那兩個,離阿拉十米都不到!”   “本來就是妖精怪、流鼠來精嘛!人家都背了水壺、黃書包,就伊嫌照相時難看,都沒帶!人家眉眉額那個紅黑細格子馬桶包,一到照相額辰光,伊就搶著背,說是,照相時好看洋氣!還有,那頂太陽帽,我原來以為是格流鼠來精額,沒想到,也是人家眉眉額,倒變成伊額專用遮陽帽!一路上,還不是喊腳疼,就是嚷熱得來!嗲兮兮嬌滴滴得來,討厭死啦!不就仗著自噶長得好看點,有啥了不起,拽啥拽嘛?!好像人人都得圍著伊轉才行,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啊呸!我,就不瞭伊!”   “哈哈,我看儂是眼紅人家!哈哈,儂額水壺、書包,我背好啦!”   “眼紅個屁!水壺裡沒多少水了,書包裡就一個空茶缸、半個包穀饃,剛才,在前麵恰早飯,早就減輕不少了,有啥好背額呀!老病號,儂真要當雷鋒,就該早早跳進水裡廂,把人家哈薩克、簡文教伊那尿素口袋搶過來背呀!”   “儂呀,真正狗咬呂洞賓,哈哈,我不說下去了——”   “咦咦咦——,哈薩克轉回身了!”突然,嘰嘎的眼睛直了,站起身,看著斜對麵的水邊,張克豪一把分別將灰旅行袋、尿素袋塞進快到岸邊的長腳、白武德懷裡,然後,轉身“嘩刺嘩刺”地,大步向這邊溝岸走來,和黑非洲、古麗擦肩而過時,還笑著叮囑了她倆幾句。   隻見,滿臉水淋淋的張克豪來到王眉娥、林茜草蹲著的溝邊三米遠地方停下,抹了一把臉,笑看著兩人:“這條洪溝,別看現在的水不深,可溝底的雜草根挺多,我怕一不小心,劃傷你們的腿腳。古麗從小在塔裡木長大,沒問題;黑非洲呀,就是個假小子!嘰嘎那邊,也有老病號照顧。這樣吧,王排長,你稍微等一下,我一會兒就過來背你過去!”   “小草,來吧!先背你!”他笑看了林茜草一眼,朝著林茜草的方向緊走幾步,轉身朝她半蹲在水裡,他那寬厚的肩背似一座敦實的鐵塔小山。   “不用了,張排長,謝謝你!這水不深,我自己蹚!我,會小心水底草根的!張排長,你背著林林快走吧!”眉娥微笑道,心裡有點不是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