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部《草原狼》第1章 浮雲 第1節(1 / 1)

荒謬Absurd 雨辰Prajna 9870 字 2024-03-17

第一節空擋   陸卓南從小兒就是個既聰明、又機靈的孩子,他的機靈比聰明還要出色。從小學到中學,陸卓南一直都培養不起對語文和歷史的興趣,文科裡麵他隻喜歡地理,或許因為地理需要些辯圖和計算、邏輯性更強一些吧。陸卓南頗擅長解數學題,物理、化學的成績也都非常好。   18歲那年,卓南如願地考取了一所一本工科大學。畢業後先去了一家小公司,做了兩年項目助理。雖然他有時會冒出些積極的新想法兒,去跟自己的項目經理探討,卻因為剛畢業不久、人微言輕,時常遭到拒絕。近來,卓南因為感覺沒有用武之地,心情稍顯浮躁,同時也在琢磨能不能換個更好發揮自己才能的新環境。   卓南的父親在一家副部級機關裡工作,老練而有想法;母親既聰慧、又民主,卻也難免受一點兒傳統觀念的影響,希望卓南也能進機關過安穩日子。她覺得小公司像艘快艇,雖然可以乘風破浪,一個大浪打來,難免沉沒,終究比不上機關那樣兒的萬噸巨輪。   好在父親是一家之主,這一點上母親是很配合父親的。父親覺得卓南在外闖闖是好事兒,特別是30歲以前。機關不是不可選,但對一個剛畢業不久的年輕人來說太死板,非常局限和埋沒天賦。除非闖蕩一些年後,卓南還是喜歡去機關工作。   說到喜歡,父親還有自己獨到的見解,他認為喜歡是培養不出來的,隻能慢慢兒去發現。任何人的勸說都是金玉良言,隻不過全無用處。不是自己修煉出來、存在血液裡的本事隨時都會丟失。好比減肥,所有的胖子都會念“管住嘴、邁開腿”六字真言,可事實確是胖子的隊伍越來越龐大。因此,口號兒都是正確的廢話,真正需要的是符合個人的科學方法。   “如果你覺得換個地方就能施展,我幫你問問我們下麵的公司。但你進機關我可不贊成,當然,也沒那麼容易進”,父親邊吃晚飯邊對卓南說。   “好啊!機關確實不適合我。不過,機關下屬的企業是不是也得特死板?都老氣橫秋的?”,卓南問父親。   “死板?你不想想?能在機關下麵開公司的,哪個不是又有魄力、頭腦又靈?這邊兒要著機關的撥款,那邊玩兒著自己的生意,貓兒膩可大了。否則誰願意下去受累?在機關舒舒服服地養著不好嗎?”。   卓南的眼睛一亮,笑著回答道:“我聽您說要為我推薦好公司,一高興就想簡單了”。笑罷,他認真地問父親:“您機關哪家公司最好、最有油頭兒?介紹我過去吧。當然,除了您的麵子,也得客氣客氣,您看什麼形式合適?我出錢”。   “那是後話”,父親琢磨了一下說:“隆基公司的小秦厲害,機關公安局下海的。論交情我能說上話兒;論能力,人家帶著兩、三個人兒,不到兩年就搞定了全國一大半兒機場的安檢設備。當然,他的身份特殊,依托著機關的人脈。可不是機關裡每個人都有人脈;也不是說你有人脈,機場方麵就得買賬,對吧?”。   卓南心中暗想,這家公司這麼小,自然需要每個人都充分發揮能力。這種有背景的公司還用不著為生存忙碌,能騰出更多的時間開拓、創新,太符合自己的個性了。於是,卓南請父親盡快幫自己問一下,同時也沒忘了安撫曾經希望自己進機關工作的母親。母親理解卓南,輕鬆一笑,隻說了句“你自己喜歡就好”。   辦事兒其實無所謂大小,如果不順,小事兒也有很多羈絆;要是順了,大事兒也會水到渠成,甚至順得讓你吃驚。卓南沒想到父親第二天便告訴自己秦總答應了,約卓南下周一上午去隆基公司的新辦公室見麵兒。卓南自然十分很高興,他婉拒了父親陪自己一起去的好意,說有父親在會影響他的發揮,既然已經拜托到位,就不必跟自己再辛苦一趟了。   周一上午、陽光明媚,卓南開著那輛積攢了一年多工資,剛買的小麵包兒車來到東三環北路的蘭苑花園。他比約定的時間早到了20分鐘,一來是對秦總尊重,避免堵車遲到;二來也是他的習慣,去個新地方兒總喜歡先看看周邊的環境。   蘭苑花園是當時非常高檔的商住兩用公寓,即便到今天檔次也不低。無證車輛不得進入,卓南將車停在了院兒外,徒步走進去。院裡矗立著兩棟高樓,每棟31層。南麵還有一大塊空地,或許將來會興建第三棟樓。   卓南沿著步道往前溜達,院兒內的植被錯落有致,草本、木本的花爭奇鬥艷,環境宜人。地麵車位上停著不少奔馳、寶馬,最低也是豐田、本田一類。卓南邊走邊想,就是得工作、生活在這群人中間,才能有見識、有發展。自己將來也要開奔馳、寶馬或更好的車!看看表,還差8分鐘,他昂首挺胸走進了A座的前臺。   “您好!您去哪兒?”,一位身著西裝套裙,戴著金色胸牌兒的漂亮女孩兒問卓南。   “我、奧、我去16A,約好的”,瞬間撞亂卓南思路的是那女孩兒高挑的身材、烏黑的長發、白皙的皮膚和精致的五官,還有她那與眾不同的恬淡的笑容。   “您請,電梯在右手”,女孩兒伸手示意,對卓南笑道。   卓南走過去,站到電梯口兒,心裡調侃起自己來,怎麼那麼沒見過世麵?不就是個漂亮的女孩兒嘛?剛才居然讓善於談吐和交際的自己結巴起來,嗬,夠沒出息的。   心裡雖然這麼想,他的身體卻奇怪地轉了回來、又望了那女孩兒一眼。女孩兒恰好也正在側身看著他。目光相接,卓南不服輸,用疑問的眼神朝女孩兒笑了笑,仿佛在問:“你看我乾嘛?”。女孩兒輸了,馬上扭回頭兒、雙手交叉在身前、楚楚地望向空空的大門外邊。   A棟樓每層三戶,隆基是麵積最大的A戶兒,200多平米。寬敞的客廳被裝修成了開放辦公區,擺著兩組待客的日式沙發和四套辦公桌椅。給卓南開門兒的小馬兒姑娘與自己年齡相仿,是秦總的秘書,坐靠窗的那套桌椅,其餘三套明顯還虛位以待著。   向裡走,依次看到三間臥室,左二右一。右側那間被裝修成了會議室,擺著一桌兒六椅;左側朝南的兩間都開著門兒。40來歲、和藹可親的財務喬大姐坐在第一間;第二間裡安放著一張大床和一組臥室櫃,應該是秦總的休息室。   這種布局很符合商住兩用公寓的性質,既可商、也可住。走廊盡頭兒是秦總的辦公室,一間橢圓形的大屋,落地玻璃窗,頗有些電視裡華盛頓白宮那間的風格,隻是小了許多。   秦總40出頭兒,個兒不高卻很結實。眼鏡兒也很斯文,纖細的鏡腿兒前沒有邊框兒,直接用螺絲擰在鏡片兒上;秦總的頭發更斯文,甚至應該說是含蓄,左邊稀疏的幾縷跨過頭頂、借助摩斯的粘合力小心而妥帖地粘在了右太陽穴上。和秦總麵對麵時,你也許會擔心他出汗,汗漬一旦浸潤了摩斯,那幾縷跨海發絲恐怕要歸位、垂下來,想像中有點兒恐怖。整體上講,秦總頗像一枚思考過不少問題、經歷過不少洗禮的中年雄性標本。   握手落座後,秦總問卓南喝不喝水?同時看了眼一旁的飲水機。卓南立刻起身說了聲好,然後從飲水機旁抽出紙杯、迅速接了半杯。他又轉身看了看秦總桌兒上的茶杯,不是透明的,也不知裡麵裝的什麼,還有沒有水。“您喝的是茶嗎?給您也蓄點兒水?”,卓南問道。   “我這兒有,你坐吧”,秦總朗聲回答。   卓南先向秦總表達了謝意,然後簡單介紹了一下自己的所學專業和工作經歷。秦總聽後說:“還不錯,咱這兒現在一共仨人兒,財務喬經理,小馬兒是秘書兼業務員。公司雖然小,但咱是半吃皇糧的,這個你應該懂。目前獨家代理意大利的探測門,銷售對象主要是機場,全國七成兒以上的機場都用咱的設備。競爭對手很少,有實力的就一家兒、芬蘭的。對了,原來我這兒的業務經理老李,聽你爸說起過沒有?”,秦總突然轉移了話題,問卓南道。   “沒有”,聽秦總已經開始談業務了,卓南知道自己加入隆基已成定局。這兒都是光桿兒司令,原來的那個老李一走,業務上秦總恐怕也成了光桿兒司令。他說小馬兒兼職業務員,多半兒應該是為了麵子,總不好總經理一個人跑業務吧?看來這裡急需一個做業務的強手兒,空著這麼個挑大梁的位置給自己,機會實在是太好了”。   隻聽秦總繼續說:“老李在我這兒乾了兩年,是把好手兒!身上永遠帶個小本兒本兒,記得密密麻麻、清清楚楚。他這人做事兒很用心、也很有心”。   卓南本想表態說自己也是個用心做事兒的人,請秦總放心。突然感覺秦總這話味道不對,最後那句“也很有心”的語氣意味深長,恐怕另有所指,不是什麼褒義詞。剛提到競爭對手,秦總就問自己知不知道老李,看來老李多半兒就是隆基目前的對手了。   卓南覺得這事兒還是搞清楚比較好,於是他直接問道:“秦總,是不是老李在做芬蘭門?”。   秦總立即回答:“沒錯兒,跟咱們一樣,也是中國區獨家代理”。秦總說罷,看著卓南不說話,仿佛在等他的反應。   卓南瞬間明白了兩件事,一是父親所說的秦總的成就,恐怕一半兒都來自這老李的貢獻;二是秦總和老李肯定不愉快了,老李才走。誰對誰錯無從得知,當然也不必問。如果秦總占理,老李轉身兒就做了隆基的對手,這人夠狠;如果老李沒什麼錯兒、或者說沒什麼大錯兒,逼走他的秦總也夠狠的,總之,都是一個“狠”字。   卓南腦子一轉,笑著回答秦總:“我不知道老李為什麼從您這兒離開,就算他有理想吧,開創自己的事業去了,這我可以理解。不過,轉頭兒就做起競爭對手,我不大欣賞”。   “嗨!不做這個他能做什麼呀?他也不容易”,秦總很舒心、很大度地回答了卓南。顯然,秦總對卓南的回答很滿意,但卓南聽得出來,秦總並非真心大度,隻是表演給自己看而已。不過,能為自己表演一下也不容易了,秦總和老李肯定有不淺的過節兒,有幾個人能做到真心大度呢?   又聊了幾句,秦總談起了卓南的工作和待遇。先做業務主管、基本工資3000、三險一金上全、作息和勞動法規定的一致。秦總提到了勞動法,不難看出他很強調隆基公司的正規性。   這個薪水跟卓南目前的基本相同,並沒什麼上調。這不像巧合,難免是秦總問過自己的父親,也許他想先持平,再以觀後效。不管它!既然秦總定了,絕不討價還價。   卓南爽快地答應著,並再次感謝了秦總。現在是7月中旬,兩人商定卓南8月1號正式上班兒。見沒什麼更多的可談,卓南說不占用秦總的時間了。秦總讓他等一下,從抽屜裡取出把16A的門鑰匙交給了他;得知卓南自己開車,又張羅小馬兒去物業部為卓南辦個車證。   “辦車證兒需要什麼手續?我自己去吧,別麻煩你了”,卓南客氣地問小馬兒。   “現在車位富餘,就說你是16A的,在前臺登個記就行”,小馬兒欣然回答道。   來到樓下,卓南掃視了一眼前臺,那個漂亮女孩兒正站在那兒。女孩兒以為卓南要走了,沖卓他點了點頭兒、說了聲兒再見。   卓南沒有回答,而是麵帶微笑徑直走了過去,站到女孩兒麵前,他伸長脖子仔細看了看女孩兒的胸牌兒,然後像老朋友一樣地說:“王詩杭,幫我個忙兒?”。   王詩杭先被卓南盯著前胸看,又被自來熟地一問,有點兒不舒服。雖然很多業主常盯著她看,有的甚至每次路過前臺都要駐足和她聊幾句才舍得走,可那些畢竟是熟人。   “我能幫你什麼?”,詩杭的語氣不冷淡也不親近;有禮貌卻沒熱情。   “咱倆以後得天天兒見麵兒啦,幫我辦個車證兒吧?”。卓南把“天天兒”兩字說得十分親熱。   “哦?”,詩杭驚訝了一下,轉而平靜地說:“好,你跟我來填張表兒”。說罷,她走到大堂的辦公桌兒前,從抽屜裡找出張表格兒遞給了卓南。   卓南直接將屁股塞進了那把辦公椅,仿佛這兒就是他的辦公室。詩杭想走開,卻又不怎麼想走開,等卓南將表兒填完,她剛要伸手去拿,卓南卻又拿起桌上的便簽兒,寫下了兩串兒數字,起身同表格兒一起交到了詩杭手裡。   “我在這兒上班兒,以後麻煩你的地方多著呢,留個聯係方式吧”,不等詩杭回答,卓南用筆尾指著便簽兒說:“上麵是我的呼機號;下麵的是我家的號碼兒。有什麼需要我幫忙兒的,甭客氣!你隨時找我”,說罷,他真誠而熱情地沖詩杭笑了。   詩杭接過便簽兒、也笑了,眼前這個男孩兒從衣著到舉止;從言談到笑容都透著年輕、陽光。隻不過,剛認識就留家裡的號碼兒也是因為陽光嗎?難免同大多數兒男的一樣,還是為了接近自己。詩杭心裡有數兒,但還是高興地答應了。卓南馬上替她抽張便簽兒、放在桌兒上、筆壓在上麵,然後他輕盈地一轉身兒,為詩杭讓出那把椅子。   詩杭坐下來,呼機號兒寫完、稍事猶豫,已經停了手的筆還是向下挪了一行,寫上了自己家的座機號兒。卓南接過來輕巧地一折、裝入口袋兒,然後同詩杭告別。詩杭目送他離開,歪著頭兒眨了眨眼,對自己笑了一下。   辭職辦得很順利,7月份還剩幾天,卓南卻毅然提早離開了。他決定提前去隆基上班,不要工資。秦總周三一早兒剛進門兒就嚇了一跳,發現個小夥子端坐在一張辦公桌兒前,桌子上攤開了能在這間屋兒裡找到的所有資料,邊研究邊在一個大筆記本兒上記著什麼。小夥子看著眼熟,想了想才意識到是卓南,並非入室的小偷兒。   “怎麼今兒就過來啦?找我有事兒呀?”,秦總走近前、大聲兒問卓南。   卓南早已起身:“秦總,我那邊兒辭職辦妥了,在家呆著也沒事兒,過來熟悉熟悉業務。我正式上班兒還從8月1號算,沒事兒!”。   “挺好學呀你!等小馬兒來了,你問她再要點兒資料,外麵的不全”,秦總高興地回答。   就這樣兒,卓南一連三天像禪修和尚,除了吃午飯或秦總叫他,他在那張轉椅上入定了。小馬兒見卓南麵對這麼多資料,居然一個問題都不問,既感到疑惑,又覺得省心。   周五下午,所有材料兒都研讀完了。第一天,卓南的筆記本兒上總結了11個問題;第二天下班兒還剩4個,又加上了3個新的;第三天下班兒,所有的問題隻剩2個。最後,卓南將筆記整體又梳理了一遍,把那兩個問題謄寫到新的一頁、畫上了紅圈兒,準備下周再問。   一切忙完,已經7點多了。秦總、喬大姐和小馬兒走的時候兒都問過卓南:“周五還加班兒?”,這是兩個小時之前的事。卓南站起身、伸伸腰,突然覺得很餓。這餓仿佛是瞬間撲過來的,並非一下午的累積。   走出前臺、太陽正在落山,卓南站在車旁點起一支煙,享受著勞累過後的小成就。自己規定閉門研讀三天,累的時候兒也曾想下樓抽支煙,順便和詩杭聊會兒,卻都忍住了。三天下來,卓南一共進出前臺6次,見過詩杭4回,都是點頭兒示意後便快步走開。從詩杭的表情上,他能看到一絲疑惑,也許詩杭不明白自己為什麼突然不熱情了?嗬嗬,這種感覺剛好。   今天是周五、走得又晚,前臺已經經冷清了。剛才出來時沒看到詩杭,卓南邊抽煙邊琢磨是否今晚呼她一下?約她明天一起出去玩兒玩兒?正在這時,他身後響起了高跟鞋的聲音,舒緩而有節奏。卓南會心地一笑,轉頭兒正看到一抹殘陽鋪在詩杭身上,從頭到腳金燦燦地,詩杭的笑臉和那身兒西裝套裙被映得格外嫵媚。   “剛下班嗎?”,詩杭用體貼的語氣問卓南。   卓南神秘地回答:“對,今天故意晚走的,等你呢”。   “哼!誰信呀”,詩杭雙眼亮了一下,卻把雙臂背到了身後、雙腳交叉起來、歪著頭兒露出副不屑的表情,那種真實的、自然的嫵媚簡直無法形容。   “請你吃飯呀,感謝你幫我辦車證兒”,不等詩杭回答,卓南馬上又說:“真的!怎麼樣?你下班了嗎?”。   “騙人吧你”,詩杭桃紅色的小嘴唇輕輕一撇、漂亮的大眼睛微微白了卓南一下。她撒嬌兒的神韻和一般女孩兒不同,一點兒不矯揉造作,隻釋放出一種典雅的光澤,讓人看了由衷地憐愛。   卓南也不由得深呼吸了一下、定了定神兒,換了真誠的態度問道:“能賞光嗎?”。   “好吧,我現在就可以走了,你等我換一下衣服?”,詩杭小聲兒回答道。   “不急,你去吧,我先在這兒猜猜你愛吃什麼”,詩杭聽了、一笑、輕盈地轉過身、快步走進了前臺。   兩人來到了不遠的韓川宮自助餐廳,卓南選了張靠窗的桌子。窗外一小片竹林,地上的仰角兒射燈把這個季節本就繁茂的綠竹映照得愈加青翠了。   兩人選菜邊討論喜愛的口味兒,沒想到竟一般無二。不一會兒,菜拿了很多,卓南將摞滿食物的兩隻餐盤兒剛送回餐桌兒,回來發現詩杭手裡的新餐盤兒又盛滿了。他睜大眼睛盯住那隻餐盤兒,張著嘴不說話。逗得詩杭含羞笑道:“你請我吃飯,還不管飽兒嗎?”。   卓南即刻回答:“管!我隻是在想,我帶的錢倒夠,可人家廚房裡的東西不一定夠呀”。   “討厭!”,詩杭放下選菜的夾子,轉身兒走回餐桌兒,卓南跟在她身後偷偷地笑著。   已經8點了,卓南餓得仿佛可以吃掉一條牛腿。詩杭見他這麼餓,不時地為他夾菜,自己倒還保持著優雅的姿態,刀叉用得也很斯文,閉上嘴慢慢兒地咀嚼。   回想詩杭剛剛取菜的速度,卓南不禁笑了出來。詩杭見狀撇了他一眼問:“傻笑什麼你?”。   卓南用規勸的口吻說:“詩杭,我承認你又漂亮、又典雅。既然我都認可了,你就別繃著啦,撒開花兒吃唄,我坐在這兒都能聽見你肚子裡咕嚕咕嚕叫呢”。   “你少討厭!”,詩杭瞪了卓南一眼,同時把右手的餐刀就勢微微一舉。   “你看,露餡兒了吧?想把我也切著吃嘍?口味兒還真夠重的”,卓南驚嘆道。   詩杭再也忍不住了,哈哈大笑,馬上又看看左右,收起了奔放的笑聲,低下頭兒大口吃起來。兩人吃得很開心、聊得更開心。閑聊中,卓南不動聲色地了解到詩杭的家庭情況。詩杭的父母同在一家工廠,那時被稱作“雙職工”。工廠很不景氣,兩人都被買斷了工齡、提前退休回家了。那時正值“下崗”大潮,全國都沒幾家景氣的工廠,有的還嫌“下崗”不好聽,美其名曰“病退”。   雖然詩杭看著很小,其實比自己還大兩歲呢,家中有個妹妹還在讀高中。卓南原以為外表高雅的詩杭來自很優越的生活環境,沒想到如此普通,甚至可以說是比較困難的。   “你看著比我小多了,起碼小個3、4歲,我還以為你是剛上社會的小孩兒呢”,卓南信誓旦旦地說,以免詩杭因為年齡大過自己,心裡有不舒服的感覺。   “你就嘴甜吧”,詩杭回答。雖然她在笑,眼神裡卻隱藏著一絲失落。不論話多麼寬慰,一個年齡已經不小的女孩兒,內心還是很難戰勝現實的殘酷。   卓南岔開話題問道:“詩杭,你跟我吃飯,男朋友會不高興嗎?”。卓南推測詩杭沒有男朋友,起碼現在沒有。今晚的情形就不難看出,自己剛到樓下,詩杭就出現了;約她吃飯,她立刻就答應了;問她幾點下班?她說現在就可以走了。這都說明詩杭今天很可能是留下來等自己的。不過,男朋友這種事兒最好還是讓她親自證實一下比較穩妥。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我沒有男朋友,誰會喜歡我呀?”,雖然是句玩笑,詩杭的語氣卻真的有些失落。   卓南心想詩杭已經27歲了,又這麼漂亮,肯定交過男朋友。他們交往的時間應該也不短,否則詩杭不會這麼失落;他倆分手應該也不久,因為詩杭在哪兒都不會缺乏追求者,看來自己正趕上了一個空擋期。有意思,剛趕上了隆基公司的空檔期,還沒正式上班兒,又趕上了個美女的空檔期。人也許真要憑些運氣?這想法兒在卓南的心頭一瞬即逝,因為他崇尚理智、厭惡迷信。   隨即,卓南把一副嘆惋的表情演得很到位,他眉頭緊簇、嘴角兒向下撇,還不停地搖頭。詩杭又被他逗樂了:“你又想胡說什麼?”,問罷,她輕咬著柔嫩的下唇、瞇著眼斜視卓南。   “不胡說,其實我挺笨的,隻會實話實說。你問誰會喜歡你?我覺得實在不公平。你身邊兒一直是一群瞎子?還是一群弱智?放著第一美女不追,還想要什麼?要換了我,早讓你給我生一大堆孩子了”。生孩子這種話放到玩笑裡原也沒多嚴重,但兩人畢竟是第一次吃飯,卓南說完馬上輕鬆地笑起來,以沖淡詩杭可能產生的不悅。   詩杭沒說話,穩穩地放下了刀叉、慢慢兒向前探身,突然敏捷地出手、捏住了卓南的臉、用力扯了一下。可她又怕扯疼了卓南,動作還沒做到位便鬆了手。   卓南非常配合,痛苦地呻吟著、五官都挪了位,仿佛在受電刑。詩杭回手捂住嘴就笑了,望著卓南,她的眼神裡莫名其妙地多了一絲依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