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上午,一場暴雨後,天空逐漸放晴,周初言許久沒有認真的觀看過一場雨的始終,從醫多年,他從沒一下休息過這麼多天,他喜歡規律穩定,這讓他有種雙腳踏在地上的安定,而如今,他像是斷了線的風箏,不知道最終落腳點,他又想起秦朵昨天在車上的問題,如果不做醫生還能做什麼,他可以加入曹鵬程的公司,但是,他真的想過那樣的人生嗎? 李清清發微信,讓他晚上八點去接她,他可以履行身為男友的義務去接他,但這義務是為了什麼?他從一開始就知道那不是愛,是對未來的恐懼,是即將步入不惑之年還孑然一身的孤獨,他以為一段親密關係,能讓他的心靠岸,可如今卻覺得自己在褻瀆愛情和人心,他回復李清清,想和她好好聊聊,最起碼讓她知道自己是怎麼想的,但李清清不斷轉移話題,和他聊醫院的新聞,生活的瑣事,最後不讓他去醫院接了。 雨後的陽光燦爛閃耀,一切像如夢初醒的樣子,他去到廚房,剛抓起一片吐司,秦朵打來電話,問他待會兒去不去舞蹈學院了解沈瑩瑩的情況。 “你今天不上班?”周初言一邊吃一邊說。 秦朵說:“我們工作時間比較自由。”其實她壓根就沒去上班,本來想著一早就去舞蹈學院,誰知突然下起了暴雨,好在現在雨過天晴。 周初言看了看表,下午一點鐘,就同意了,兩個人約在樓下見麵,然後一起打車去了舞蹈學院。 秦朵和上次一樣問了周初言一些問題,比如對沈瑩瑩懷孕的猜想,周初言希望那是個美麗的愛情故事,不想聽到有關傷害的故事,在秦朵的深入采訪下,他也講了很多自己接診過一些類似的病例,覺得在感情裡,女性往往比男性要感性,所以會受傷,他做短視頻科普,除了關於健康,也做一些心靈成長方麵,健康和精神是木不可分的。 秦朵關掉攝像頭,頓了頓你,說:“何紫藍給我說了你們相識的經過,那你怎麼看待這種已經傷痕累累,卻還飛往撲火似的人。這不是采訪,我個人的問題。” 周初言沉吟了片刻,說道:“我雖然認識了她幾年,但一直沒深入了解過,不過我覺得她不是壞人,反而極其單純,她不過是想擁有一段真摯的感情,可卻不知人心是會變得,其實我們不用說了解別人,自己有時候都不能了解自己,紫藍很努力的想留在BJ,但……”周初言嘆了口氣說,“她好不容易生活條件好起來,卻得了這個病。” “啊?” 周初言看她反應知道她還不知道何紫藍患癌的事,也知道她因為何紫藍是小三而對她充滿敵意,於是說:“她得了宮頸癌,準備攢一筆錢回雲南老家治病開客棧,她以後恐怕沒辦法擁有自己的小孩了。” 秦朵沒有說話,一直等車開到舞蹈學院門口都沒說話,周初言也想著這幾天要找何紫藍好好聊聊病情,不管如何,要勸她早點動手術。 舞蹈學校門口,設有閘門,學生憑學生證刷卡入閘,周初言看著幾個女生說笑著從學校出來,總會恍惚想到自己的學生時代,曾經許多生動的瞬間,如今都變成懸浮的回憶,讓人感覺此刻也像不真實的,因為這種不真實,覺得存在像是一場陰謀。 秦朵插著腰,皺著眉說:“現在學校卡的真嚴。”然後想著趁機混進去。 周初言說:“就算能進去,我們從哪裡開始了解,我們最起碼得找到她的同學或老師吧。” 秦朵說:“這個我提前做了功課,知道她哪個班,咱們進去隻要找到她的老師,一切就好辦了。”話是這麼說,秦朵還是看著人流而憂慮,然後向保衛室走去,問能不能進校參觀,保安不允許,秦朵於是和保安攀談起來,問一個月多少工資,工作累不累,老家哪裡的,到最後小心翼翼的說:“我是幫我親戚的女兒看學校的,她一直想上舞蹈學院,你就放我們進去參觀下吧。” 保安指了指頭頂的攝像頭說:“不是我不願意,是我的工作不允許,尤其現在特殊時期,查的嚴。” “為什麼?是不是新聞上跳樓的那個女孩?”秦朵故作隨意的問。 保安掀開保溫杯的杯蓋喝了口水說:“可不是,最近總有些記者來,你們不是記者吧?”說著狐疑的盯著他們,秦朵一笑說:“怎麼可能,剛才都說了幫親戚家的女兒看看學校。大哥……你說這跳樓女孩究竟為什麼會自殺啊?” 保安說:“網上都說了,不是被那個禽獸醫生害的,哎,多好的姑娘。” 秦朵小心翼翼的看了眼周初言,然後舔著笑臉,一副吃瓜群眾的麵相,繼續對保安說:“我看網上很多事都不靠譜,咱也不能輕易下定論,這女孩不會是因為個人感情問題想不開吧?” 保安臉上有些不耐煩的說:“你想參觀學校,關注官網上的消息,會有開放日。” 秦朵點點離開了,隻見周初言低著頭看地麵,以為他是因為保安剛才說他是禽獸而難過,於是安慰道:“咱們已經過了沈家那一關,隻要找出沈瑩瑩的男友,了解到她的感情狀況,表示沈瑩瑩的死和你還有沈瑩瑩父母沒關係,沈家沒有理由不幫你說話,再不濟,我會通過記錄,讓事實自己開口,關鍵是咱們不能退縮。” 周初言抬頭看著秦朵,看到她臉上有著些許汗珠,就引她往樹蔭下走,站定說道:“一個人想死的的原因可能不止一個,她父母難辭其咎,我也脫不了關係,如果把所有過錯推給一個人,這不公平,我們調查沈瑩瑩的感情狀態,隻是想了解她經歷了什麼,我覺得我恐怕無非洗脫我自己。” 秦朵臉色逐漸沉下來,認真的盯著他說:“你難道就想一輩子背著禽獸之名嗎?沒錯,我參合你的事,有我自己的私心,我想拍紀錄片,想證明自己,但更重要的是幫你洗脫自己,要不然我拍這個有什麼意義?” 周初言說道,“其實……我最近有考慮還要不要當個醫生。” 秦朵麵露出驚愕,她在竭盡所能的維護正義,幫他洗脫汙蔑,就是讓他復職,而他卻動搖了當醫生的想法,她不禁拉下臉,有些生氣的說:“看來是我多管閑事,你是不是覺得我在利用你?” “你千萬別這麼說,如果不是因為你,我不可能有勇氣走為自己證得清白這條路,隻是不想因為洗脫我自己,把別人推向風口浪尖,和沈瑩瑩談戀愛的,也許隻是個二十歲左右的學生,其實沈家已經決定帶著骨灰返鄉,再調查下去,咱們是不是在添亂。” “你現在還是多考慮考慮自己吧。”秦朵沒好氣的說。 “欲加其罪何患無辭。”周初言沉聲道,“到時候沈瑩瑩的男友一旦出現在公眾視野,大家不知怎麼必誅討伐,我隻是不希望有人再受傷了。” 秦朵叉腰看著遠處,周初言說的不是沒道理,她想要讓紀錄片火,卻沒想過後果,突然一種無力感從心底油然而生,難道她就要這樣放棄嗎?她看著周初言,淡淡的說:“如果你想放棄,我不勉強,我隻是覺得,一個好人不該被冤枉,雖然拍的是你,卻也是在為正義發聲,我對得起自己的良知。” 隨後又緩聲道:“我理解你,你是個好醫生,但有些事,我覺得需要一些堅持,不止為了自己,而是為了堅持而堅持,最壞的結果無非就是沒有結果,但既然眼前有一條路,為什麼不走走看呢?”秦朵摸著手臂上的傷痕,嘴角的肌肉微微顫抖了下,她不想輸,事在人為,她一定要借著這件事,讓自己有夠得上理想的本錢,周初言雖然善良,性子卻溫吞猶豫,她需要推他一把,不僅是為了自己,也為了他的未來,她真想不明白除了當醫生他還能乾啥。 周初言忽然在校門口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帶著鴨舌帽,穿著牛仔短褲,黑色襯衫,正在閘口對著裡麵翹首以盼,他連忙走過去,站在她身後說:“小禾,你來這裡做什麼?” 宋小禾回頭眨著貼著長長的假睫毛,有些驚訝的喊了聲:“舅。”然後看著周初言身後的秦朵,突然笑了,“你們約會啊?” 周初言嚴肅的說:“這裡離你師範學院可不近,來這裡乾嘛?” 宋小禾支支吾吾的說:“就……就見朋友,你們在這兒乾嘛?不會是為了沈瑩瑩吧?” 周初言明白了,小禾也是為了他的事來調查沈瑩瑩的,知道上次說重了話,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讓她負氣離去,於是克製著情緒,溫聲細語的說:“我都說了,這件事和你沒關係。” 秦朵一直開著錄像設備,走過去對小禾說了他們的來意,宋小禾從頭到腳掃了他們倆人一眼說:“是不是連學校都進不去,嗬嗬,這事兒還得我來。” “你有辦法?”秦朵說。 宋小禾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把他們叫到一邊,說:“若沒有八分把握,我可不大老遠的過來,知己知彼才能百戰不殆,算了……還是跟你們說了吧……現在沒有哪個年輕人不用社交賬號,很多事靠嘴打聽,不如通過社交媒體,你們有看過沈瑩瑩的微博嗎?” 宋小禾拿出手機,打開微博,指著一個主頁的ID說:“這就是沈瑩瑩的微博,其實很好找,進入他們大學的超話就能找到,而且現在沈瑩瑩有些熱度,輕而易舉就能找到。” 周初言和秦朵都看起了微博,宋小禾看到等的人來了,就對他們揮揮手說:“你們先看著,這個沈瑩瑩呀是個混飯圈的,追星族,就是才火起來的那個小鮮肉駱嘉池,雖然在網上了解到一些信息,但畢竟太片麵,我正好認識了她學校一女生,先進去打聽打聽情況。”說著向閘口跑去,對著保安解釋了一通,竟然混進去了。 秦朵雙手環抱與胸前,嘖嘖對周初言說:“你這外甥女,以後肯定能乾大事。”但她的眉頭還是深鎖住,因為一個熟悉的名字竄進了她耳朵裡。 沈瑩瑩怎麼可能和駱嘉池扯上關係?秦朵心裡籠起疑雲,和周初言去一旁的小吃店一邊吃飯,一邊等候小禾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