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四(1 / 1)

農民的崽 顏藍生 4395 字 2024-03-17

小哥抓起地上的一根木棍往我家牛的蛋蛋下麵使勁的搗鼓兩下,這畜生很自覺抬起頭,我再往它屁股上猛抽兩棍,這畜牲氣得跑開了,邊跑還邊回頭瞪著我,仿佛再說:   乾嘛隻打我?你這吃裡扒外的東西。   我看懂了它的意思,揮起棍子對著它,警告它,怎麼?還想欠揍是吧?   為了防止這兩畜牲打賴架,我和小哥索性將它們分開栓在兩百米開外的樹乾上,活動範圍僅限繩子之間。   這是有趣的童年,除了放牛,快樂的時光還有放學後的摘茶果、挖老鼠洞、刨泥鰍、跳水、潛泳……   最熱鬧的莫過於田間演唱會,一個個拿著撿來的木棍對著張到開裂的嘴巴當麥,   “讓我們蕩起雙槳,小船兒推開波浪,海麵倒映著,美麗的白塔,四麵環繞著,綠樹紅墻……”   “社會主義好,社會主義好,社會主義國家人民地位高,反動派被打倒,帝國主義夾著尾巴逃跑了……”   “天地悠悠過客匆匆潮起又潮落,恩恩怨怨生死白頭幾人能看透,紅塵啊滾滾癡癡啊情深,聚散終有時,留一半清醒,留一半醉,至少夢裡有你追隨……”   “抽刀斷水水更流,舉杯消愁愁更愁,明朝清風四飄流,由來隻有新人笑,有誰聽到舊人哭,愛情兩個字,好辛苦……”   “世上隻有媽媽好,有媽的孩子像塊寶,投進媽媽的懷抱,幸福享不了,沒有媽媽最苦惱,沒媽的孩子像根草,離開媽媽的懷抱,幸福哪裡找……”   大夥經常因為背不出詩和文章被老師攆到講臺上罰站,卻從不會因為記不住歌詞被懲罰。全村的小夥伴當中,我的嗓門最大,父母能從幾百米的地方判斷我們在哪個位置,然後扯著嗓子喊,   “該死的嘞,回來了哦,再不回來討打是吧?”   父輩們總能更勝一籌,他們的聲音穿透田間直達顏公嶺,然後反彈四麵散開漂蕩在每個放牛娃都能聽到的角落,使大夥不得不立馬騎上吃得肚子圓鼓鼓的自家牛奮力折返……   “起立,”   “老師好,”   “同學們好,”   “請坐,”   “開始上課,”   “同學們,今天宣布一個好消息,我們班的顏孝同學在這次縣宣傳部組織的“孝心向父母”征文比賽中榮獲三等獎,下麵請他上臺領獎。”   大夥瞬間喝彩。   我驚喜萬分,沒成想自己隨意寫的一篇似是而非的草信竟然能拿獎,受寵若驚的走上講臺接過榮譽證書,班主任無數的唾沫星子對著我臉正麵飛來,就像上億個僅能在顯微鏡下才能瞅見的細胞狂奔而來擁抱著我,也不奇怪,聽不清班主任在說啥,隻瞄見她興奮到滿口金牙上下顫抖,趕緊退下,   “糍粑,你真行,糍粑,你真棒……”   小哥帶頭起哄,全班難得如此一致的鼓著掌,吶著喊,大家縱然興奮也抵不過班主任的激動,因為從她當老師以來帶的學生中沒有一個得此殊榮,這是我在下課後經過隔壁班無意間聽到的,隔壁老師酸溜溜的埋汰,用來為學生打氣,我瞬間覺得立了大功,為班主任爭了麵子。   “下麵我給大家念念顏孝同學寫的文章。”   班主任咳了咳,剛一念出口,   “老爸,戒了吧。”   感覺別扭,   “我們還是有請顏孝同學來念,大家歡迎。”   這下我淡定了很多,邁著“八穩”的步伐走上講臺,同時也希望多享受一下從未有過屬於自己的掌聲,環視曾經與自己好過和吵過的同學,接過老師手中的稿子,清了清嗓,   老爸,戒了吧   老爸,戒了吧,   您的煙齡,大過糍粑的年齡。   煙在前,糍粑在後,   糍粑不與煙爭寵,   但您的煙錢,   卻是糍粑夢寐以求,   思而不得的肉錢,   糍粑真的,   好想嘗嘗肉的味道。   老爸,戒了吧。   曾記得去年,   您胃出血,   住進了醫院,   糍粑本以為,   您可以舍棄它,   然而,守護您一天,   見您抽一天,   咳不離口,煙不離手,   出院時,   醫生在醫囑上畫了兩道,   再復發,不用來。   老爸,戒了吧。   您一直是糍粑的榜樣,   您一個人,   建起了我們的新房,   扛起我們這個家。   村裡人評價您,   寬厚,勤勞,   仁德,威嚴,   唯獨抽煙,無人能比,   如此殊榮,何需擁有?   老爸,戒了吧。   深夜您的狂咳,   媽媽無力的抱怨,   我們微弱的勸阻,   日復一日,   月復一月,   年復一年,   煙不可怕,   失去了您,才最可怕。   倘若可以,   糍粑願用我的一切,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換取您的戒煙,   孩可少,爸不能少。   老爸,戒了吧。   班主任可能都不知道,我得獎後從未告訴過父母,因為這份榮譽是建立在“黑了父親,紅了兒子”基礎上的,我不敢,也不想,直到一次小哥說漏了嘴,我本能的做好了挨揍的準備,結果父親非但未責罰,反而第一時間找班主任要了原稿珍藏起來,細讀數遍後毅然決定戒煙,堅持到我高考落榜,得以復抽……   “糍粑,你報一中還是二中?”   時間仿佛像我家牛屁股上的虻,一拍即飛,終究抓不住,轉眼到了六年級需要填報自願的時刻,   “小哥,你現實點吧,就我們這水平還報二中,老老實實報個一中或許還能揀到便宜,大家都想報二中,我們就不按套路來。”   “我有點納悶,人家縣都是一中好於二中,我們天江源怎麼就倒過來了呢?”   “聽說一中差點撤銷,過了好幾年才恢復辦學,現在算發展的不錯了,小哥,振興一中的任務就交給我們了,報吧?”   “好吧,那我這個高材生就屈一把才,一中有希望了。”   “你就吹吧,考不考的上還是未知數呢?”   “我對你有信心,你對我有信心嗎?”   “莫有,一點點都莫有,”   “你欠揍啊?”   “有有有……”   我和小哥都未曾想到,從那時候開始,我們就跟一中結下了不解之緣,而小哥雖然也成功的考上了,卻中途輟學,我,則一個人繼續掙紮著後麵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