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張的考場，“沙沙”的筆尖與試卷親密接觸的答題聲依然蓋不住少部分人的竊竊私語、蠢蠢欲動，監考老師背著手時不時咳嗽提醒著這幫人，既是警告，又像是在掩護。 　　我被一道題給難住了，正埋頭苦思之際，突然一個小紙團砸了過來，不偏不倚落在我撐著右腦勺的手臂下，沿著預判的飛行軌跡查找，原來是坐在側後方的女同學，她一個擠眉弄眼把我嚇到思索一半的答案忘乎已盡。 　　小女孩平時很文靜，幾乎不跟同學說話，與男同學對視更會害羞到臉紅耳赤，和我更是從未有過溝通，做出如此舉動是為何? 　　當然，在弄清原因之前，我還是想到了她長得非常漂亮，特別是那頭烏黑嫵媚的秀發披在肩上，宛如當時的“玉女掌門人”周慧敏。 　　我小心翼翼地把紙條展開，上麵寫著，糍粑，麻煩10題、15題、16題答案給我一下下，謝謝你哦！瞬間，她在我心目中的印象大打折扣，不應該啊，如此漂亮，為了幾道題，來求我這麼醜的男孩，我本該慶幸，心裡卻不是滋味。 　　思索片刻，毫不猶豫的寫下： 　　相信你自己，你的美麗證明你可以。 　　趁監考老師轉身之際把紙團丟了回去，她麵帶笑容的順勢接住， 　　喲，還很準， 　　然而當她一打開，頓時顯露出失望至極的憂愁，哭喪的表情看著我，然後轉為瞪眼，我不忍心看馬上扭過了頭，奇怪的是我不會的題有了思路。 　　或許，這是她第一次求男生，就遭遇了冷漠的絕情。 　　自然，她落榜了，留在了鎮中學，我和她至此陌路，再也未見。 　　“霸氣，糍粑，你太霸氣了，要換成我就是不知道也給她寫上一個答案，然後加上一句， 　　“我們倆好可以嗎？” 　　小哥對於此事比我興奮， 　　“一道題你就想耍流氓，小哥，也隻有你才做得出來，唉，不說了，估計她恨死我了。” 　　“恨就恨唄，我們都要上縣城去讀書了，到時候比她漂亮的女同學可多著呢？” 　　“你不會就為了這個才想考縣城中學的吧？” 　　“這是主要原因？不過最終目標還是去振興一中。” 　　“得了吧，那你考得怎麼樣？” 　　“不曉得，不管了，走吧，抓泥鰍去，趁著考完試這幾天我們賺點零花錢，到了縣城上學開銷可大了……” 　　“別吹了，說不定還用不上呢？” 　　“瞧你這沒出息的樣，你去不去嗎？” 　　“要得，走起……” 　　兩個人一回到家立馬戴上破頂草帽、提著鐵桶，裡麵裝著借來的茶渣，扛著爛掉半邊的漁網，迎著即將暴曬萬物的烈日，一搖三晃的挪到了小哥家的田間，下了埂，先把出水口給堵上，找一塊石頭把茶渣擺在猶如水泥地般的埂上搗碎，重新裝入桶內，混上渠水，均勻攪拌十分鐘，分撒田間，坐等收魚，此時遠處傳來瘦子的吆喝， 　　“冰棍，賣冰棍……” 　　“糍粑，去，買兩根過來嘗嘗，” 　　“小哥，你有帶錢嗎？” 　　“沒有額，” 　　“那我也沒錢啊？” 　　“沒事，就跟瘦子說先賒賬，回頭賣了魚還他，” 　　“要得。” 　　瘦子很快就挪到了我們跟前，扛著的塑料冰棍箱明顯蓋過了他的身軀，隻露一顆小腦袋，雜亂的頭發下是汗流不止的紅臉頰，箱子外紅色“冰棍”兩個字與其身上打滿補丁的衣服以及腳上的那雙草鞋相映襯，仿佛在訴說著什麼…… 　　他一看到我和小哥便喊開了， 　　“喲！兩位哥哥你們在“鬧魚”啊？怎麼樣？收獲大嗎？” 　　“還沒開始呢，瘦子，想跟你賒兩根冰棍吃，回頭把魚賣了還你。” 　　“賒啊？這……” 　　瘦子有點猶豫，我知道這是很難為瘦子的，但覺得明天就可以給他，又強調了一遍， 　　“明天魚賣了就還你，” 　　瘦子突然昂起頭很自信地說， 　　“糍粑，我請你們吃可以嗎？你們平時老是罩著我。” 　　這話不吹牛，瘦子在班上經常被胖子幾個羞辱，而我跟小哥都會挺身而出，使他免了很多的皮肉之痛，但我不想白吃， 　　“不可以，一定給你錢，來兩根。” 　　“好吧！” 　　瘦子慢慢地放下冰棍箱，小心翼翼揭開蓋子，掀起上麵的棉布，手伸進去掏出兩根白如固雪的冰棍遞了過來。 　　這種冰棍做法很簡單，沒有添加劑，甜的讓人很容易接受，吃了一根後會饞第二根，否則口乾的欲罷不能，一分錢一根…… 　　“兩位哥哥你們先鬧著，我得把這一桶賣完，否則回去交不了差。” 　　“要得，加油，瘦子。” 　　我忍不住給瘦子打氣，和小哥並排坐在田埂上，一邊用腳拍打著田間的水一邊伸出舌頭舔著冰棍的上端，小哥則吸吮著下端， 　　“小哥，瘦子家真的有這麼窮嗎？從沒見他穿過像樣的衣服和鞋子，除了去學校穿著一雙露出腳指的解放鞋，其餘時間總是穿草鞋。” 　　“是有那麼窮，我去過他家，雖然住在隔壁村，實際上他們是從外地搬來的，好像以前他父親在老家跟本村人因為灌溉稻田的事鬧矛盾，被人家失手打死了，結果隻賠了一點點錢，他父親下葬後，那家人還經常找他們麻煩，找書苑 wｗｗ.ｚhaoshuyuaｎ.coｍ瘦子母親實在沒辦法隻好帶著他跟妹妹投靠到我們隔壁村的舅舅家，不過聽說去年他舅舅也得肺癌死了，所以就沒有人照顧他們了。” 　　“那是挺可憐的，那為什麼瘦子都不好好讀書，爭取將來考個大學，跳出農門呢？” 　　“你想得好，瘦子估計這次考不上的話就不會讀了，他母親養他兄妹倆已經夠吃力了，還要照顧舅舅的三個小孩，他舅媽在舅舅死後不到一年就改嫁，小孩也不管了，瘦子是老大，他很想給母親分擔一些，所以每天一放學就去賣冰棍，捉泥鰍，抓蛇賣，晚上他還要跟著二狗去打魚，一打就是十一二點，所以上課你看他老是“釣魚”，學習能好嗎？” 　　“唉，真可憐，這是不是叫禍不單行啊？太不容易了，瘦子這麼拚命，我們真得向他好好學習。” 　　“別，學他不讀書隻乾活？那就沒有出息了，你沒發現，想要出人頭地真的還是要有知識，你和我還是好好讀書，說實話我們村裡至今在外麵工作的人沒幾個，每次村裡捐款搞建設什麼的總是湊不夠數，你看人家大溪村，在外麵當官、做生意的人都很多，又是建學校又是修祠堂又是鋪路、挖渠道，改變村裡的責任就壓在我們身上了，別忘了我們還要去改寫一中的歷史呢?” 　　“得了吧？我們就沒這個命？吹吹牛也就算了。” 　　“你認命啊？我不認命，我覺得我可以掌握自己的命運。” 　　看著小哥那若有所思的樣子，聽著完全不像他這個年紀能講出來的話，還蠻有道理，我頓時也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