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啦,不扯了,魚出來了,撈魚吧。” 田裡此時早已飄上來口吐白泡的泥鰍,拿著破魚網順勢一撈就能撈到許多,不到一刻,半桶有餘,正當起勁,突然發現一條很長的黃鱔試圖逃跑,拚命遊離於田間,我抬起小腿奮力追趕,全然不顧褲襠濕透,抓其尾巴,搖甩起來, “小哥,好大的黃鱔,快有半斤了,怎麼是金黃的,沒見過哦。” “是不是?我看看,” “媽呀,趕緊扔了,你抓的是五步蛇,很毒的。” 我慌忙脫手,不偏不倚,蛇掉進桶裡,兩人都傻眼了,不敢靠近,桶裡頓時沸騰起來,幾條要死不活的泥鰍仿佛一下觸電般跳了出來,緊接著蛇從桶裡探了探頭,瞅了瞅我倆,好不挑釁的晃悠悠滑入水中,爬上田埂,沿著溝渠順勢流走,小哥氣哄哄的說, “小樣,要不是今天沒帶蛇藥,你就是一鍋湯了,不過糍粑你運氣好啊,可能是我們下的藥起了作用,否則它肯定咬你一口。” “小哥,這蛇為什麼叫五步蛇?” “這是村裡人為了嚇唬大家,故意起的名,也是提醒這玩意有劇毒,“五步”,是因為被它咬了以後走五步的時間就可能毒發生亡,” “上次村裡的祥伯夜間灌田的時候就是被這東西咬了,咬到以後他就犯困,如果一睡人肯定沒了,幸好祥伯懂得自救,先是在傷口上端用腰帶勒住,敷上自己帶的蛇藥,然後不停扇自己耳光不至於睡著,大聲喊人送他去鎮醫院才保住了性命,” “還有,你以後看到不認識的蛇千萬不要輕舉妄動,我們這裡什麼蛇都有,竹葉青、眼鏡王、金環蛇、銀環蛇,這些都是劇毒,還有老鼠蛇,水蛇等沒毒,隻能吃沒有醫藥價值,” “古代有一老爺爺寫了一篇文章,我們這裡也有可能存在這種蛇,黑底白邊的,” “那是什麼蛇?” “我也不知道,反正就是黑白相間一節一節,有大概幾十節的樣子,隻要它爬過的草木都會枯死,人畜被咬,誰也救不了,所以說,看到蛇一定要小心點知道嗎?” “哦,要得,” “不過話說回來,作為天江源的人還是要會抓蛇,在咱們這個地方你不會抓蛇是不行的,女孩子都看不起你,有時間我帶你去見識見識,順便挖一些蛇蛋去賣,可好賣了,想學嗎?” “嗯,要得,不過萬一被咬了可沒命了啊!” “怕啥,帶蛇藥就可以了?去不去嘛?” “去。” “那好,今天的冰棍你請。” “不是說好從賣魚的錢出嗎?怎麼又變我請了?” “喲,師傅讓你請客都不行哪,你拜師總得表現一下嗎?” “那我請你吃冰棍,你明天請我吃豆沙耙?” “你怎麼這麼精怪?行吧,就這麼定了,趕緊,弄完得回去了,” “要得。” 直到幾年以後,我才了解到,小哥所說的古代老爺爺叫柳宗元,所著的《捕蛇者說》是如此描述: 永州之野產異蛇:黑質而白章,觸草木盡死;以嚙人,無禦之者。然得而臘之以為餌,可以已大風、攣踠、瘺鬁,去死肌,殺三蟲。 其始太醫以王命聚之,歲賦其二。募有能捕之者,當其租入。永之人爭奔走焉。…… 當然,那蛇肯定是沒有的,因為沒有人見過,而小哥說的也是村裡大人嚇唬小孩所編,但是當我讀懂文章的含義後,便了解了作者描述的時代與背景,無不心傷古人之不幸而慶幸自己生活在當今中國的大幸,後來國家也製定了野生動物保護法,真正做到了人與自然和諧共處,當然,慶幸的是生活總是向前看,我和小哥也對未來滿懷憧憬。 九十年代,隨著市場經濟的發展,老百姓自由買賣的範圍越來越廣,整個天江大地的農村呈現出一片生機勃勃、蓄意待發的景象,而集貿市場,更是把農民生活水平的提高體現得淋漓盡致。 趕集,成了我們兒時不可或缺的活動之一,荷包裡無論有錢沒錢,仿佛深入其中,眼見熱鬧,享受過後足以。 天妃鎮,以天妃廟所在地和盛產天妃竹而得名,背靠縣城,名副其實的耕地最廣、人口最多、物品最豐的天江源縣第一大鎮, 每逢農歷一、四、七開市之時,清晨天未亮,老百姓就不約而同地從四麵八方趕來,把自家養的雞、鴨、魚、狗、兔、豬、牛……, 自己種的苦瓜、絲瓜、黃瓜、空心菜……, 山野掏的菌、菇、蕨、果……, 以及從外地批發來的各種雜貨,挑的挑、趕的趕、拉的拉,上午不到9點鐘,長約1公裡的集市就默契的分擺開水果攤、蔬菜攤、雜貨攤、家禽家畜攤、水產攤、農具攤、早點攤、糍粑攤、理發攤、服裝攤……, 農村的東西大都是原生態,毫無汙染,可謂萬物展現、琳瑯滿目,讓人看了不無感嘆和欽佩農民的勤勞與智慧,一個集市仿如農產品展覽會,好不熱鬧。 我跟小哥早餐也懶得吃,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一心想著賣完泥鰍就可以品嘗到心心念念的豆沙糍粑,兩人便拿起扁擔抬著整桶泥鰍一路哼著情歌晃悠晃悠趕路,原本需要十五分鐘的路程,我們僅花了十分鐘,小哥的後背和我的前胸都被濺了個透,但毫不在乎,可謂快哉,未入集市,即可望見人山人海,猶如潮流湧動,各種吆喝聲不絕於耳, “老鼠藥老鼠藥,毒不死老鼠不要錢……” “敵敵畏,敵敵畏,殺不死蟲子你殺我……” “賣肉賣肉,新鮮豬肉,自家喂自家宰,大哥,來一點吧?你看這豬多結實,都是精肉……” “你這秤夠不夠啊?” “你開玩笑,怎麼會不夠呢?我每天都在這賣的,偷斤少兩不翻自己攤子啊?您放心,一塊皮都不帶少的,” “那來四兩吧,要這邊,來點肥的,” “好嘞。” 光膀屠戶劈裡啪啦一頓剁,一秤, “喲!剛好半斤,您看四兩不好算,要半斤吧?” “我就要四兩,錢不夠,” “好嘞。” 小哥和我經過豬肉鋪時停頓許久,望著流油的肥肉直咽口水,好不羨慕吃得起豬肉的人,甚至都羨慕趴在豬肉上麵紋絲不動的綠頭蒼蠅,這玩意比人會享受。 這時一輛拖拉機從中間開過來,人太多,司機不停的吼著, “麻煩讓一下、讓一下,雞死了,雞死了。” 我以為他在喊急死了,車一過原來是拖了一車雞,伴隨著雞屎的味道籠子裡擠滿了耷拉腦袋、奄奄一息的雞,難怪司機喊雞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