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學(1 / 1)

農民的崽 顏藍生 3575 字 2024-03-17

天江源縣因天江源頭而得名,在瑤族鄉的萬山峻嶺之中無數涓涓細流如同大自然的千百條生命血管注入聖水河,   滋潤著長達三百多公裡的水雲鄉民,同鄰縣的湖水河相擁在水雲環島匯聚成了天江省的母親河天江,   孕育著30多萬平方公裡的天江大地和7000多萬的天江百姓,造就了“天江有才、人傑地靈”的盛名。   具有“天尾越頭”之稱的天江源縣,擁有2200多年的歷史,處在天越山脈腹地的水雲山麓,正是古代遊客所立誌必達之處,亦是古代帝王的過化之地,   世代還流傳著帝王與天妃的愛情壯舉,天帝東巡數年,卻因病而亡,無法歸鄉,葬於天越之野。   天妃思念至極,尋夫而泣,淚灑山竹,竹上瞬間十彩斑然,水雲山麓一夜驚現天妃竹之美景。   天妃思君未見君,為隨君而去,遂投入天江而尋夫,世人感動至深,皆為悼念。   另為天江源百姓世代傳頌的還有“忠、誠”隨主而殉的壯舉,   天帝卒於天越後,他的兩員大將“忠”和“誠”自慚護主有失,也自決殉主。   後人感嘆“天妃”對愛情的真貞和“忠、誠”兩將對主人的追殉,遂建三座廟於水雲山南麓之間,分別命名為“天妃廟”、“忠”廟、“誠”廟世代祭拜、以示後人。   自唐朝開始,三座古廟所包圍的區域則是天江源縣人口密集區和耕種區,遂慢慢形成了全縣的經濟、文化和政治中心,成為縣城所在地,   天江源第一中學就坐落在縣城的西北側,是全省最先成立的縣立中學之一。   “糍粑,走啦!”   我正在二樓的睡房裡盯著打包好的被褥和涼席發愁,聽到小哥的聲音後立馬走到陽臺向其揮手,   “來啦!”   二嬸帶著小哥已經站在岔路口望著這邊,身旁的行李猶如寵物般繞在他們周圍,待我跑進屋,姐已經上到二樓催促,   我們倆的東西著實有點多,皮箱、被褥、涼席、桶、臉盆都是兩套,外加姐的一大袋書,好不容易挪到了門外,姐把東西往地上一丟,   “等一下,我去把所有的門窗都鎖死,這一去得一個月才回得來,”   說完又跑了進去,這時候元伯開著手扶拖拉機“突突突”的停在了岔路口。   元伯原名叫顏福元,雖然已經六十出頭,在參加抗美援朝戰鬥中還受過傷,大腿及腹部被燃燒彈灼傷過,左邊耳朵在潛伏時被凍壞,隻有右耳能夠聽到聲音,   但就像眾多從炮火中爬出來的人一樣,元伯不僅身體硬朗,每天還充滿著激情,隻要村裡有什麼事需要他,隨叫隨到,他的年紀雖然跟我的爺爺差不多,但全村人不管男女老少習慣叫他元伯,大家對他很尊重。   他的習慣是每天起床用冷水沖澡,一年四季雷打不動,他經常跟村裡人說,每當水淋在頭上的剎那,   就仿佛看到了活生生被凍死的班長和戰友,那時他是班裡年紀最小的,班長脫下自己的衣服套在他身上救了他的命,而班長卻變成了冰雕,   每當說到這時,元伯老淚縱橫,哭到抽搐,村裡人也跟著他掉眼淚。   他不斷提醒自己,為了犧牲的班長和戰友也要繼續活著,每年都要給班長和戰友家裡寄錢,為了能多點收入,自己啥苦力活都接。   元伯的手扶拖拉機是村裡唯一的一輛載客往返縣城的車,拉人的車幾乎都被大村的人壟斷,麵對別人的霸道,   他不信這個邪,為了給村裡人帶來方便,不惜一個人拿著菜刀對大村的二十多個人,一句“老子跟美國姥拚命的時候你們連胚胎都還不是”把對方嚇得誰都不敢動。   每周固定拉一次村裡的人前往縣城,而且跟大夥說好,有錢就隨便給點,沒有就不拿,全村人都為之感動,   於是他家裡經常會莫名的出現青菜、雞蛋、紅薯、泥鰍甚至豬肉,   他知道,這是村裡人偷偷送的,然後幾乎盡數轉給幾位五保戶和有困難的家庭。   我和小哥配合元伯先幫賣東西的老人家上車,攙扶他們站到最前麵,方便抓住扶桿,待其他人都上去後,整個車已爆滿,   元伯在關門拉栓的同時喊道,   “請大夥路上抓緊,相互間扯著一下”,   繞到了車頭左手按下減壓桿,右手插入搖把開始轉動,整個車頭隨著元伯全身的晃動上下搖擺,猶如巨龍出洞,猛虎出山,   一陣“突突突”的狂響,一切準備就緒,元伯坐上駕駛位,拉手柄、撥檔、再拉手柄,待啟動,兩手一壓,車頭一翹,換擋,拖拉機瞬間猶如一匹昂首奮蹄的駿馬全力馳行。   後車箱有一條縫,長約50公分、寬15公分,大夥都很默契的相互提醒,你拉著我我跩著你,深怕一不小心腳落下去當了剎車,   拖拉機疾馳時透車很快駛出村口,兩邊的桉樹彷如一個個軍容嚴整、士氣高昂的衛兵肅立於閱兵道,接受著檢閱,   我無心感受,扭過頭找尋著自家房子,從清晰變模糊直到消逝,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回頭之際,與小哥眼神相遇,目光同愁、心照不宣,   這種離別之情從此年年依舊,一年比一年愈烈,困惑與期待,終究敵不過迷茫,   離開家鄉未來等著我們的將是何許世界?何許生活?   一刻鐘的功夫就到了。縣汽車站的大門破舊不堪,上麵掛著“天江源汽車站”的燈光牌搖搖欲墜,對應著下麵的水泥地麵未等牌子砸下來已漏出一大一小兩個積水的洞,   每輛車進出都需小心翼翼,左右搖晃緩慢而行,彷如戲劇撩幕出場的角。   站口設置的是單車通行,所有的車均需排隊出入,自然便出現加塞的情況。   進站的許多車索性直接在門口排隊時就讓乘客下車,貌似開閘泄洪,幾輛“慢慢遊”見準時機沖了過來,仿佛投石堵壩,   瞬間把僅有的空間填得水泄不通,終究不搭車的人占大部分,於是又出現人從車間縫擠出,猶如堤垮水湧。   元伯的手扶拖拉機不允許進站,習慣在距離車站還有一百多米的地方停下,讓村裡人少走路,下了車繞幾步就可到天江源大道,打車方便。   我和小哥協助元伯把車門打開,跳下去轉過來幫助大家下東西,元伯則在旁邊叼上一根天江,左手蓋住火機和煙頭上端,點著後深吸一口,煙霧貼著上嘴唇像兩條白蚯蚓鉆進鼻孔,隨後嘴唇圓鼓著前伸,一個圈接一個圈徐徐而上。   “糍粑,小二,你們是村裡的驕傲,可得好好讀書,我看好你們!”   我和小哥都大聲的應了他,   “好嘞,放心,元伯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