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暗度陳倉(1 / 1)

“老爸,您又來了。才不過一周的時間。”   林海楣打開房門,見是爸爸,異常驚喜,也有迷惑。   她拉開門,接下爸爸的背簍。   一陣冷空氣從屋外灌進來,林海楣打了個囉嗦。   林賢順勢把背簍放在了有些破舊的長凳子上。   凳子上的箱子上,堆滿了各類復習資料。   “都放寒假了,見你沒回來。順道捎點嘎嘎給你。家裡殺了一個豬,自家隻剩肚府,其餘的全賣了。”   林賢在方凳上坐了好一會兒,等氣息勻定之後,才說出了來城裡的原因。   林海楣隱隱感覺爸爸還有其它重要的事情。   因為她家離縣城一百多公裡,早晨三點多鐘起床,如果運氣好,搭上拖拉機,一個小時可到鄉集上。   如果運氣不好,就得靠走三個多小時的山路,打著手電,踩著坑坑窪窪的土公路,到了鄉集上,才能坐上一天隻有一趟的,通往城裡的班車。   “老爸,還有其它事沒?光給我送吃的,太不化算了。又累,看把您累的。”   林海楣倒了開水瓶中,早晨燒的開水,她勻了一點冷水,洗臉盆中的熱氣,一捆捆,如柴禾似的,直往上升騰。   林賢洗了臉,臉上的憔悴減少了些。   林海楣重新洗了帕子,擰乾之後,她把手伸進林賢的後背,擦了爸爸的冷汗。   後背涼涼的,內裡的衣服因濕了而冰冷。   她將帕子扔在了文案上,轉身取了自己睡覺用的枕巾。   一張毛絨絨,很暖和的紅花毛巾。   片刻之後,林賢的臉上慢慢回了血色。他的嗆嗆空咳聲,也沒有了。   “老爸,您的背汗濕了,以後別抗著。得備一塊毛巾在身邊。”   林海楣非常熟悉爸爸老咳的根源,冷了後背,通常是咳的源起。   “你姑姑快結婚了。聽她說,她要嫁給縣城最大的人物。”   林賢又想拿出旱煙,被女兒阻止了。   “吹吧。誰會娶她這號人?你們平時都看不起她,說不定她逗你們玩兒呢!”   林海楣關了窗戶。因為有肉,她怕有貓尋味鉆進來。   “老爸,走,我們去吃午飯。”   “不了。我專門來吃酒的。你姑姑非得讓我來。說要請我們看川劇,變臉。今晚也不回去,就在她的歌舞團歇上一宿。”   林海楣知道爸爸不熟悉路,於是她說,“我送您去那兒。我是不進去的。討厭她。”   林賢點頭同意。   川東歌舞團。   一幢七層樓的沙磚新樓。   林美在房地產上淘了金幣後,買下了這塊地皮,自建了小樓。   這樓和縣委大樓遙相呼應。   姑姑林美站在劇團外麵,招呼來捧場的人。   她用別出一格的方式,免費招待收到請帖的人,在歌舞團的一樓大廳,慶賀歌舞團成立四周年的午餐宴會。   她以此來慶祝她和木林森的口頭婚姻。   不辦婚宴,不明眾,不扯證,不進家門。   不吃白不吃,在物質依然不是很好的社會環境中,收到請貼的人,不管有沒有排麵,都對這場宴會充滿期待。   邊吃飯,邊欣賞歌舞團的臺柱節目,變臉。   這對每個被邀請者,都是一個無法拒絕的理由。   “爸爸,您去吧。我就不過去了。這也不像結婚呀,一個喜字都沒有。不過,來吃飯的人不少。”   林海楣停下了腳步。   姑姑林美也望見了父女倆,她興奮地招手。   林賢回答女兒,“那我走了?”   他的話語中,有明顯的底氣不足,不自然,放不開。   林海楣鼓勵林賢,“莫怕。她肯定是吹牛的。這啷個像結婚,新郎都沒得。說不定肚子裡又裝了見不得人的膏藥。爸爸,不說話,隻管吃。吃了走人。我在附近等你。”   女兒的話,給了林賢極大的安慰。   他昂著頭,朝妹妹的歌舞團走去。   林美早就迎了過來。她好像專門和林海楣叫陣似的。   “你不進去嗎?會少了很多精彩。不知那個叫木直的人,會不會來?我可是下了請貼的。”   林海楣的臉馬上通紅。她啞了話,甚至連“騙人”兩個字也沒有說出。   “木直和她,天方夜潭!”   林海楣望著姑姑和爸爸的背影,極為後悔讓爸爸來參加這場鴻門宴。   從林美的話中,她聽出了極大的不安。   先前見到父親的喜悅,突然沒有了。取而代之的是突然而來的憤怒。   “惡人,自有惡人收。別高興得太早。”   林海楣罵了之後,找回了一些安慰。   她的心中,木直兩個字又攪得她心慌意亂。   此刻的木直,正在陳叔的飯館裡,獨自一人吃午飯。   爺爺釣魚去了,說不回來吃中午飯。   爸爸一大早出了門,喜氣洋洋的神色,像是有大喜事似的。   他猜得一點沒錯。   “爸,歪歪,中午有個朋友請你們吃飯,在川東歌舞團。記得準時過去。”   木林森的喜悅,從眼眶中溢出來。   他以為他倆一定會答應,又說,“聽說還有變臉節目助興。爸,這是你最愛看的。”   木有才停止手中洗碗的動作。他走出廚房。   “愛看那是以前。好久沒去了。你沒發現我們家好久沒人送花了嗎?轉告那個送花的女人,別貓哭耗子,假慈悲。”   木林森被爸爸說中秘密,他的臉馬上湧出一片尷尬,驚慌代替了喜悅。   因為他想起爸爸警告他的話。   你再胡就,我就去BJ舉報你。我的那些老戰友父憑子貴,有的混得也不錯!   木林森肯定相信爸爸的實力。就像他坐上縣委副書記這把交椅,有一半憑的是實力,有一半拚的是人情。   “不去就算了。變臉,誰稀罕!在自家煮的飯,比外麵吃的乾凈百倍。”   木林森變臉似的妙變口吻。他還做了一個令木直驚喜不已的動作。   木林森從皮包中掏出一千塊錢,遞給木有才。   他見爸爸一動不動,於是,他走過去。像道歉式的說。   “爸,以前沒怎麼關心家裡。這一千塊錢,你拿去買些好魚好肉,我中午也回來陪你們吃。”   他把錢塞進木有才滿是水漬的手中。   木有才還不想接,倆人一推一進拉扯著。   倚靠在房門邊的木直,望著爸爸的一係列表演,對他和那個女人的關係,似乎猜中了八九分。   露水夫妻。   這是他在小說中淘來的成語。   “爺爺,收下吧。我也好久沒吃大魚大肉了。難道爸爸願意回來陪我們吃飯,我們也來個小團圓。但是,我怕有人是口頭上的巨人,行動上的矮子?”   木直的語氣帶了八分不信。   木林森像下軍令狀似的,“一定回來!爸,你等著。”   他把錢塞進木有才的手中,像是對良心有了一個交代,他的臉上又溢滿幸福之光。   木直正出神地看著他爸爸走出大門。突然,他的BB機響了。   來電不知是誰,帶話很急。   “歪歪,快來漢豐湖邊。”   木直正起身,陳叔風風火火從炒菜間出來。   他的手上有來不及擦掉的油汙。   “木直,章美久的妹妹,章小倩落漢豐湖了。”   木直腦袋直嗡叫,爺爺的帶話肯定也是這事跑不了。   陳叔的油手拿著大哥大,他把大哥大遞給木直。   “快!通知章美久,不知她後媽現在在哪兒?我們又沒黑龍的電話。”   看來,安琪出軌黑龍,是人神共知的事兒了。   木直接過大哥大,他呼叫了江凱。   “漢豐湖。章美久妹妹落水。”   江凱去章美久家撲了空,他正往回趕。突然腰間的BB機響了。   他一看,整個人就傻了。   “不可能!”他一口否決。人沒命的朝湖邊跑。   他從湖東一路跑下來。途中並沒見湖邊有圍觀的人群。   他暗自慶幸,誰這麼無聊至極。當他跑過一個大坡彎時,眼前的一幕讓他驚呆了。   馬上就大過年了,為何要來這麼一出人間慘劇。   這時,木直也從漢豐湖的西邊跑過來。   他和江凱一樣,也看到了這場已成事實的離別。   木有才見木直要下來順坡下來。他揚手阻止了他。   他連釣竿和魚簍都不要了。獨自一人順坡上爬。   木直三兩步下跳軟坡,牽著爺爺上了人行道邊。   “爺爺,到底是哪個?”   木直指了指下麵正在忙碌的民警,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醫生。   “一個八九歲的小女娃娃。”   呆立在拐坡處的江凱望見了木直和他爺爺。   他飛跑過來,如一支箭一樣。   “下麵是誰?不像美久。”   江凱人未站穩,急切地問。   “美久的妹妹。你快去找美久,我送爺爺回去。”   章美久正在酣睡,她根本沒聽見江凱並不是很響的敲門聲。   章海波正在打聽小女兒的下落。   “八九歲的小女孩,一米二左右?沒見到。”   一個看門市的阿姨,邊找錢邊回答。   章海波轉身離開。他的身後又傳來阿姨的一句話。   “不過,剛聽人說,漢豐湖邊淹了一個小女孩。”   這人也不認識章海波。她也是聽話傳話。   章海波一個踉蹌,差點栽倒在地。   他一手扶住一根街邊的樹枝,一手撐住昏慌的額頭。   他並沒有大哥大或BB機。街上,除了人力三輪車,並沒出租摩的。   他招了一輛人力三輪車。   “漢豐湖,快!”   人力三輪車轉述了道聽途說。   “聽說漢豐湖淹了個女娃娃,才八,九歲。看倒都過年了,啷個嫩個倒黴喲!”   章海波哭了。他的內心深處還在抵抗,“不會的,不會的!茜茜,你可得好好的。爸爸給你買了好多玩具。”   當人力三輪車一聲“到了”時,章海波直跨下車,如一股風一樣,飛墜而下軟坡。   現場並沒搶救的跡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