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慌,一切有我在。】 天風:慌有用嗎?我倒想見識一下,他是不是三頭六臂! 【如你所願,這次回到大上海必然要先會一會這些魑魅魍魎。】 天風:你這家夥究竟想乾嘛? 【昨天你也看見了,我來上海就是白相的,可他們一個個都拉我當漢奸。我現在也隻能和他們周旋,等風頭過去就送你回去。】 天風:這麼簡單?那你把我弄來乾嘛? 【說了是失誤,你怎麼就是不信?】 天風:我信你個鬼! 【真是失誤啦!這次回上海的確是受了春風的委托但與你無關,千萬別有壓力!過了這陣子,定送你回到原來的地方。】 這神神秘秘的家夥真有他說得這麼簡單? 很快再次來到極司菲爾路76號,小汽車過了大門沒停,從側麵轉了一個彎,直達後院的另一所小洋樓。 天風這才知道,76號不僅僅是他們的辦公地點也是住所。 也對,畢竟這裡有日本憲兵站崗,能最大限度保住他們的狗命吧。 下了車,天風走到小樓門口;進門前,轉身望了一眼身後的院子。 院內艷陽高照,卻照不到來時的路。 吳四寶走在前麵帶路,一路上站崗的特務都是丁主任的親信。 一個個虎視眈眈地瞪著天風,仿佛一言不合就要將他撕碎。 很快吳四寶就察覺到的不對勁,那種刻意營造出的壓抑氣氛不知何時全變了! 身後的天風像極了一頭吃飽的猛虎,懶洋洋地穿過羊群,而自己更像那隻狐假虎威的狐貍。 拾級而下,地下室的門打開。 刺鼻!一股熱辣辣的血腥味撲鼻而來。 紅!滿地都是觸目驚心的紅。 昏黃的燈光下是具慘白的屍體。 一具年輕的女屍。 鋒利的手術刀正閃著銀色的光,一寸一寸,輕柔而溫存地劃開那已失去彈性的肌膚。 “主任,天風帶到了。” 解剖者突然停手,俯下身去把臉頰一點點貼上屍體的胸膛,好似與戀人耳語。 一股濃稠的惡意在不動聲色中汩汩流出…… “主任……“吳四寶聲音怯怯的。 逆光而站的解剖者,緩緩轉頭,麵目不清,唯有那雙眼睛陰颼颼的,好似一團燃燒的鬼火。 就這麼一眼,天風渾身毫毛在剎那間豎起,頭皮一陣陣地酥麻,似乎自己這頭裝腔作勢的老虎已被真正魔鬼盯上。 一陣微弱的呻吟聲傳來,對麵架子上的一堆爛肉似乎還在喘著氣,微微蠕動著。 “你就是天家遐邇聞名的三少爺天風?”聲音裡帶著奇怪的尖銳哨音,令人心底發涼,“久仰大名!一直未曾謀麵,今日幸會,歡迎光臨在下的私人審訊室。” 天風心裡咯噔一下,私人審訊室!那就意味著一切都不是明麵上的。 “不才正是特務委員會的主任,丁屠。”解剖者似乎笑了一下。 丁屠?天風愣住了,這名字好似和自己知道的不一樣啊。 “知道鄙人為什麼叫丁屠嗎?”他直起腰來。 個子不高,目測也就一米七,可天風明顯感覺一股巨大的壓迫感一寸寸地碾壓過來,壓得喘不過氣。 “世人說我殺人如麻,皆稱呼我為丁屠夫。嗬嗬!”他乾笑兩聲,淡然道:“那我便如了世人所願,即為丁屠。” 這家夥是真的惡啊! 天風感到胃裡一陣反酸,卻空蕩蕩地沒什麼可吐,隻得硬著頭皮敷衍著,“原來是大名鼎鼎的丁主任啊,百聞不如一見!” 丁屠順手一指刑架,“可知此人為什麼會在這兒?” 天風想了一下措辭,“破壞和平的人?”可當他再次看向刑架,才發現受刑的人居然隻是個十三四歲的少年。 “嗬嗬!”丁屠咧開的嘴旁,笑紋深深鐫刻。 他覺得天風的措辭很有意思,是諷刺?還是示弱? 今天必須探個究竟! “軍統的人已經躺在這兒了。” 他把手術刀插入女屍口中,隨意攪動著,格嘰格嘰……發出瘮人的聲音。 暗黑的血液隨著濃稠的惡意,再一次湧出…… 天風心頭一緊,不願想象她生前經歷了什麼。 “他嘛?我們查清楚了,就是個中學生,沒有任何背景的中學生。” “那為什麼在這兒,他犯了什麼錯嗎?” “貼了不該貼的標語,說了不該說的話。你也看出來了吧,他是個滿腔熱血,一身傲骨的中學生。”丁屠又笑了,幽暗的燈光下,露出兩枚雪亮的犬齒,陰森森的,似要擇人而嚙,“我就是要放掉他的熱血,打斷他的傲骨。” 變態! 天風氣得眼冒金星,全身每一滴的血液都在熊熊燃燒。 感受到了他的顫抖,腦海中的聲音再次響起。 【別怕,我向你保證,他隻是在試探,不敢怎麼樣。你一定要撐住!】 這變態在殘害中國未來的火種!這叫天風怎麼忍? 必須忍!這是一場針對自己的考驗! 他死死咬著牙,咬到麵頰兩側微微鼓起,身子仍然止不住地戰栗著。 丁屠斜了天風一眼,看著他顫抖的身子,冷如冰霜的眼眸中閃過一絲不屑。 什麼淡泊名利風流自賞,頗具魏晉之風?什麼百年難得一遇的術數奇才?不過就是個二世祖,到底是怕死。 不過……有沒有可能是裝的呢? 丁屠摸了摸下巴,笑道:“還有幾根骨頭沒斷?說話就要算話,統統打斷吧。” “是!”吳四寶哈著腰,他的腰軟得像沒骨頭。 少年稚嫩的慘叫聲響起,血腥與暴虐瞬間密布,好似人間地獄。 唯獨少年那倔強的眼神像一把尖刀,直勾勾地插在人身上。 吳四寶下意識地避開少年的視線,打心眼裡痛恨這種眼神,恨不得摳出這雙閃亮犀利的眼眸。 天風:逸君,逸君,救救他吧! 【救不了。】 天風:你不是天才嗎?你倒是想想辦法啊! 【你還不明白?丁屠在故意設局試探!】 天風:就這麼乾看著?我看不下去! 【你是公子哥,不必看這個。走吧!】 天風:走? 【走!】 天風:不,我要救他! 【你不但救不了他,還會白白搭上自己的小命。】 逸君說得沒錯,心亂如麻的天風伸手在兜裡摸索出包煙。 哈德門? 香煙包裝上赫然寫著“甘涼清香,十分可愛”八個大字。 十分可愛? 哭笑不得間,天風煩躁的心情總算得到稍稍緩解。 他抖出手帕,捂住鼻子,聲音有些乾澀。 “丁主任大老遠地請我來,不是為了看你用刑的吧?”厭棄地看著地上黏稠的血液,“我可受不了這種惡心的血腥味,還沒吃早餐呢,如果丁主任沒什麼事,那我就告辭了。” 丁屠愣住了,沒有他預料中的指責,也沒有預料中的維護,甚至沒有預料中的假裝昏倒…… 隻有嫌棄! 對,高不可攀的公子哥,目空一切的公子哥,視人命如草芥的公子哥……臉上那獨有的嫌棄! 這令丁屠憤恨! 憑什麼?憑什麼他們永遠都是一副淡漠而優雅的高高在上? 憑什麼?憑什麼自己正是從最低賤的地方爬上來的下三濫? 他拋棄了名聲,拋棄了國家,拋棄了尊嚴,拋棄了一切!如今還是要仰視這種目光? 憑什麼? 嫉恨的惡魔在丁屠的胸腔中張牙舞爪,咆哮著,嘶吼著…… 吼得他口乾舌燥,吼得他心疼胃脹,吼得他的一雙眼都要爆出。 他幻想著將眼前不可一世的貴公子撕個稀爛! 他可以因為對方維護少年而嫁禍,可絕不能因為嫌棄而翻臉,這位公子哥來頭太大。 長長地呼出一口氣,丁屠再深深地吸入一口腥鹹的空氣,眼眸中的火光稍縱即逝。 他又笑了,笑得溫文爾雅。 這小開在用虛偽的高傲掩飾內心的恐懼!哈哈,果然金玉其表,還真是高看了。 “久仰天風少爺大名,總想著見上一見,卻忽略了環境……唉,的確不雅!是我考慮不周,中午我請客,紅房子西餐廳為三少爺接風如何?”丁屠客氣得好似謙謙君子。 天風甚至都沒有抬眼,隻是微微轉動著大拇指上的扳指。 扳指那溫潤的光澤,狠狠地刺傷了丁屠的雙眼,仿佛再一次提醒著他們彼此懸殊的身份。 那是一條不可逾越的鴻溝! “有飯局了。”天風筆挺的鼻子顯得更傲氣,“周蔀長的飯局。” 周博海! 丁屠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氣。 這時吳四寶似乎想起什麼突然興奮起來,轉過身搓著手,覥著臉對丁屠道:“老大,提到早餐我倒想起來了,這小兔崽子剛好可以給那兩條軍犬做早餐啊!” “臭小子,你又要偷懶!”丁屠嗔笑著擺手道:“把它們帶過來。” 拿活人喂狗? 他們怎麼敢! 天風如同晴天霹靂般呆立當場,一時之間無法接受眼前的此情此景。 他當然知道這個時代很殘酷很血腥很野蠻!可這一切未免來也太快了,一點適應都不給。 丁屠瞥了一眼臉色發白的天風,笑道:“哦?看來天風少爺也有興趣?那就留下一起看吧。” 汪汪汪—— 兩條立起來有一人多高的狼狗,嗅到血腥味,激動得幾乎要失控。 昏黃的燈光下,那雙狗眼幾乎是血紅的! 汪汪汪—— 犬吠充斥著天風的腦子,他的雙眼也漸漸變紅,垂在腿側的雙手不知不覺緊緊攥成拳頭。 他死死鎖定丁屠的後腦勺整個人也即將暴起,他很想狠狠地一拳打過去,打死這個畜生不如的變態。 雙拳在微微顫抖,天風閉上雙眼,眼前又是那抹熟悉的血色,一片一片,逐步擴散開來……前世隊長的話言猶在耳。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你有沒有腦子啊!沖動是魔鬼,隻會令事情變得更壞!” “沉住氣啊,年輕人!你可是我相中的未來接班人呢!” 哈,沉住氣?隊友們都已經死了。 哈,沉住氣!至少這孩子還活著。 冷靜! 必須冷靜! 天風緩緩睜開雙眼,現實清清楚楚擺在眼前:動武就是作死!不但救不了少年,自己也完了。 汪汪汪—— 危險越來越近—— 兩條兇狠的狼狗已撲到少年麵前—— 少年倔強的眼神終於變了。 變得畏懼起來…… “別,別過來!”少年的聲音發出微微地顫抖。 任何人都會有軟肋,大多數人都無法承受這種非人的摧殘,更何況他還隻是個少年。 看到這種眼神,丁屠眼裡滿是瘋狂的興奮,他渴望鮮血,渴望殺戮,甚至已經開始想象少年的父親老來喪子後那痛不欲生的表情。 看到這種眼神,吳四寶那張豬臉笑成了一朵盛放的菊花,這才是他期待的眼神,他顯然非常享受這種眼神。 看到這種眼神,天風內心翻湧出鉆心的負罪感,猶如巨石壓到他無法呼吸,直到一股熱血直沖向腦門。 眼看著,鋒利的獠牙漸漸刺穿少年嬌嫩的皮膚…… 還要再繼續忍耐下去嗎? 不忍耐就能救少年了嗎? 天風耗盡全身的力氣拚命壓製著體內翻湧奔騰的熱血…… 但真的不知道,下一秒自己會不會突然暴起! “住手!”